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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微微,山岛耸峙,岸边碧树相连,水面舟楫,画已成诗。
年轻伶俐的小婢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像是莲藕的胳膊,小手在水中撩着,小婢带着笑靥,问舟尾坐着的丽人:“七姐,这景漂亮得像画一样,你不唱个曲儿的么?”
眉目如画的佳人倚在那里,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好些年没唱过了,也不想唱了。倒是你这个丫头,怎么这般调皮,这岸边可是有好多汉子的,给人看了身子可怎么办。”
小婢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道:“那又如何,实在不行去嫁唐人,唐人的女郎说是脸露着半截奶盘,露着大腿的衣裙都能穿,唐人必然是不在乎的。”
七姐无奈地道:“你这个疯丫头,唐人那可是你能比的,他们不重风化,风俗与蛮夷无异。”
小婢辩驳道:“七姐瞎说,我可听来岛上的唐人水手讲了,唐人的女郎虽然穿得暴露,不过也都是良家女子,比那些男盗女娼的下流人物强得多呢。”
七姐柳眉一竖,道:“好啊,你这个疯丫头,什么时候还认识唐人来岛上的水手了?看来真的是少管束你啊,万一让人骗了又怎么办?”
小婢跟七姐打闹一番,道:“哪会啊,在这香港水寨,谁又能惹了我小桃?七姐你的名头谁不给敬佩,自然也给我这个小丫头一些面子啦。”
小桃倒是有些怅惘地道:“不过这半年来唐人的船来的少了啊,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踅摸了。”
七姐摇头道:“杨大爷和会首现在都不太愿意给唐人招募移民了,去年清廷还断了唐人的商贸,他们自然不会再来了。”
小桃嘿嘿一笑道:“七姐你这可是老黄历的消息了,我听说唐人恼乾隆老儿断了他们的生意,伤了他们的人,这会儿派舰队打到北京城去了,我昨天听行船过来的人说的,这天下要换皇帝了。对了,说不定这皇帝还是熟人呢!七姐还记得当年那个来广州的白参事吗?他就是现在唐人的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真的是大英雄啊。我说这样的大英雄做皇帝也是不错呢,最起码人长得玉树临风的,唐人那话怎么说来着,对哦,是养眼。”
七姐对于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小丫鬟也是无奈,她向来只有小桃一人能说些体己话,情同姐妹。七姐悠悠回忆,低低叹道:“居然是他么……”
小船慢慢地靠了岸,小桃一双秀气的天足,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岸上,轻身功夫显然不错。不过此时她却吃了一惊,因为码头那边,居然人头涌动,旗帜招展,水寨的大船更是齐齐出动,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七姐也下了船来,看到这一幕景象,也不由讶然。
正好这时候家后堂的白扇何春桂过来了,七姐拦住何春桂问道:“何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有人来犯我香港水寨了?”
却说杨真借着大唐的底子,在香港建起了香港水寨,成了称霸南海的海贼统领,后来杨真与大唐官方貌合神离,虽然没有表面撕开脸皮,但是已经严重背离了当初大唐将其安置在此的意义。同为明代众的胡发奎选择了脱离杨真麾下,继续为大唐共和国服务。随后胡发奎也带着自己的力量,占据了婆罗洲,成为了婆罗洲海外领的总督。而杨真则越发开始与天地会的力量亲近,到后后来,香港甚至变成了天地会的大本营,天地会的总舵压根就设在了港岛。现在,已经分不清香盗和天地会有什么区别了,简直就是一个组织两个牌子。
何春桂对七姐一直很尊重,虽然近几年七姐已经淡出了天地会的权力核心,一群新入会的人员充实起了天地会,也使得天地会越来越强大,不过何春桂此人极重感情,当年他也算是七姐的下属,一起出生入死过。
“七姐,北方已经传来消息,鞑子的京城已经被唐军攻破,皇帝也被唐人控制了,江湖传言说是被杀了,也有人说被流放到海外去了,总之已经没有威胁了。唐军在北方大胜鞑子,连战连胜,激励了一大群义士,山西混元教的刘之协兄弟,已经起兵造反,席卷晋南,安徽、湖南、四川等地都有一些义士行动。杨大爷和会首连夜商量,认为时机成熟,当是我们天地会光复大明的时候了,杨大爷和会首点兵点将,欲起一万水师,攻打广州府,替天行道,改天换日!”何春桂语气铿锵,显然也是极为激动。
七姐大吃一惊,道:“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要反了呢?”
