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谈笑之间

七尺书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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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之下,褚凌天大营内的灶火也已经渐渐熄灭,此刻十万大军大部分也已经休息了,大部分军帐都是漆黑一片,唯独中军之中的几顶大帐依旧向外映透着一丝微弱的烛光。

    十万大军安营扎寨绝非小阵势。褚凌天的营寨分为前军、中军与后军,虽然营帐扎的甚是紧密,但前后延绵依旧足有十余里之地。如今的卓狼草原上大雪纷飞,尤其到了夜晚更是寒风刺骨,异常冷厉。因此驻守在营寨各处的军士们也一个个的将自己穿扮的像个笨重的狗熊一样,恨不能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边,而身上其他的地方则全部都被厚厚的棉氅死死裹着,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旧在寒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将自身靠近营寨中四处安插着的火把。

    说是火把,其实就是用几根木头搭出一个架子,在架子上放上一个铁盆,而盆中置有火油,这一盆火油点燃之后便能从入夜一直燃烧到黎明时分,行军在外这种照明的方式是大军最常用的。

    漆黑一片的雪地深处,柳三刀身穿着夜行衣快速闪掠着身形,朝着褚凌天的大营疾驰而来。而到了距离大营不足百米的地方,柳三刀不禁放慢了速度,只见他稍稍矮身在雪地之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褚凌天的营寨,尤其是看到了营寨深处的微弱光芒时,柳三刀的嘴角已经不经意地扬起了一丝笑意。继而身形一晃,整个人便是再度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

    营门处,十几个身穿着厚重棉服的军士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闲聊着。由于现在已经入夜,再加上此地处于荒郊野岭之中,四下无人。因此这些守门的军士也自然不用像平时那样分立左右,而且还站得笔直。尤其是一到了深夜,这些军士也自然懈怠了不少。

    “老孙头,我们这样万一被褚将军他们发现了……是不是不太好啊?”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面色惶恐不安,颇为忌惮地说道。而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那双闪烁不停的小眼睛还不住地朝着营寨内眺望,生怕褚凌天会突然从营中走出来。

    “放心吧小子!”那名被称之为老孙头的军士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长的又矮又瘦,但他那双小眯缝眼却是充满了狡黠之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十足的老兵油子,“你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地上刮着彻骨寒风,抬头不见明月,低头不见青草,你以为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会有人愿意从暖和的营帐里出来吗?”

    “唉!没办法,这就是咱们的命!”另一个军士轻声叹息道,“谁让咱们没本事当将军,只能坐在这守营门呢?我听说当年马如风副将一开始也是个守营门的,怎么一转眼就窜上去,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副将军,既不用挨饿,也不用受冻!”

    “马如风有什么了不起?”老孙头咧嘴一笑,继而颇为得意地说道,“想当年老孙头我还亲自提携过马如风呢!”

    “真的假的?”老孙头此话一出,立即便引起了周围十几个年轻军士的好奇,一个个赶忙凑上前来,一副兴趣正浓的样子,纷纷开口催促道,“快说说!快说说!”

    “就是,快说说!”

    “呼!”

    就在众军士围着老孙头追问的时候,一道略显戏谑的声音却是陡然在一圈人之外的不远处响起,接着还不等老孙头等人转过头去,他们只感到冷冽的寒风竟是陡然刮得迅猛起来,以至于夹杂着冰雪的一阵疾风令他们一时之间竟是没能张开眼。

    而当这阵疾风刮过去之后,老孙头几人再度睁眼看向远处,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便是再无半点其他的异常。

    “刚才那边谁在说话?”老孙头一脸狐疑地问道。

    “那边哪有人说话?是不是刚才风来的突然所以你听错了!让你快说的是我们几个!”一名军士嬉笑着说道,说着还不忘怂恿其他人一起对老孙头说道,“别打岔,刚才你说自己曾经提携过马如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和我们说说吧!”

    “就是,你休想蒙混过关!”其他军士们再度集中了注意力,一个个兴致勃勃地问道。

    老孙头一见到众人起哄,也顿时被勾起了侃侃而谈的兴趣,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冲着众人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你们几个小子也不看看老孙头我什么岁数!老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这么多年老孙头我在军营里可不是白混的,兵勇、将军我也见过一箩筐了!二十年前马如风刚进入大营的时候,这支大营还没有十万人之众,不过才两三万人而已,而那个时候我们也不是北疆大军,而是蓝字营。当时的统兵将军自然也不是褚凌天褚将军,而是蓝世勋蓝将军!”老孙头特别喜欢和这些年轻的兵勇讲述过去的事,因为在老孙头的眼里,他是和蓝世勋同辈的元老,而这些往事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蓝将军我知道!”一名年轻的兵勇连连点头道,“二十年前,那个时候老孙头你也不过才三十岁吧?”

