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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皇城东,有一座五进院的大宅子,这里曾经是潮盐帮的地盘,只不过在潮海死于柳三刀之手后,潮盐帮内曾发生了激烈地争斗,最后落得自相残杀,帮众也纷纷死走逃亡,一群乌合之众便作鸟兽散,而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潮盐帮大院也就此变成了一个废宅。
西皇城的上任城主杨令曾企图私吞这做大院,只不过他才刚刚动了这个心思,西南十四城便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杨令被撤职严办,而新任城主庞贺则不敢再和潮盐帮或者楼宗有半点瓜葛,因此便下令封了这座大宅,久而久之西皇百姓也就渐渐忘了这座大宅之前的身份了。
大宅位于西皇城东最为繁华的地段,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整条街到处繁华似锦,热闹非凡,唯独这座地处街中的大宅子却是门可罗雀,已经略有些泛黄的白色封条依旧牢牢地贴在那紧闭的府门之上,而门楼上挂着的那块题着“潮盐帮”三个字的匾额,也早已是灰尘遮蔽,蛛网遍结。
原本来来往往的百姓们都已经习惯了这座特殊大宅的落寞,而就在十天之前,当周围的百姓再度经过这座大宅的门前之时,原本在院前的台阶上所积攒地厚厚的灰尘竟是被人一扫而空,而一直紧闭着的两扇朱红大门也不知在何时竟是被人打开,两张封条也已不知道被扔到哪去了。抬头望去门口上的蜘蛛网也已经不知所踪,而原本高挂于门楼之上的那块陈旧匾额,如今也竟是焕然一新,一块崭新的黑匾高挂于院门之上,而黑匾正中还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烫金大字“西南商会”。而在院门内外竟是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院内人头攒动看上去竟是出奇的热闹。
虽然西皇百姓并不清楚这个西南商会究竟是什么来头,可既然能从西皇城主的手中得到这座特殊的大院,就足以说明他们的来头定是不小,西皇百姓们倒是在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谈资。
这座大院正是庞贺送给陆一凡的大礼,由于陆一凡如今的身份敏感,再加上西南商会意图与皇宗抗衡,因此陆一凡等人常住在西皇侯府就着实显得有些碍眼,无论是对于陆一凡还是对于庞贺,将西南商会独立于侯府之外都是极为必要的事情,因此庞贺正好借机做个顺水人情,便送了陆一凡这么一份大礼。但实际上陆一凡心里很清楚,庞贺这么做无外乎是想在皇宗面前以示清白,将西皇城与西南商会划清界限,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人之常情,陆一凡自然不会斤斤计较,因此对庞贺的美意他自然是却之不恭,而这座潮盐帮的老巢也摇身一变,成了今日西南商会的地盘。
此刻已至深夜,西南商会的正堂之中却是依旧灯火通明,陆一凡刚和众人将西南十四城的银贝统一查对了一遍,此刻看着堂中一箱又一箱的银贝,堂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抹得意的微笑。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陆文才连连感叹道,“半个月前我们还为了吃住而发愁,如今却是已经高堂大院,金银无数了!哈哈……”
“西南十四城或是出于畏惧,或是出于私心,总之是全都被我们拉上了船,这回皇宗该睡不着觉了!”纪原淡笑着说道,“只不过我很奇怪的是,以皇宗这样的势力和他们之前的行事手段,如今我们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了,为何他们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陆一凡坐于正座之上,此刻正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微垂地望着眼前的这些银贝,幽幽地开口说道,“皇宗要是找上门来我不会觉得奇怪,如今他们对此事毫无反应,我反倒是心里不太踏实!”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宗估计还没有探清我们的底,因此才不敢轻举妄动的!”柳三刀整个人仰靠在椅子里,双腿搭在一旁的茶桌上,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准他们误把我们当做祁家商会的人了!”
“有可能!”韩灵儿轻笑道,“若是祁家商会,莫说是他皇宗,就算是东方宿怕是多多少少也会礼让三分吧!”
“祁家商会的生意遍布五域各地,做买卖能做到这么大也实在是恐怖!”谢云说道,继而只见他眉头一挑,别有深意地笑道,“一凡,我看要不然我们也学着祁家商会的路子,正儿八经地做生意算了?这样也算对得起咱们西南商会这块招牌!”
“学做祁家商会?”柳三刀戏谑地打趣道,“咱们这些人里有哪个做过生意?陆俊我问你,现在外边青菜多少钱一斤你可知道?”
