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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洵继续道,“沁园一案肯定是要继续深入查下去的,鬼节过后,你等全力为之,所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禀朕。
不得与任何人提及分毫。”
“遵命。”公孙嫣和顾清远两人纷纷作揖。
一边专心垂钓的褚峥根本没有插话,一门心思全放在鱼钩上。
彼时,他清晰的感受到地下有鱼儿徘徊在直钩附近,这鱼儿嘴大,竟然竖着一口咬住直钩,钩子直接穿透其下巴。
动静传了上来,褚峥却轻抚鱼竿,肉眼不可见的劲气将动静抚平,根本显现不出来。而后又轻轻的抖了抖鱼竿。
底下的鱼儿竟然直接脱困而出,这时,他才随手直接抽出鱼钩。
看着空荡荡的鱼钩,褚峥脸上挂着懊恼,“方才明明有动静的,这直钩确实不好弄。”
“连褚公都钓不得,那看来这李简的理论有谬。”李洵笑了出来。
褚峥也笑了笑,没有接茬,而是将鱼竿收了起来放在一边,“陛下,臣还有协防任务协调,就先告退了。”
“去吧、”李洵点了下头,又看向余乾他们,“你们也先下去吧,余乾留下。”
余乾一怔,赶紧惶恐俯首作揖,“是,陛下。”
公孙嫣三人作揖退下,走出庭院的时候,她和顾清远均都回头看着依旧俯首的余乾、
“余乾没惹什么大事吧?”直视前方的褚峥淡淡的问了一句。
“应该没有。”公孙嫣摇了下头。
“应该?”褚峥转头看着公孙嫣,“他是你的人,你这个词,之前,他惹过事?”
“倒也不是。”公孙嫣摇着头,有些迟疑,“只是不知道如何形容罢了,余乾这个人...比较跳脱。
但也算聪敏,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褚峥轻轻的笑了笑,不再多语,深宫里面说话做事本就要格外慎重,能不说就尽量不说。
公孙嫣和顾清远两人自然也深谙这个道理,只是默默的顺路原路返回,并不知晓天子找余乾到底何事。
余乾现在很慌,慌的一逼。
尤其是现在只有自己和李洵两人在这。
不仅是因为两人身份见的巨大差距,也不是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纯粹就是因为李念香。
是的,有种拱了人姑娘,然后突然见老丈人的慌乱感觉。
余乾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聚集了很多凌厉的视线,但凡自己现在有一个歹念,下一秒就横死当场的那种感觉。
场面就顿在这里,李洵没有任何指令让自己结束这个动作,余乾就这么一直弯腰作揖,半点不敢起身。
良久,李洵才说了一句,“坐吧,陪朕钓会鱼。”
“卑职惶恐,卑职不敢...”余乾再次作揖道。
“坐。”李洵淡淡的说着。
余乾只能硬着头皮,低眉垂首的走到方才褚峥坐过的椅子坐下,又随手拿起鱼竿抛进池塘。
他只挨着半个屁股,身子坐的佝偻了些,没有挺胸抬头。
这里不比外面,千万不能装,装会死人的,当个苟道中人才是最好的。
“你知道,朕为何让你来嘛?”李洵问了一句。
“卑职不知。”余乾摇着头。
“不知?”李洵神色如常,语调却稍显漠然,“朕却知道你做的事。”
余乾直接放下鱼竿,弯腰低头作揖,“陛下息怒,卑职惶恐,还请陛下明言。”
余乾他现在是他吗的真的慌了,刚才李洵突然暴走的语气差点没把他吓尿,自己做的丑事曝光了?
还是李念香被逮了?
