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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忙解释,自己曾在大清广东港口住过半年,又悄悄到内陆的山川河流,城市乡间游历,因此懂些官话和广州方言。
侍书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应答,毕竟自己很少和男子单独聊天,有些不知所措。害羞的低下头。亨利顿了顿,为了不让场面冷落,开始用自己所知的汉语自顾自滔滔不绝。自己是船长的助理,有事尽管找他。曾随大英商船天南海北的做生意,去过大清,安南,爪哇诸国,印度,非洲。
当然大多地方,侍书连听都没听说过。亨利见待书听得似懂非懂,问她怎会在船上,侍书刚想开口,想起往事,眼圈就红了。亨利见状,忙把话题岔到别处,问侍书最喜欢哪一处的饮食,谁想侍书更加难过想家了。亨利见她单薄的眼皮红红的,忧伤的情绪都露在外边,料想是不经常出来交际的女子,而且吃不惯船上的饭食。便邀请侍书和自己还有妹妹玛丽共赴船长的晚餐。
通常大型商船上会养殖一些家禽,猪羊,奶牛给船长高级船员和商人提供新鲜的肉食和奶蛋。不过这次航行从广州出发,已经满载货物,停靠岘港,又增加了不少,为了腾出更多地方,饲养的动物减半。因此,即便是船长和高等海员也只能在周日才能吃的上新鲜肉蛋,一两杯牛奶。剩下时候,食物和普通水手并无大差别。亨利即便是航海多年,这次航行的伙食也算是最简单艰苦的了。
侍书看着亨利期盼的表情,这对一般的乘客是莫大荣幸,可侍书目前没了主张,也不想见生人,唤安娜过来,想委婉推辞。亨利见安娜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笑道原来你们一同旅行。安娜得知亨利的邀请,异常兴奋,爽快的答应,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侍书在一旁冷笑,在安南什么样的权贵没见过,不过一个船长而已。心里虽然清高自傲,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两声,怎地又饿了。安娜深知侍书言语不通,又羞于见人,不想去。力劝去吃顿美味也是值得。
随后各自散去休息。两个女孩痛快洗漱一番。可对于穿什么衣物却犯了难,去年匆忙逃出皇宫,身无长物,侍书只随身带了个小包裹,后来唐夫人带了些清素颜色的民间家常衣物。登船时也只带了几件洗换衣物,姑娘的一件汉人式样的衣裙留个念想,还有当年母亲为侍书缝制的嫁衣。
前年安南京城除夕,姑娘忙着给二皇子三皇子张罗婚事,侍书也老大不小了,也要觅得良陪,侍书给姑娘看娘给她缝制的嫁衣,一堆宫人凑在一处看样式,针线,外边忽报西山军打到城下。二王子要护送女眷逃亡,忙乱中,侍书只把眼前的一堆衣物首饰,打成包裹,随身携带。真是造化弄人。
去年起在乡下躲避西山军,缺衣少食,好些衣物首饰都换了粮食。除了姑娘的首饰外,当年母亲打造的一套首饰也只剩下一副项圈和随身带的镯子。姑娘的衣物上还有她常用的香薰的余味。侍书把脸埋在衣物里嗅了嗅,郑重包好放在一边。
十年了,嫁衣的大红略有褪色。这些年颠簸流离,竟比当年瘦了许多。穿好红衣挽上发髻,对视镜中之人,这些年来侍书一直站在姑娘身后,从不碰红黄两色,绿青衣物最多,如今没人站在侍书前,为其遮风挡雨了。
安娜见此眼露惊艳之情。十分艳羡的说,“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件衣裙,真漂亮。这下在晚餐上不会失礼了。“
船上的商人各个衣着考究,女眷们更是衣着华美,暗自攀比较量,只有我和安娜每日都是安南的上裙下裤,像两个女仆。还是玛丽借给安娜一件欧洲女子式样的衣裙。
侍书一边梳头一边听安娜絮絮叨叨,这船上几百号人,等级森严,光水手就分五等,还有低级海员,厨师,木匠这些都是睡在二层三层的可怜虫,每日除了干活,只能有一个小时在甲板上放风休。,厨师和木匠的待遇可能稍好些。
高级海员级别的大副,二副,牧师,医生,还有船长助理住在四层,有更多的新鲜空气,饮食起居都和水手们分开。船长大人住在船尾的单间里。所以千万不要往前甲板的方向凑,那群水手如狼似虎,你也知道欧洲人吃生肉的。侍书忙点点头,保证绝不在甲板上乱窜。
平日水手和长官的区域严格分开,水手们在前甲板,无命令不会登上长官区域。他们哪怕海上经验多年,如遇风浪暗礁迷路等危机,也不能随便给船长进言,船长是船的灵魂,统筹帷幄,凭借自己的经验直觉度过难关。
英国村庄那些吃得了苦,不甘庸碌的青年很多都当水手,找出路,如果运气好,很有希望赚一笔快钱,无论做小生意还是买几亩田地,人生便不再是一贫如洗的摸样。
当然如果运气不好,摊上风暴,海盗,疾病肆虐,便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家乡。近几十年还好些,上几辈出过海的老海员有一半弟兄客死他乡。安娜的村子便有几个去过印度,南洋的老海员,村里的孩子们从小听他们讲海上奇闻轶事。
后来母亲嫁到伦敦,每日大人们谈论的都是如何在美洲印度发财,生产的棉布销路如何,大清南洋那边的货船何时运回。当然最多的还是哪个船长经验丰富,人品可靠,哪个船长的货船被海盗劫持,自己却安然无恙,跑了回来,保不齐是里外勾结。
不过还没听说有谁有资格和高高在上的船长共餐。安娜在英国是乡下女孩儿,对英国的等级清楚且畏惧,反倒并不太在乎安南的权贵。侍书正好相反,父母都是公府家仆,对大清安南的等级十分明了,不敢逾越一步。反倒对将要去的英国一无所知,不知道一个船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没见过天子权臣,将军娘娘。
安娜坐立不安,恨不得现下多读几本书,言谈更像淑女。不停的问侍书这样还是那样梳头,那个好看。侍书被问的不耐烦,先跑到甲板上看日落。
夜幕降临,夕阳已落到海平线下,余晖把白色的船帆刷成粉紫色。侍书一袭红衣,裙摆飘扬,立于风帆之下。心想如此良辰美景,要是姑娘看见定会喜欢,赋诗几首。
亨利也看呆了,见过无数日出日落的青年,今生最记得的唯有眼前美景。仿若听到自己的心都错跳了两拍。这时安娜和玛丽也携手走到侍书身后,三个女子静静的看着色彩变幻的天空,云彩由金黄渐变为橘红,又化成绯红,淡粉,天空染成湖蓝靛蓝和深紫,直到最后一丝光消失在天边。
亨利微笑着走来,女士们,咱们去船长的餐厅吧。人生之若初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