“我……”被柳三刀这么一问,陆俊也不禁愣了一下,而后他尴尬地看了看堂中的众人,发现众人皆是一抹茫然之色。
“咱们这群人都是握刀的料,有几个是能握住笔杆子的?与其学着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倒不如让我们这些人去拦路抢劫来的更容易!”柳三刀的话令谢云哑然失笑,而堂中的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对了,殷喜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究竟去什么地方了?”陆一凡先是笑着望了一眼门外,继而话锋一转疑惑地问道。
“听周文周武说,殷喜是在回来的半路上遇到一个姑娘,所以就跟人家私会去了!”陆文才笑着打趣道,“真没看出来,殷喜这个五大三粗的莽夫竟然还有这等桃花运!我长的白白净净的,怎么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呢?”说这陆文才还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再度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如今我们与黄宗近在咫尺,任何人都不可掉以轻心!”陆一凡一边思索着一边轻声说道,“陆俊、刘猛、文才,等下你们三个出去四处寻找一下殷喜,若是发现他真的在与姑娘私会,那就不必打扰他了!我只是担心他会遇到什么麻烦!”
“知道了!”陆俊三人痛快地答应一声。
“一凡,现在咱们钱已经有了,接下来该做什么?”纪原问出了目前众人心中最大的疑惑。
“等!”
“等什么?”
“皇宗!”陆一凡别有深意地笑道,“皇宗迟迟不动就是想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接下来我们不再主动挑衅皇宗,而是要扩张我们自己的实力!”说着陆一凡的目光便直直地投向了堂中的金银之上,“我们要尽最快的速度将这些金银变成人马!如今西南十四城中大部分已经民不聊生,很多人家将自己的子女送入皇宗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皇宗能让人活下去,而我们也同样可以让他们活下去……”说着,陆一凡便将手中把玩的几个银贝扔到了堂中的箱子里,银贝撞击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他的话虽然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但他话中的意思众人却是已经完全明白了。
夜深人静,西皇城中一片寂静。
熙熙攘攘的西皇夜市也渐渐散去,小贩们都在拖着疲惫的身子,一个个地打着哈欠收拾着各自的买卖,而殷喜则是双手环抱着一堆小玩意,满脸憨笑地跟在沈月儿的身后。他们二人在西皇夜市之中逛了一个晚上,吃喝玩乐一大圈,此刻沈月儿的脸上已经表现出一抹疲惫之意,而殷喜则是依旧精神十足的模样,若不是沈月儿说天色已晚要回家的话,只怕殷喜就算陪她逛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喊累的。
明月倾洒在西皇城空旷寂寥的街道上,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整整一个晚上沈月儿一直都在热情洋溢的向殷喜介绍着西皇城,算是尽了最大的地主之谊。而对于殷喜而言,他根本就不会在意沈月儿讲的好不好,只是一直傻傻地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之中,只要能看着沈月儿他就高兴,至于沈月儿究竟在说什么,其实那根本就不重要。
二人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便拐到一处宅子前,相对于大街这里要显得更加静谧,附近住的都是挨家挨户的百姓,此刻夜已经深了,家家户户院门紧闭几乎听不到半点声音。当然,墙根的草丛中偶尔传出的一阵阵蛐蛐叫声反而为这样的夜晚更平添了一抹平静。
“木头,我家就住在这里!”沈月儿转过身来,伸手接过殷喜怀中的东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你有空可以经常来找我玩!”
“哦!”殷喜一听到沈月儿到家了,心中难免升起一抹失落之情,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憨厚的笑容,“那你赶快进去吧!”说着殷喜还象征性地伸手推了推沈月儿,“你家住的这么远,这一路我都快要睡着了,看来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觉才行!”
“哈哈……”听着殷喜逗趣的话,沈月儿毫不掩饰地再度大笑起来,“看你长的这么黑,就算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也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眼圈黑了的!”
“嘿嘿,长的黑也不是我的错!”
殷喜说着还憨头憨脑地底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结实有力的双手,如今他那青筋暴起的手上早就已经布满了老茧,这都是常年拿刀磨出来的。然而,还不等殷喜重新抬起头来,沈月儿却是突然伸手一把将殷喜的右手拽到了自己身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殷喜的脑海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而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沈月儿的芊芊玉手上的滑腻和柔软,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握过这般柔若无骨的手,换言之其实殷喜长这么大几乎都没怎么摸过女人的手。别看殷喜往那一站是个八尺高的汉子,其是对于喜欢女人这种事,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喏!”沈月儿可不知道殷喜的小心思,只见她先是拽过殷喜的大手,继而赶忙从腰间掏出来一块三寸长短的东西,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殷喜的手中,“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殷喜恋恋不舍地将手从沈月儿的手中抽走,继而将这块木头举起在眼前仔细地端详起来,月光之下殷喜渐渐看清楚了这是一块木雕,而细看之下,殷喜惊讶的发现这块木雕的形象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这雕刻的小人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呆?”沈月儿得意洋洋地笑道,“上次在潮汐客栈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很适合做我木雕的模子,你看它也是黑黑的、愣愣的,简直和真的你一模一样!哈哈……”
“难怪你总叫我木头……”殷喜讪讪地点头说道,“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木头啊木头,虽然你长的又黑又凶,可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沈月儿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木雕的脑袋,一边笑盈盈地说道,虽然看上去他像是在对木雕说话,但实际上殷喜感觉沈月儿这就是在对自己说话。
“月儿姑娘,我……”
“你可以叫我月儿!”不等殷喜张口,沈月儿却是陡然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一抹善意的微笑,“现在本姑娘允许你这么称呼我了!”