没理由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余乾脑袋瓜飞快的转着,愣是想不通哪个点出了问题。
“抬起头看着朕。”李洵依旧一副温吞的语气。
余乾抬头,看着这张醇和的帝王脸,强行挤出笑意,眼神特意透露出低级打工人该有的神色。
“我听说,前些天,平衍郡王私下约你了,他兄长李壁亦在场,是也不是?”李洵漠然的问了一句。
余乾一怔,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了起来,赶紧说道,“却有此事陛下。”
“你身负沁园要案,却私下去见和本案有关的人员,作为大理寺的执事,你是何居心?”李洵语气更显几分冷然。
余乾根本没有想为何李洵会知道这件事,只是解释道,“陛下恕罪,此事确实是卑职行为不周。
但是平衍郡王有请,卑职不敢忤逆。不过陛下放心,我绝无将任何关于沁园案的信息透漏半点给平衍郡王。
平衍郡王找卑职的目的也只是单纯的询问一下情况,并没有什么深入询问。
此事卑职确实失职,恳请陛下责罚。”
李洵收回视线,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曾亲手把这位平衍郡王带回大理寺吧,赵王还因为这件事,找到朕这边。”
余乾赶紧继续道,“当时卑职是严格按照大理寺的章程行事,最后陛下圣明决断,卑职感激不尽。”
“钓鱼。”李洵轻飘飘的停下了这个话题,说了一句。
“是。”余乾重新坐了起来,继续拿起鱼竿。
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贞歌帝不说话,余乾也不说话,老老实实的拿着鱼竿在那装模作样的钓鱼。
“李简说过,他这句愿者上钩是从别处听来的。朕当时不以为意。”李洵抖起鱼竿,直钩上又是空荡荡的。
他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再次将直钩甩了下去,继续道,“后来我想起,他说这句话是大理寺那位救过文安的执事说的。
他觉得有趣,便记了下来。是你嘛?”
余乾老老实实的说着,“当时只是卑职的胡言乱语,当不得什么,后来被代王殿下加以改良,这才有了这句话。”
“钓鱼就是钓心,钓鱼就是钓气势,这句话也是你说的?”李洵又问了一句。
余乾再次摇头道,“卑职...胡言乱语罢了。”
李洵突然放下手中的鱼竿,站了起来,“那朕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来验证你的胡言乱语。
钓不上鱼,朕砍了你,钓上了,那就证明你不是胡言乱语,那么你方才所说便是欺君,朕依然砍了你。”
余乾脸色瞬间僵硬下来,诚惶诚恐作揖道,“陛下,卑职有罪,请陛下恕罪。”
李洵不做理会,轻拢衣袖,步子得体的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这位天子的背影,余乾的心麻了。
他不敢跑,周围盯梢的人都在,他更不敢做出任何不敬的神情,只是转身在椅子上坐下。
腹诽不已,你吗的,自己哪里惹到了李洵?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我暴露了?
应该不是,要是真暴露了,就自己这身份,天子肯定问都不问直接将自己下狱,审出来再宰了,绝不会在这跟自己闲聊。
等等,闲聊?
余乾心头灵光一闪。
这李洵跟自己闲聊了这么久,更是弄出什么一炷香的时间,他真正的意图应该不是杀自己。
因为自己现在的地位并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位天子花功夫陪自己无聊。
所以,这是一个考验?看看自己面对这件事会作何抉择?
可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考验自己?
这就又回到了最初了问题,他召见自己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余乾开始认真的剖析着,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在大理寺的表现,因为再出色,也不可能用这种身份入了天子的眼。
而李洵又指名道姓的找自己,就是说因为某件事,自己走进了天子的眼里。
能因为什么事呢?
现在的自己能因为什么样的事情和天子产生交集?
因为李简说的那套钓鱼理论?不可能,这这种小事不可能特地让自己来一趟。而且刚才李洵也亲口说了,他忘了。
是因为别的事又牵扯到自己,才想起来。
李念香!
对,只有李念香才会让自己和李洵产生交集。一切就说的通了。
这文安公主特么又在这边乱说什么?
按理说不会啊,有妖婆娘在,她懂分寸,肯定不会让李念香乱说自己的事情。
自己这几天唯一和李念香有交集的地方就是教她练剑。
余乾的大脑转速飞起,这几次教学的细节一一的回忆起来,最后落在了今天早上。
韦贵妃亲自前来,甚至还认得自己,还说要捉自己为驸马。
当时只是觉得是玩笑话,可还是现在突然就联系起来了,如果不是玩笑话呢?
特么的,不会真想抓自己为驸马吧?那这李洵指名道姓找自己,又是吓自己又是考验自己的就说的通了啊。
可是自己这种屌丝身份,天子怎么可能让自己当驸马啊。
余乾头皮发麻,如果真是这样的该如何?