何春桂笑道:“咱们天地会的纲领不就是反清复明,这次虽然仓猝了些,不过杨大爷和会首长期以来都在积蓄力量做准备,而且唐人出兵迅疾,给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杨大爷和会首当机立断,正是果决英明,此番攻下广州,我天地会必然声势大进,天下可图矣!”
小婢小桃也是叽叽喳喳兴奋地道:“刚才我还跟七姐说,天下的皇帝要换人了呢,那大唐的白南大将军在北方做了皇帝,现在咱们会首也要做皇帝了吗?”
何春桂对小桃也是宠爱,笑道:“唐人是没有皇帝的,所以这天下,现在就咱们会首一人是皇帝了!”
七姐却是皱着眉头道:“那杨大爷他?”
何春桂笑道:“日前,会首已经认了杨大爷为义父,我们攻下广州府,会首就要带着兄弟们开国,会首将称帝,国号仍旧是大明,杨大爷就是咱们的国师!”
此时天地会的创始总舵主万云龙已经因病去世,继任的是他的儿子郑继,为了表示对其父的尊重,郑继废弃了总舵主的称号,令会众称自己为会首。同时也有对香港水寨的大当家杨真的谦让之意。杨真现在一般人称杨大爷,属于幕后总Boss,虽然郑继控制天地会,但是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杨真。
不过了解的人都知道,杨真已近老年,而且还是阉人,没得后代,所以这未来还要看郑继的。也就有了现在杨真认了郑继为义子,郑继又假托自己是国姓爷郑成功的后代,光复大明这种事情了。
七姐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已经被小桃和何春桂拉去了出师大典,只瞧杨真和郑继两人都是一身戎装,而且还是复古的明代铁甲。杨真从头至尾都没有怎么接受过大唐的现代文化,他手下人中只有少数是穿越众,也大部分是适应不了大唐生活的明代众。很多人都为了更好的生活去了婆罗洲或者直接回了大唐。所以在香港水寨,除了武器和一些用品上有浓厚的大唐痕迹,杨真等人的穿戴、说话、行为方式上,却是十分大明化的。
小桃嘻嘻笑着,拍着手道:“会首穿着铠甲看起来真威风啊。”
何春桂也是笑道:“以后就得称皇上了!”
何春桂虽然也是天地会老人,不过并不喜欢拉帮结派,所以在天地会现在属于比较边缘的人物,这次天地会义军出征广州府,他反而是留在香港看守老巢的人,因为虽然会中权力人物不喜欢何春桂,但却知道他忠心耿耿。
这时候,郑继也看到了七姐等人,意气风发的走了过来。郑继本来也有一点英俊,此时万众瞩目更加神气。他于何春桂等人打过招呼后,居然径直向七姐走来。
“七姐,我郑继这就要当皇上了,之前许诺给你的事情,现在还作数!只要七姐愿意嫁给我,你就是皇后!”郑继表现得十分情圣。
小桃跳着兴奋道:“七姐,皇后诶,皇后诶,那小桃是不是也能当个女官了?”
郑继大包大揽道:“那艘自然,小桃姐就是宫中最大的女官!”
郑继也对清纯可爱的小桃觊觎已久,而小桃这个傻丫头根本看不出来郑继眼中淫邪。
七姐在这么隆重的场面,自然不能明着驳了他的面子,只是微微屈膝施礼,道:“祝会首和杨大爷,旗开得胜。”
杨真也走过来,他知道这个不怎么成器的义子,对于七姐可谓是有执念,不过此时大事要紧,他便催促道:“我儿,现在已是良辰吉时,该祭拜我大明列祖列宗了!”
郑继不敢在这些事情上怠慢,面容一肃,整理行头,开始按照仪轨祭拜天地和大明的列位皇帝。杨真本来就是宫内太监,这些礼仪都是他滚瓜烂熟的东西,完整地给复制了出来,从头到尾天地会义军的出征,仿佛都像是大明军队的出征。
看着郑继和杨真登上宝船战舰,三军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声。
而在欢呼声的底下,七姐却微微扯了扯小桃的袖子,道:“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连夜离开香港岛。”
小桃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了,“七姐你还是不想嫁给会首吗?他都要当皇帝了诶!”
七姐带着些轻蔑,“当不当皇帝,他都是那一般的烂人。我骆冰生平只敬英雄,爱英雄,他郑继,还算不上!”
小桃又问:“那七姐咱们去哪?”
七姐望着北方,似乎跨过千山万水,道:“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