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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面对的啊。我深吸一口气,和苏三走了出去。
叶景明坐在沙发上,神情一如往常的笃定。就好像我们即将去参加的不过是个野餐会。一抹阳光给他的脸庞增添了光彩,他就像是上古的那些神兵利器,不露刀锋,却能杀人于无形。
见了我们,他把手中的烟一掐,站了起来。
“那么就拜托你了。”苏三咳嗽着,冲他勉强一笑。今天等我们走了,医院的专家还要对他进行大型会诊。如此抛下他一个人,真的行吗?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叶景明点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两个男人就像是在无声中完成了某种承诺,那严肃的神情让人想起油画里那些誓师的古罗马英雄。日头渐高,我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悲凉之意。人人都说富贵好,可这富贵,又给我们带来些什么?
扣门声再一次响起,笃笃笃的三下,冷静而不失礼貌。那是开车的司机在提醒我们,时间已经不早,该启程去千江路了。
“走了啊。”我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几个词,低着头像犯人一样企图从苏三身边溜走。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褐色双眸,我怕我会落下眼泪。
他站在那里,冷静得就像一尊大理石塑像。我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拉门门把。
就在我和叶景明即将离开的刹那,苏三突然几步走来,死命地拉住我的手。
“不要忘记我的话。”他轻声道,“一旦情况不对,赶紧走!”
就算到了非走不可的境地,我也绝不会抛下你一人。我急急地正要反驳,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决和不容置疑。这一刻他的坚毅像极了苏董事。也许苏家的人都是执着的,为了爱情,前途,或者位置。他们宁愿赴汤蹈火,把荆棘刺进胸膛。
此生若有此等执著,又有何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泪光都咽进去,勉强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苏家虽说一直号称自己是苏武的后人,但说实在话,他们的发迹最早也只能追溯到民国。比起顾夫人有追溯至大儒顾雍的家谱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清朝末年,有个末代举人叫苏茂贤,这人非常具有商业头脑,不顾当时重农轻商的旧观念,毅然只身来到广州十三行做买卖。先后建立了我国第一家制酸化工厂,面粉厂,机器厂。除了暗地以资金支持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这人在治家上也颇有眼光。他一反当时要么平均家产,要么传男不传女的风气,估计也是受到了制宪思想的影响,居然率先在家实行投票制——
各方不论男女儿妇,凡是苏姓人,每人一票。无论是选族长,还是下一代的家主,都要如此投票选举。这做法别说当时,就是现在也很前卫。惹得一时人人议论纷纷,甚至于上了《申报》的头版头条。大家都说苏家老爷子赶潮流赶出毛病了,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天定的道理,虽说是民国了,怎么能如此地胡闹?
人人都等着看苏家的笑话,谁知道这苏家也真是争气,凭着这套办法,几次战争下来,多少世族樯橹灰飞烟灭,反而只有苏家人,稳妥妥地把财富传了下来。到这时,大家才佩服起百年前那位老先生的真知灼见。由此,这套法子也就流传了下来。
要是这样地凑人头,我和苏夫人,还有叶景明这种旁系都勉强拉过来,不过三票。许一梵我是不敢指望了,那些个叔伯兄弟受着苏郁明的挑唆,纷纷参与了苏郁明大厦的投建,放了不少钱在里面。如此,我是不能指望他们偏向我们了。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那么我真的要甘心认输吗?千江路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样子,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只有一个女子身着雪白丝绸缎裙,稳稳地端着一杯抹茶拿铁。她身侧的小提琴手正深情地拉着一曲梁祝。那小提琴本就号称是西方的二胡,调子哀婉凄艳,再配上这如梦般的旋律,真是让人闻之恻然。
怎么到哪里都有她?待到我上前,发觉是许一梵时,只觉得连那曲子都索然无味了。对于她我是太了解了,就算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也是一定要把票甩给苏郁明的。
叶景明盯着她,面色冷如严霜。我一直很怀疑,他俩的结合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就算是相亲认识的夫妇,也没他俩这样的,话不投机就开战。
“你怎么来了?”他皱眉道。
许一梵像是习惯了他这样,施施然地冲他柔美一笑。一串朱砂项链颗颗如血,和那艳丽的红唇恰是一种颜色,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仪态万方。
“投票呀。苏家可是人人有份。”她说着,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怎么,碍着你了?”
这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她这话的调子挺高,引得他们纷纷地瞩目。见到是我,其中不少人脸上便露出了嘲讽的神气。
估计之前这风言风语他们听的也多,于是那些目光便有些玩味起来。
“我劝你回去。”叶景明道,他的语气是少见的温和,“有架不要在外面打。”
“是怕我把票投给她吧?”许一梵冷笑道,接着声音变得凌厉,“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这票,今天一定要投给苏郁明!”
人群的议论更加地轰然作响。苏家流传已久,其中并非每一支都大富大贵,不少人甚至都混成了破落户,净做些帮闲的营生。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世家子弟的教养,本来就是拿来凑数的,无聊乏味的紧,现在一看有热闹,那真是兴致勃勃。
叶景明笑了。那一丝笑容如湖水荡漾,不知不觉地在他的脸上绽开。我瞅着他笑,只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人家说不怕鬼哭,就怕鬼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许一梵接下来一定会倒霉。
可他只是看了许一梵一眼,便突然伸手招呼陈希罗。后者刚从外面抽烟回来,见突然叫他,多少有些迷惑。
“我想请问陈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像是在询问一个最寻常的法律条文,“这投票人的身份,苏老先生,是怎么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