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咖啡拉花课

笑冶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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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脏污,走出了小楼。正是秋天,漫天星辰灿烂如沸水。刚才的惊吓让我再也没有了对叶景明发火的劲,只是整个人都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他明明知道那个姑娘是为我们而死的,如果不是她听从叶景明的指示去偷情报,说不定现在还好好地游戏人间呢。可他却活生生地将惨状间接地告诉了她的母亲……

    这是天底下稍微有点母性的娘都无法忍受的,况且那位老人也只是迫不得已。从她绝望的眼神可以看出,其实她对自己女儿做什么营生,压根就是不知情!

    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相逼!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如此偏僻的地方,怕是打车都很难吧。我也懒得走了,索性找了块干净石板就坐了下来。

    他仿佛也知道自己理亏,只是默默地把手伸过来,想为我拢一下头发。我下意识地往外一偏,于是他那只手就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看上去十分地尴尬。

    “谢昭。”沉默里,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慢慢说道,“你大概是对我失望了吧。可我本就是这样的人,走上这条路,便再不能心慈手软。”

    “那你不做了行不行?”长久以来压抑的惊慌和担忧,在这一刻倾尽喷薄。我望着他,眼中开始有泪花浮现,“现在挣得钱也很多了,你就不能收一下手吗?——天知道我每次见到你,该有多么担心!”

    那些阴暗面,我不是不知道,正相反,自从我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清楚,他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两人。他是夜色里的月亮,而我是白天的晨光。只是,连人性最后的一点慈悲都要拿来利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又有多少的鲜血沾染?

    他看着我满头满脸的泪水,突然低头,吻上了我的嘴唇。那吻与从前所有的都不同,是如此热烈而绝望,仿佛是一个人把最后的热情都喷洒了一般。我呼吸急促,心跳猛然加速,仿佛连我自己也一起疯了起来。

    如果我们能在这一刻死去,该有多好?我闭上眼,突然厌倦了所谓的那些道义和人情,只想在这一刻,与他一同沉沦。

    这世界是充满泪水的深谷,而我们,不过是游曳其中的金鱼……漫天星辰垂目,仿佛连月亮都合上眼睛躲进了云层。轻风送来远处人们的欢声笑语,如同一阵寒流将我击中。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真相?”我想起老太太那绝望的脸,隐约有些不安,“现在逼她承认一切又能如何,她是没有胆子去出庭作证的。”

    迎着我期待的眼睛,他轻轻侧过了脸。

    “没有什么。”他望着深蓝夜空划过的流星剪影,含糊道,“是我一时莽撞了。”

    莽撞?你什么时候莽撞过?我怔怔地望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对我说过了太多的假话。也许眼前的这个人,我从来从来,就不曾了解他。

    咖啡拉花其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陶瓷杯缓缓倾泻,另一只手把着奶缸不断震荡,随着奶泡的堆叠,一个大大的心就出现在杯子中央。

    这家咖啡店开在S城著名的景观路上,每当秋天,那些百年的悬铃木就会黄叶纷飞,成为秋季里最美的风景。据说宋美龄喜欢悬铃木,那个人便为她种了一城的花树。如今,人已逝去,连曾经以为的江山永固,也只是海岛一隅的残破记忆。只有那些参天的树木,依旧黄叶飞扬,凋零不息。

    年轻的咖啡师对我微笑,右耳上的蓝宝石耳钉熠熠生辉,随着他的眼神流转而明灭不止。

    “谢小姐今天进步很大哦~”他用抹布擦着桌子,“下次我们可以开始天鹅的进阶课了。”

    这里原是某个寓公的官邸,向外开着的窗户依旧是民国时代的趣味,一个个堆叠的红色小正方形。窗外是一座小小的花园,那是用来上烘焙课的。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叶景明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八卦也好,甜食也罢,我都没什么兴趣。”

    苏三最近忙得很,我又没空开车,没办法只好又搭他的玛莎拉蒂来。好在这条街上宝马香车目不暇接,他的车也没有算怎么太出格。

    来的大都是S城几个有名人家的夫人。大家闲得无聊,坐在一起品品茶做做点心,顺便聊聊八卦也是乐事一件。

    苏玫从前也是这里的常客,谁能想到她现在正是风暴的中心?我叹着气,手中的奶缸不禁慢慢停了下来。原本就要成形的枫叶因为少了最后的收尾,成了一条长长的,难看的尾巴。

    “真是太可惜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抬头,原来是苏三的二伯母。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她看上去明艳照人,根本看不出是四十岁的样子。

    自从苏三的资金链陷入危机后,大宅可谓是门可罗雀,原本夜夜笙歌的千江路,几乎变成了鬼屋一样的存在。那些亲戚更不用说,偶尔一个出现的,也是来讨债的。

    这又是哪个神道?我决定专心拉花,不去理睬她。谁知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而是饶有兴致地把头凑过来,“苏三现在还供得起你来这种地方?”

    供不供得起,还用你管吗?我心里吐槽道,只觉得她的香水味都有些刺鼻了。拉花本就是极需要定力的活儿,她这样旁边一打扰,我的图案就再没出来过。于是我索性把壶往桌上狠狠一摞,发出了咣的一声。溅出的奶花几乎飞到二伯母身上了。

    她本是饶有兴趣的看我笑话,这么一扔,她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往后退去。谁知地上本就有奶渍,她脚下一滑,差一点就要滑倒。

    “你!”这下二伯母不笑了,她张着一双保养良好的手,凶悍地向我抓过来。经年养尊处优的神情在这一刻焕然无存。她仿佛在一瞬间又变回了苏家没发迹时,那个当街卖豆腐的村姑。我惊恐地往后退,谁知后面就是咖啡机,冰凉的触感沿着背部的肌肤一路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