年纪轻轻就绑上驸马了?这不是开玩笑啊,外面还这么多妹妹等着自己啊。
咦,我是大理寺的,不受驸马不许为官的限制。自己依然可以在大理寺晋升,如果地位上去,反压一头公主都不算什么。
到时候找别的妹妹不算问题啊,而且,我余某人精通御女术,小小的公主又岂敢阻拦自己找妹妹?
想着想着,余乾的思绪就飘了起来。
啪~
余乾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个混账玩意,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在这YY!现在可是小命要紧,得赶紧想法子。
钓鱼这件事无解了啊,按李洵说,无论钓没钓上来,都是砍头一条路。
那怎么说?来一波量子钓鱼?让这存在介于虚无和存在之间?
不行,李洵肯定不相信科学,跟他讲量子力学,那就是找屎。
时间不多了,余乾最后咬咬牙决定了下来,是肯定要钓的,要讲方法。而且他赌自己的想法没错,就是因为李念香,这李洵来了一丢丢的兴致来考验自己。
余乾从来都是一个果断的人,路子被逼到这,只能自己开路了。
他站起来,直接脱掉大理寺的外衣,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池塘。
有着鱼小婉的能力,他在水里自然是如鱼得水,分分钟就抓到一条大鲤鱼,然后他掰开鲤鱼的嘴,来到李洵那个鱼竿的直钩前。
直接让大鲤鱼咬住直钩,将下巴彻底挂上后,再把鱼敲晕,防止乱窜。
做完这件事后,余乾才跳出池塘,用体内的气血之力将身上的水蒸腾干净,然后穿上大理寺的衣服。
衣服刚穿好,李洵又步入庭院中,嗒嗒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踩在余乾的心里。
“钓到鱼了嘛?”
余乾直接深深弯腰作揖,“罪臣向陛下请罪。”
“何罪之有?”李洵负着双手,淡淡的看着余乾。
“鱼钓到了,但却是陛下的直钩钓到了。”余乾回了一句。
“哦?”李洵挪步到自己的鱼竿前,轻轻一甩,一条硕大的晕鲤鱼落在了木台上。李洵眯着眼看着这条鲤鱼。
这时,余乾继续说道,“陛下,这条鱼是微臣方才入水所捉,并将其钩在陛下的直钩上。”
“大胆!”李洵淡淡一句。
余乾赶紧继续道,“陛下息怒,容微臣解释。”
“说。”
“微臣钓不钓的到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您。所谓愿者上钩,这个愿字指的是陛下您的愿。
普天之下,莫非王物。只要陛下愿意,那就天下的鱼儿都来,那就都得来。鱼儿的意愿必须在陛下您的绝对领导下,才能称为意愿。
这就是微臣发自内心的想法,陛下您的愿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愿,可赋予万物。
这鱼儿能被陛下的钩所钓,就是它最大的使命,这便是愿者上钩。上陛下您的钩。”
余乾的声音充满真挚,让人丝毫没有怀疑这不是出自他内心的。
周围再次沉默了下来,李洵眯着眼,静静的打量着俯首贴地的余乾,最后,他突然也弯腰看着余乾。
“抬头。”
余乾抬头,脸上挂着笑容,看着这位近在咫尺的帝王。
对方的眼神像一潭深水,根本读不出对方任何一丁点的心思。
“你这嘴倒是巧,比林公公还厉害,这样,你净身入宫,伴朕左右可好?”李洵淡淡的说了一句。
“卑职...惶恐。”余乾再次作揖。
“怎么?伴随朕,让你为难?”
