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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尘努力做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可看在顾玦的眼里,小丫头怎么看怎么有趣。
顾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糖塞进楚千尘的嘴里。
那玫瑰花的清香和松子的浓香溢满她的口腔,香香的,甜甜的。
楚千尘笑了,眉眼弯弯。
真是好哄。顾玦低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他是在南昊中的毒。”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乌诃迦楼。
“那日,乌诃迦楼沉船假死,之后我们悄悄渡江,一起暗中抵达了南昊。”
原本顾玦把乌诃迦楼送至南昊境内,就算是完成了差事,可以回京了,但是他改变了主意。
“从我们遭遇的这两次伏击中,我和乌诃迦楼都觉察到南昊那边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我暂且先留在了南昊。”
“我们一路南下,往南昊的都城建业城赶去,在半路,就得知了乌诃度罗弑兄谋反,并自封为昊国新帝。”
也就是说,他们所预料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当时,从大江以南到建业城的周边全都已经落入了乌诃度罗的掌控中,没几日,我们的踪迹就被发现。乌诃度罗派虎韬卫一路追杀我们,我们只能再北上,渡江之时,乌诃迦楼中了那支毒箭,靠你给的那颗保命丸才护住了他的心脉。”
“当时幸好,苏慕白率兵赶到,从大江彼岸接应了我们,我们才平安地回到了大齐境内”
当时的情况远比他们之前在长荆镇遇伏还要惊险,但是顾玦说得轻描淡写,他的声音清冷,语调更是没什么起伏,平静得仿佛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夜色清冷,月冷如霜。
庭院中,一缕缕幽幽的清香随着夜风飘来,循香望去,就见那一丛丛色白如玉的玉簪花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半数花朵已经开始凋零。
楚千尘看着庭院角落里的玉簪花,那乌眸里仿佛揉进了清冷的月光,犹如那月下的湖面般一闪一闪的,水波粼粼。
她纤细的身形犹如那夜风中的翠竹般挺拔,整个人冷静异常。
花开花落,本就是世间常态,改朝换代也是亦然。
她在想的是,楚千凰既然这么笃定两国联姻的事会成,那是否意味着,楚千凰早就知道了乌诃度罗会在最近这段时日谋反?
楚千尘长睫忽闪,冷静地思索了片刻,在脑海中飞快地梳理着现有的一些线索。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捏着顾玦手腕的那只手也收紧了一分,问道:“王爷,乌诃度罗是什么时候杀了昊帝的?”
楚千尘终于意识到了自她几天前听闻南昊政变时,心中感觉到的那一丝丝违和感。
太快了!
从乌诃度罗派兵伏击乌诃迦楼,到他率兵谋反,再到南昊大部分的藩王宣布臣服于他,这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快得不合理。
快得就像是一场预先排好的戏!
想到某种可能性,楚千尘瞳孔微缩。
一阵凛凛的夜风迎面拂来,吹得两人的衣袂猎猎飞舞,那一丛丛玉簪花也在随风摇曳,吹起一片片莹白的花瓣,似是下起了一片小雪。
顾玦眸中含着浅笑,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的小王妃啊,对于这些朝堂政事还真是嗅觉敏锐,很有天赋,一下子就从混局中找到了关键,一语中的。
顾玦答道:“我在南昊打听到,昊帝抱恙已有数月之久,所以,恐怕乌诃度罗早在五月就对昊帝动手了,但是碍于乌诃迦楼当时尚在大齐,所以,他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这个南昊新帝也算是一个人物,不仅野心勃勃,而且耐心,能忍。”
“表面看来,投效他的几个藩王短短几天就见风使舵,其实他应该是花了数月的时间逐步收拢这些人,同时在大齐设伏击杀乌诃迦楼。”
“直到确认乌诃迦楼沉江而亡,他才公然即位,那几个藩王也才表态。”
乌诃迦楼死了,其他几个南昊皇子在昊国的地位和影响力远不及他,乌诃度罗只需将这些人圈禁起来,过上几年再病故,也就斩草除根了。
现在一众藩王中,还有三个藩王没表态,不过一旦确认乌诃迦楼的死讯,想必这三个藩王投效新帝乌诃度罗那也是迟早的事。
楚千尘回头朝屋子的方向望了一眼,再问道:“王爷有什么打算?”
顾玦微微一笑,“乌诃迦楼暂时会留在大齐。”
楚千尘立刻就明白了。
倘若乌诃度罗篡位是最近这几天的事,那么南昊的局势肯定未稳,在这种前提下,乌诃迦楼立刻赶回南昊去,还有可能一呼百应,有很大的几率可以把乌诃度罗拉下马。
但要,篡位的事发生在五月,算下来,也有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现在,新帝乌诃度罗早已经稳定了朝堂,拿稳了军政,还令大部分的藩王臣服,将南昊大半江山都拿在了手中,现在这个时候,乌诃迦楼如果回南昊去,那只能是自投罗网。
是有勇无谋!