    “三十多岁吧!那个时候天下兵马还不分什么派系,全部都归韩啸大人所统帅!”老孙头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韩啸?护国公韩啸?”一名年轻的军士惊呼道,“我听说过他,打小我就知道韩啸是个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呵呵,不得不承认这个韩啸绝对是个传奇人物!”老孙头点头笑道,“他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可当时我只不过是个被逼无奈才投军的乞丐,而韩啸那时候就已经是名震圣域的护国大将军了!圣域的七个官职分为皇、王、公、侯、臣、府、吏,那时候韩啸还是侯爷,并没有列入‘公’位,而被封为护国公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但人和人的确不能比,韩啸修炼天赋在那一辈人绝对算是凤毛菱角,带兵打仗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要不然领皇也绝对不会如此器重一个外姓人!”

    听到老孙头这话,周围的十几个军士全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蓝大人呢?蓝大人当时是什么?”一个好事的军士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蓝大人那时候是蓝字营的统兵将军,所谓文臣称‘臣’,武臣称‘将’,所以那个时候蓝世勋大人还位列于臣位之中,比今日的褚凌天大人的官职还要低上一级!”老孙头越说越得意,尤其是看到周围的军士那些津津有味的眼神时,那种满足感更是不言而喻,“而当时褚凌天大人就已经是蓝大人的亲信副将了!蓝大人也是旷世奇才,他比韩啸要年轻一些,一生经历也是颇为传奇,即便说是平步青云也不足为过。蓝大人统兵的本事不亚于韩啸,再加上当时韩啸功高震主,领皇将其封为护国公之后,更是处处提防着韩啸但却又苦于身边无良将可用,因此又不得不依仗韩啸,而这个时候蓝大人的出现,就成了领皇钳制韩啸的有力法宝,自此之后蓝大人带兵的时间要远多于韩啸,而在领皇的有意栽培之下,蓝大人自然扶摇直上,从臣位做到侯位,一直到大约十年前的卓狼之难爆发,卓狼草原十八部落一夜之间被兽族血洗,就连韩啸的精锐大军谢字营也抗衡不住兽族的黑甲军,以至于全军覆没,而正值北疆危难之际,蓝大人真正能与韩啸平起平坐的绝佳机会也就来了!”

    “我知道!蓝大人带兵击退了兽族大军,平定了卓狼草原之乱,继而一战功成,被领皇正式册封为镇北公,与韩啸、****谦一起列于三公之位!”一名年轻的军士激动地呼喊道,“这件事整个圣域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了!”

    “不错!”老孙头得意地点了点头,“蓝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的亲信褚凌天将军的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这也是北疆大营为何会誓死效忠蓝大人的原由!至于马如风此人,倒也是勇猛无敌,阵前屡屡挥着板斧孤身一人直接杀入敌方腹地,直接斩获敌首,这才会被褚将军看上,步步提拔,一直到成为今日的副将军!”

    “那老孙头你呢?怎么投军比你要晚的马如风都做到了副将军的宝座上,而你却依旧只是个守门的百户长呢?”年轻的军士们故意逗趣道。

    “你们这么年轻,还有一腔热血希望能杀敌建功,然后封侯拜将,我都明白!”老孙头一脸唏嘘地说道,“不过老子作为过来人也要劝告你们一句,当年和我同辈的军士足有两三万人之多,如今封侯拜将也只有褚凌天一个,晋升提拔为总千户的也不过数十人,甚至如今还活着的加在一起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你们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十几个军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兵勇虽多,勇猛者也不少,文武双全的也有一大批,但最终绝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将军!”老孙头颇有感悟地说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没有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用尸体铺路,那又岂会有今日的韩啸和蓝世勋?你们想成为下一个韩啸、下一个蓝世勋没有错,但前提是你们自己要有他们那样的本事才行!”

    “那****谦呢?”一名军士不服气地嘟囔道,“传说****谦手无缚鸡之力,莫说是上阵杀敌了,就连提刀怕是都费劲,他又凭什么能位列三公?”

    “凭什么?凭脑子!”老孙头冷哼道,“你们知道个屁,****谦走的路与韩啸和蓝世勋不同,人家是玩脑子,玩权谋的,是领皇身边的第一智囊,就如同如今范江副将军在北疆大营之中的地位一样!有件事不知是真是假,今日老孙头我说了你们全当做听了一个笑话,明天一早我可不承认是我说的啊!”

    “什么事这么神秘,快说说!”

    “我告诉你们!传说早年前圣域的四大圣王并非是定居于东南西北四地,而是和领皇一样同住于圣域皇城之内!”老孙头一脸神秘地说道,“但是四大圣王同为皇族血亲,他们之中自然有人会对皇位有所窥伺,尤其是……”老孙头的话说到这里不禁左右环顾了一下,继而再度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尤其是圣东王炎敕,他比如今的领皇炎崇要大上几岁,算起来他应该是皇族这一辈的长子嫡亲,但最后却是炎崇坐上了领皇之位,你们想想其他的圣王又岂能心甘情愿?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领皇炎崇也是为此苦恼不已,即便身在皇城金殿,也处处提心吊胆,随时提防着有人暗杀他!而正在这个时候,****谦出现了,他巧设妙计,非但一步步瓦解了四大圣王之间的紧密联系,而且还将圣北王炎烈、圣南王炎浩、圣西王炎政全部拉拢到了领皇麾下,最后设局故意让四大圣王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在皇城之内大闹了一场,据说当年还险些动了手,而领皇炎崇正好借此机会收了四大圣王的实权,并将他们四人分别派往圣域的东西南北各处反思己过,以此巩固了领皇的权威,可以说****谦帮领皇炎崇解决了威胁皇权的心腹大患,帮领皇坐实了皇位,你说他被封为文鼎公奇不奇怪?”