“不是的陛下,微臣愿意在大理寺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微臣是个粗人,怕照顾陛下不周,更愿意以此残躯为陛下在外面做事。”余乾义正言辞的说着。
李洵直了起来,走到池塘边上,背对着余乾,看着远处的庭楼,轻轻说了一句,“行了,你下去吧。”
余乾直接站了起来,作揖道,“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了。”
见李洵不做任何动作,余乾赶紧退了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真他娘的可怕,这封建社会就是没有任何的人权,简直喜怒全凭个人心意,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余乾脚步加快,远离是非之地。
刚出庭院,就看到方才领路的林公公候在那里,老人家直接对余乾说道,“宫里路杂,让奴婢领余大人出去吧。”
余乾愣了一下,哪里敢拒绝这种贴心的安排,赶紧抱拳道,“多谢公公,有劳公公了。”
“余大人客气了。”
林公公轻轻笑了笑,就迈着小碎步在前头带路。
余乾默默的跟着上去,一句话不敢多说,始终保持沉默。脑子里却想着李洵方才的反应。
很明显,自己刚才的急智说不上很漂亮,但至少这李洵没说什么,这就算过了。
自己巧妙的避开了,把这件事灵活的转到李洵自个的钩子上,配合上自己的肺腑之言,效果还成。
至少避免了欺君这种死路一条的行为。
方才要是自己傻傻的在那钓或不钓,不敢说李洵过来会不会真的砍了自己,但肯定要冒非常大的风险。
古代皇帝的金口玉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余乾不敢挑战。
不过这也证明,李洵对自己确实没有杀心,他提的那个问题更像是一种交流信号。
也就是,真的是因为李念香的事情,他才把自己喊来。
不会真的要让自己当驸马?
如果真的是,这是谁的主意?
李念香本身不可能,李洵也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韦贵妃或者李简这两个人。
想到这一点,余乾不由得眯起眼睛。
之前去玩李简府上之后,回大理寺他就没少向阎升了解这皇子们的事情。虽然阎升的答案不乏夸大成分。
但是多是也是正常的,这李简几乎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储君这个位置的渴望。
整日和友人田猎,参加各种宴会,出入各种娱乐场所,然后读书。和很多世家子弟差不多的表现。
既然是这样的外在,那选自己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李念香已然超了婚配的年龄,她作为长公主,姻亲肯定备受瞩目。
受宠的韦贵妃在宫里肯定不少眼红她的人,在她身上下不了手,那在李念香身上为突破口也是件正常的事情。
而最恰当的就是这姻亲之事,一旦用这个理由,让李念香和一个别扭一点身份的对象成婚。
那对李简或是韦贵妃而言都不是太好的消息。
所以,自己就很有可能落入他们的眼中。
首先,自己是大理寺的,政治方面不会有任何不利。其次,自己从外人看来确实是大理寺的青年才俊、
最后,自己救过李念香,也算有羁绊。这个羁绊在古代可不小的。谷
这些理由加起来,自己还真是李念香的良配?
想到这,余乾自己都吓了一跳、
之前,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因为李洵传唤一事彻底打开了余乾的思路。
也让他更正确的看待自己这个特殊的身份,以及自己锦绣前程所附带的额外价值。
没想到,古代也有投资潜力股这一说,自己现在在某些方面倒算是个香饽饽了。
肉眼可见的成长空间加上这样的身份,之后能带来的助力是不可估量的。那么趁着自己现在尚还弱小,直接投资,确实是个好选择。
看来终究还是自己占了大理寺这层身份的便宜。自己现在的弱小很符合这李简现在低调的原则。
随着时间的流转,如果对方开始展露野心的话,自己的成长又会反哺。
心思玲珑的余乾很快就想通了这些事情,他回头看了眼伸手的宫墙大院,洒然一笑。
天家的人,心眼都多,真特么脏。
事已至此,余乾现在就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真的等来了圣旨,那自己方才的猜测就全部成立。
韦贵妃和李简两人绝不能因为姻亲关系等闲视之,必须得留大量的心眼。
天家人最无情,不值得自己信任。
若是没等到圣旨,那就无所谓了,证明这李洵确实是闲的,把自己顺道喊进来遛遛。
或者是李洵不同意这门姻亲,毕竟大理寺的人当驸马这件事还是较少的,不那么符合天家规矩,有忌讳。
圣旨下不下,只能看天命了。
下了,只能接着就是,在体质内没必要反抗。不下,那岂不是以后和李念香只能偷情了?
余乾的步子轻快起来,对于驸马这一事,他暂时形容不出来自己的心情。
怎么说呢,不想进入这些糟烂事,但对象是李念香的话,也还成,不排斥。
这文安公主几次接触下来他还是喜欢的。
形象家世根本没得挑,除了脾气傲了点,这个问题不大,到时候打两顿就好了。
关键还是那个妖婆娘,不知道为什么,余乾自己的兴奋点全在这里,他有点期待这事成真的话这妖婆娘的反应了...