“月儿……”殷喜只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张了半天嘴也只蹦出了这么两个字。
“木头,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沈月儿故意摆出一副洒脱的模样,说话的时候还伸手拍了一下殷喜的肩头,由于殷喜身高八尺有余,因此沈月儿在拍他肩膀的时候脚尖难免要踮起一些,这反倒是让他们二人的距离再度拉近了几分,殷喜甚至都能嗅到沈月儿身上的那抹淡淡地清香,“你这么老实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在西皇城里如果有人要是敢欺负你,那你一定要来告诉我,我去替你出头!”
看着沈月儿那认真的眼神,殷喜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暖流。他就这样紧紧地注视着沈月儿精致的脸庞,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之后,殷喜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月儿,你是我见过的最单纯善良的姑娘,在这天底下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来告诉我,我定会帮你出头!”
听到殷喜的话,沈月儿竟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过待她注意到殷喜那诚恳之极的眼神时,不知怎的脸上的笑意竟是情不自禁地渐渐收敛起来,虽然弄不清楚原因,但沈月儿还是能隐隐地感觉到现在的殷喜和今天晚上那个只懂得憨笑的木头,似乎有些不同!
“月儿,殷喜自认是个十足的粗人,既不懂风花雪月,也不会出口成章,长的既不俊美也不潇洒,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交朋友?”殷喜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
被殷喜这么一问,沈月儿不禁微微一愣,这是她今天晚上头一次感到喉咙有些干涩,说起话来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因为你比我见过的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都洒脱、坦率、老实,比起那些整天只懂得把自己打扮的白白净净的男人,你这样的才是我所认为的真正男人……”话说到最后,沈月儿的脸颊竟是变得格外红润起来,声音也小到几乎快要让人听不到了。这也是今晚上殷喜第一次见到如此小女儿态的沈月儿。
“你不认识我,不了解我!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你凭什么断言我就是个好人?”殷喜凝声追问道。
“凭……感觉……”沈月儿怯生生地回答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你是个好人!”
而直至此刻,殷喜终于第一次有了想要不顾一切将眼前的这个女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只不过,就在沈月儿甚至都已经微微闭上了眼睛的时候,殷喜却是突然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他满心不舍地逼迫自己向后退了两步,继而满眼正色地注视着沈月儿。
“木头,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沈月儿缓缓地睁开眼眸,她本想一问究竟,可又始终觉得那样不太矜持,因此方才将话锋一转,柔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人太轻浮了……”
“不是!”殷喜赶忙开口说道,此刻他神色之中充满了犹豫之色,心中更在不断地挣扎着,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说出自己真正的来历,要知道在沈月儿的心中,西南商会之人可都是无恶不作的强盗,而她之所以能对自己有好感,完全是因为她误认为自己是个憨厚老实、心地善良的老实人,可实际上殷喜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沈月儿似乎看出了殷喜的心思,不禁开口说道,“木头,你不会隐藏心事,也不应该在我面前隐藏心事!”
“我……”殷喜几次欲言又止,他的内心在饱受折磨,他不想欺瞒单纯善良的沈月儿,但却又怕说出来之后沈月儿会一怒之下就此与他恩断义绝,对于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感情,殷喜倍感珍惜。
“月儿,我若有事骗了你,你还会原谅我吗?”殷喜双拳紧握,似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你骗我?你能骗我什么?”沈月儿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你说出来,本姑娘或许可以饶你不死!哈哈……”
“月儿,其实我……”
“月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就在殷喜准备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告诉沈月儿的时候,沈家的院门却是轰然打开,紧接着一道略显冷厉的声音便是陡然从院内传了出来,而与此同时,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也沉着脸,迈步从院内走了出来。
听到声音,沈月儿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待他看清了此人的面容之后,脸上方才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整个人也变的像个犯错时的小女孩一样,垂着头眼神无辜地望着那个年轻男子,此人殷喜也曾见过一面,正是半月前在潮汐客栈和沈月儿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
“哥……”沈月儿低声下气地呼喊道,“这次你就当没看见,不要告诉爹娘,下次我一定不敢……”还不等沈月儿展开她的撒娇攻势,院门之内竟是再度闪出来一道人影,而一看到这道人影,沈月儿的脸色瞬间便是沉了下来,“叶秋,你又来我家做什么?”
而就在沈月儿一脸嗔怒的同时,原本站在一旁满眼错愕的殷喜,却是在看到叶秋之后,眼神之中猛地涌现出一抹阴冷彻骨的杀意。
此刻,叶秋身上所穿着的明黄色长袍,正是众所周知的皇宗宗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