    “哦!如此说来,当年若是没有文鼎公帮助的话,说不定如今圣域江山早已易主了……”

    “嘘!”不等一名口无遮拦的军士把话说完,老孙头便赶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还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找死啊!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尤其是在如今这么敏感的时候,当心你的脑袋!”

    看到老孙头那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十几名军士纷纷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一个个的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老孙头,我多嘴再问你一句!”一名军士伸手摸了一把鼻涕,继而将身子朝着老孙头靠了靠,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次褚将军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对付谁?兽族的黑甲军?还是……”他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伸手轻轻指了一下北方的黑暗,不用说其他人也明白,因为就在营寨以北二十里的地方,赫然还驻扎着一座大营,那里所住着的正是韩啸的人马。

    “军令如山,你是兵勇只需要服从将军的军令便可!其他的别多问,问多了对你没好处!”老孙头语气幽深地说道。

    “其实我是听其他兄弟们说……说……”那名年轻的军士说话吞吞吐吐,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什么?”

    “说褚将军想联合兽族黑甲军前后夹击,一起将韩啸的人马剿灭……”这名军士此话一出,十几个人便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老孙头,眼神各异,既有激动也有不解,甚至还有人掺杂着一丝犹豫和困惑。

    “上面的事我们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老孙头倒是颇为豁达,伸手靠近篝火取暖,似笑非笑地说道,“咱们做兵的不需要知道最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只需要知道谁是咱们的头就成了!你们的头就是我,我的头是总千户,总千户的头是万户,万户的头是副将军,副将军的头是将军……所以褚将军怎么说马如风副将就怎么做,马如风怎么做万户就怎么做,万户怎么做总千户就怎么做,总千户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让杀谁就杀谁,让救谁就救谁,要知道能最快、最直接取你性命的人不是二十里外的韩啸大营,也不是百里之外的兽族黑甲军,而是你们的头!现在你们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听到老孙头的话,十几个军士不由地心头一惊,继而也不敢再多问什么,一个个的只是沉默着坐在篝火旁暖着身子。的确,对于这些家国大事来说,他们这些守营门的兵勇实在是显的太微不足道了!

    “老前辈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他的话句句都是至理名言,你们这帮小子可要好好学着点才行!哈哈……”

    就在老孙头几人沉默的时候,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再度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又是一阵疾风陡然袭来,冷冽刺骨的寒风夹杂着无尽的冰雪竟是直接灌入到十几名军士的脖子里,令他们一个个蜷缩着身子挤在一起抵御着这阵突如其来的风寒。

    待这阵疾风散去,老孙头几人不由地面面相觑。

    “刚才……你们也听见了?”老孙头试探着问道,语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确定。

    其余的军士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诧异之色,继而不约而同地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人?找死……”

    老孙头见状,陡然怒喝一声而后便抄起立在一旁的大刀,转身站了起来,欲要朝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可当他的身子才刚刚站起来的一瞬间,他脚下的动作却又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因为此刻在刚才传来声音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半点有人存在的痕迹,就连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也丝毫没有被人踩过的印记。

    “这……”老孙头低头看了一眼其他的军士,只见其他军士一个个犹如见了鬼一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咕噜!”

    一名军士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继而战战兢兢地说道:“我听说,当年卓狼之难的时候,这座草原上一夜之间被人血洗了十八个部落,而那些死去冤魂一直不肯散去,就游荡在草原上,每天夜里……”

    “闭嘴!别在老子面前胡说八道!”不等那名军士说完,老孙头便怒骂一声,可骂归骂,他的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并且快速扔下了大刀,迅速地蹲坐下来,与其他的十几个军士挤在了一起,“再敢吓唬人,看我不踢你屁股……”

    “我说的是传说嘛……”

    “狗屁传说……”

    一时之间,营门处再度爆发出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而刚才的异常也在这群军士的吵闹声中很快被遗忘干净了。

    而与此同时,褚凌天大营中军的一座大帐之内,原本躺在床榻上熟睡的蓝辰却是不知为何突然惊醒而起。

    起身后的蓝辰愣愣地坐在床榻上,额头之上还浮现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刚刚他定是做了什么噩梦。而当他稍稍整理一下思绪,准备再度躺下入睡的时候,余光却是在无意之间扫到了帐内的方桌,瞬息之间蓝辰的精神便是陡然一震,继而原本惺忪的睡眼也在一瞬间变的精光四射、凝重无比!

    平日里,方桌上除了会放置一盏散发着微弱黄光的烛台之外,便也只剩下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但今夜的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