我余某怕是要真的当驸马去了。
思绪又开始飘远的余乾不疾不徐的走出宫廷。
~~
庭院那边,余乾前脚刚走不久,一位贵丽的身影就步入庭院。正是一身宫装的韦贵妃。
她身后的侍女就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走入院子。
“妾身见过皇上。”韦贵妃礼仪非常周到的行着屈膝礼。
正在看鱼的李洵抬头看着韦贵妃,轻轻的笑了笑。
“呀,皇上是钓到鱼了嘛。妾身恭喜皇上了。”韦贵妃见到地上的鲤鱼,先是惊讶,然后恭喜道。
同时走到李洵身侧,轻轻的揉捏着对方的臂膀。
“不是朕钓到的。”李洵温吞说道,“是余乾钓的。”
说完,他转头看着韦贵妃,“你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吧?”
韦贵妃坦诚的笑道,“是的皇上,我听说皇上你把余乾喊进宫里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他人走了嘛。”
“走了。”李洵轻轻一笑,“这个余乾倒是有些急智,说话也算妥当,是个玲珑胆大之人。”
韦贵妃见李洵给余乾这般评价,很是好奇,但却又不能细问。
这是她的为妇之道,很多事不深问,李洵不说,坚决不问,相当体己。
这点也是她能获得长久获得恩宠的重要缘由之一。
“所以,皇上,你觉得这余乾够资格当香香的驸马嘛?”韦贵妃讨巧的问着。
“此事,鬼节后再说。”李洵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飘过这个话题,“文安也来了吧?”
“果然还是皇上你懂香香。”韦贵妃笑道,“她来了,就在外头候着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喊她进来吧。”李洵摆手笑道。
“父皇,我什么时候不乖巧了?”李念香直接从房檐上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李洵跟前,将后者都吓了一跳。
“胡闹!”李洵板着脸看着李念香。
李念香却一点不在意,直接一屁股坐在右侧的钓椅上,稍稍抬着小下巴,学着那些皇子的语气,“儿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洵眯着眼走过去坐下,无奈的摇摇头。
他和李念香的感情确实不错,李念香是长女,更是从小在他身侧长大。最重要的,就是当年他以太子身份去西海州监军三年。
在那个苦寒之地和李念香一起待了三年,这份感情足以胜过其他的任何一位公主。
所以对李念香的秉性他自然了如指掌,更不会因为对方的这些细节不到位问题而发怒。
身后的韦贵妃见父女两人气氛不错,默不作声的直接退了出去,这个时候,她这个做妃子的没必要在这待着。
必须把空间给人父女留出来。
毕竟不是普通的人家,她只是后宫的一个妃嫔,该恪守的线要牢牢把握住。
“父皇你刚才说着鱼是余乾钓的?”李念香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出心念念的问题。
“怎么,很关心那个余乾?”李洵淡淡道。
“切,怎么可能。”李念香撇过脑袋,“只是好奇怎么用直钩把鱼钓到的、”
“他亲自下池塘抓鱼,再把鱼绑在直钩上,当做我钓的。”李洵直接说道。
李念香一怔,这种赤裸裸的欺君行为他余乾怎么敢的啊?
不过想起他的性子,也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想到这李念香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迁怒余乾。
可是看这情况,倒也不想生气的样子,只能憋在心里不敢问出来。
李洵瞥了眼李念香,继续说道,“听说他最近在教你舞剑?”
“是的,父皇。我不是说要给你献剑舞嘛。”李念香笑眯着眼。
李洵的眸子柔和下来,温和的说道,“那为何选余乾?”
“他剑法好,是个好老师。”李念香言不由衷的说着。
“笑话,连丹海都没有,何来剑法高超?”李洵直接说道,“你娘亲同我说起驸马的事情了。我请余乾来就是想看看他。”
“父皇,你和余乾说了?”李念香一怔,有些急了,耳根子又红润起来。
李洵冷然一声,“区区一个执事,岂用朕说?”
李念香松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李洵。
李洵却直接掠过这个话题,只是站起来说道,“走,陪朕去杏园,有两株银杏该修剪了。”
有着一大堆羞涩问题的李念香只能暂时压在心里,点着头站起来陪她的父皇修剪银杏去了。
这也是老传统了,大齐每位帝王几乎都会对宫里的银杏修修剪剪,也算是个别致的传承。
~~
一路走出宫廷的余乾深深的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高大的宫墙,他没有再多逗留,匆匆离去。
刚走两步,余乾就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这辆车是刚才和公孙嫣他们来这坐的那辆。
车内传来褚峥的声音,“上车。”
余乾愣了一下,不做细想,直接上去。
偌大的车厢就褚峥一个老人家坐在那。余乾有些奇怪,寺卿不是说要忙去了嘛,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闲着等自己。
“卑职见过寺卿大人。”余乾作揖问好。
“无须多礼,坐。”褚峥淡淡说着。
余乾乖乖的坐了下来,他跟老人家一点都不熟,而且就自己两人,地位又差这么多。余乾根本没想着开口,默默的等着对方的问话。
“陛下单独留你做什么?”随着无人驾驶的马车徐徐向前开着,褚峥问了一句。
“回寺卿大人,是私事,大人放心,我循规蹈矩,并不是我身份上的原因而留下来责问的。”余乾说了又等于没说、
但是褚峥自然明白,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说话有艺术的年轻人,并没有问你一个小小执事和天子何来私事一说。
有些话,就算是他是大理寺卿,那也是不能说的。
方才和公孙嫣他们聊了一下,褚峥也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潜力,从进寺以来的表现来看,这余乾确实是近些年少有的优秀苗子。
但有一点,有问题。
那就是余乾身上现在并没有什么大理寺的信念感和使命感,一切的优秀外在表现貌似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这一点,公孙嫣和顾清远都秉持着一致的观点。
为此,褚峥还特地联系了周策,问了下余乾在鬼市的具体表现。
总结出一个点,修炼天赋极强,百年一见。能力拔尖,胆色、心性和智慧出众,信念低沉,胆大妄为,为己。
褚峥爱才这件事在大理寺人尽皆知,这种优秀的苗子应该拨正,若再这样肆意生长下去。
恐到时晚矣。
见褚峥不再说话,余乾就愈发乖巧的坐着,也不知道马车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神府那边,青灵剑那是半点不敢动,生怕被老人家看出端倪来。
自己是剑修一事,现在不宜说出,不仅是因为来源问题,更是怕太过惊世骇俗。
马车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才停了下来。褚峥当先走了下去,余乾立即跟了上去。
下车后,他愣了一下,这里是大理寺的北门。
北门平时很少开,这边没什么人,因为里侧就是大理寺的核心区域,少卿寺卿已经那些退休返聘的长老们都在这一块。
算是大理寺难得的清净之地,平时非必要情况,下面部司的人基本很少踏足。
褚峥直接带着余乾从偏门走了进去,看门的人都是袖口三朵金莲的。
见褚峥亲自带了个小执事建立,虽然有些诧异,但只是恭敬的没敢多问。
小径通幽,这边的院落多是静谧,一路上甚至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最后,褚峥将余乾带到一处木楼前,只有一层,却极为宽广的盘踞在那。
门口有两位守卫在那,他们穿着黑色的飞鹰服,臂膀上却绑着白带,见到褚峥纷纷行礼放心。
余乾跟着走进去的时候,抬头看着牌匾,上面写着英灵堂三个字。
这个英灵堂倒是听石逹提起过,算是大理寺的一处神圣所在。
从大理寺建寺以来,所有因公牺牲的大理寺的人都会在这立长生牌,不论身前地位几何。
也就是说,能在这里立牌的都是大理寺的英雄。
石逹当时提起这点的时候眼里写满了向往。
死当进英灵这句话可以说是他的信条。
余乾自然不会抱有这个想法,但是不代表他不尊重。
任何时代,为国为民牺牲的都是值得所有人的敬仰和崇敬,毋庸置疑,没得商量。
这些英灵堂的前辈都是大理寺最坚定的灵魂和信仰,走进去的一刻,余乾不由得整个人都肃然起来,端端正正。
里头宽敞透亮,四周点满了蜡烛,里侧摆满了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立着许多的木牌。
很多,眼睛根本就数不过来,这些是大理寺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
余乾不知道褚峥为何突然带着自己来这英灵堂,是想对自己政治教育?估摸是这样的。
褚峥没说话,只是拿起几根香,点着,然后虔诚的插在香炉上。
余乾有学有样,也手捧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给这些英雄上香。
“你知道,那些部长对你作何评价嘛?”上完香后,褚峥突然问了一句。
余乾愣了一下,“卑职不知。”
“说你没有信仰。”褚峥转身看着余乾。
余乾汗颜的低下头,“卑职有罪。”
褚峥却是轻轻的笑了笑,“你是白身进的大理寺,区区一个多月的时间又何来信仰之说?”
“但是吧,既然进了大理寺,就总要有点属于自己的信念。我带你来这个地方,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些先人。
他们很多人跟你一样,也是白身入的大理寺。”
“比如这个楼小乙。”褚峥说着,就指着右侧的一块木牌说道,“启天十三年,他入了大理寺丙辰司。
启天二十三年,羊湖之乱,死于东城络升坊,救下百姓二十六人。
算算的话,离现在也有了一百二十个年头了。”
“这个薛炳生,正元五年入大理寺丁甲司,正元十年升司长。正元十七年因圣天魔君一事殁于陇右。”
褚峥沿着桌子走了,随手指着灵牌,如数家珍。
好似将这无穷无尽的灵牌后面的主人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余乾默默的听着,大触动倒是谈不上,但是心中却也有股子震撼感。大理寺忠于信念,理念之人无数。
他们很多人愿意为这样的理想主义牺牲自己,这种事不能用对错来评论。
只能用勇敢两个字来放在他们身上。
心中有信仰,浩气长存。
来这之前,余乾其实并没有想到大理寺会有这般深厚的信念底蕴。
平时在外面混日子摸鱼习惯了,以为石逹这样的人只是个例,现在看来,其实是常态。
大理寺这个地方和其他的确实不一样,这里的理想主义绽放的弧度远远大于其他机构。
褚峥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余乾,“老夫忝居大理寺卿已有二十年,期间带过很多人来这英灵堂。
他们都和你一样,多是天赋出众之人。说实话,刚才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只记得每个人我都会讲一样的话。”
余乾,“......”
“这些英灵何其之多,我又如何能个个记住?”褚峥淡淡说道,“带你来这,不是想让你现在就根植下所谓的信念、
只是想让你知道,大理寺从以前到现在,出了如此多,如繁星一般的英灵。”
“卑职...明白,多谢寺卿大人教诲。”余乾郑重作揖。
褚峥轻轻一笑,“你还年轻,路还很长。老夫当初入大理寺的时候,和你一样,也是白身。
对这大理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满门心思扑在前途上。你觉得这样是对是错?”
“卑职认为...是对的。”余乾抱拳道。
“不错,这是对的。男儿当有建功立业之心。我只希望,你在寻求这些攀登的时候,能多看看身边的人,身后的人。
他们或许能力不如你,天赋不如你,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闪光点。要懂的汲取,建功立业不是唯一的目标。
在这条路上应当伴随着美好的风景。信念什么的不重要,大理寺也都是好人,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利益需求。
只谈信念,那就是假大空。大理寺也不提倡这个。
周策他们说你有野心,为己,我认为是优点。
但是请你记住,是大理寺给了你施展能力的舞台,给了你成长路上的庇佑。
日后成就之时,切不可忘记。做事,多站在大理寺的角度出发,相互成就才是最佳的攀登方式。”
“卑职,记住了。”余乾再次认真的作揖。
“多的我也不说,毕竟你还年轻。”褚峥淡淡笑道,“鬼节之后,你去白行简那边报道吧。”
余乾抬头看着褚峥,迟疑道,“可是卑职答应过公孙部长...”
“你适合在白少卿那边,这事就这么定了。”褚峥不容置疑的说着,“白行简手下有两个司。
独立于体系之外,那个地方适合你。”
“卑职领命。”余乾不敢再狡辩,既然是寺卿做的决定,想来周策和公孙嫣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你先去吧。”褚峥摆摆手。
“卑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