不过,乌诃度罗也并非是没有一点筹码,除了三个还未臣服的藩王外,昊帝这一脉在南昊肯定还有其他的人脉和布置,只要活着,乌诃迦楼就能逐步收拢这些势力,就跟前世一样。
一步步地鲸吞蚕食,最后再一击即中。
楚千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王爷是要和他结盟了?”
暂时的结盟也不意味着永久的结盟,王爷与乌诃迦楼结盟在最近几年内,肯定于双方都有益处,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顾玦轻轻地“嗯”了一声。
除了结盟对双方都有益外,他们也有共同的敌人。
乌诃度罗既然都想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顾玦的眸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利芒,看向楚千尘时,眼神又柔和了下来:“这次也幸亏苏慕白及时赶到,他说,是你让他去接应我的?”
楚千尘赶紧表功,重重地点了下头,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说得眉飞色舞,眼角眉梢都透着几分得意,几分炫耀,娇软的小姑娘平添了几分飞扬与慧黠,灵动可爱。
顾玦只是这么看着她,就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一颗心变得柔软起来,眉目舒展,唇角上扬。
她很快就说完了,仰首看着他,漂亮的眼眸眨巴眨巴,笑靥明丽,等着顾玦夸奖她。
后方那丛堆雪般的玉簪花在习习夜风中轻轻颤了一颤,仿佛慑于她绝艳的容光。
顾玦揉了揉她的头,笑容和煦而温暖,问道:“你想要什么?”
生怕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明确,他在停顿一下后,又补了两个字:“奖励。”
楚千尘本来也只想要他夸奖而已,不过,她也不会和好运作对,美滋滋地说道:“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顾玦笑道。
跟她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好,让他忍不住就想,要是他再早些从北地回京的话,会不会更早地认识她
现在也不晚,来日方长。
他看着她,眼里俱是满满的温柔,那眼神柔和似山涧清泉,又温暖如和煦春风。
楚千尘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愈发得意了,她忍不住想要炫耀更多,想要他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又说起了她怎么从楚千凰那里打听到羊肠线的事,以及她这段日子来的试验结果。
“羊肠线比桑白皮线、绢丝、棉线什么的都更好用一些。”
“最好是用出生七至八个月的羊羔肠子,不用拆线,约莫七天左右就可以被皮肤吸收”
“”
楚千尘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说到医术上的事,一双眼睛都在放光,比夜空中的皎月还要明亮,心里琢磨着:乌诃迦楼的伤口很大,等去了毒后,可以缝合一下他的伤口,正好再试验一下她改良过的羊肠线。
顾玦能看得出来,楚千尘喜欢学医。
她对医术的热忱毋庸置疑,而她对他付出的心力,也同样毋庸置疑。
她这么费心费力地研究羊肠线、研究出大造丸,全都是为了他。
她对待他与其他的病人不同,她想要治好他,她想要他活下去,她想要陪着他
顾玦忽然上前了一步,双臂温柔地环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下巴靠在她的发顶。
楚千尘呆住了,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把羊肠线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靠得太近了,感觉比似乎比方才骑马时还要近。
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她的发顶与耳际
楚千尘洁白如初雪的耳朵一点点地染上了粉色,整个人不知所措。
难道说,这是奖励?!
一个念头突然就从她混乱如麻的思绪中冒出头来。
楚千尘樱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感到腰上一松,顾玦又退开了。
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浓郁的药香。
惊风与清莱特意把刚熬好的汤药拿来给楚千尘过目,楚千尘扫了两碗热腾腾的汤药一眼,让清莱把他那碗拿去给乌诃迦楼服下。
而她自己拿起了惊风托盘上的那一碗,把那白底蓝花的汤碗往顾玦手里一塞,理所当然地命令道:“喝药!”
惊风眼神犹疑地移开了目光,只当没听到,也没看到。
咳咳,大概也只有王妃敢和王爷这么说话了!
“”顾玦扬了扬右眉,平日里总是神情淡淡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惊愕。
他还以为只是给乌诃迦楼抓药呢,怎么连他都有份?
楚千尘小脸微歪,盯着他,盯着他,盯着他,好似一头傲娇得意的猫儿一样。
顾玦又低笑了一声,很“听话”地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给喝完了,然后把空碗还给惊风。
惊风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了。
惊风实在是跑得太快了,快得楚千尘来不及问他有没有蜜饯什么的。
她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袖袋。
这个时辰,她已经沐浴洗漱过了,身上的荷包什么的也早就拿掉了,所以身上既没有蜜饯也没有糖果。
于是,她只能问顾玦:“王爷,玫瑰松子糖还有吗?”
顾玦以为她要吃糖,就把他的那包糖拿了出来,结果,小丫头摸出一颗糖,就往他嘴里塞。
顾玦含着糖失笑地勾了下唇,忍不住道:“我不怕苦的。”
楚千尘微微睁大了眼,脑海中不禁闪现前世的一些画面,眼眶发酸。
“甜一点好。”楚千尘垂首,低不可闻地说道。
她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当抬起头来,神色已经变得娇憨起来,半是撒娇、半是颐指气使地指着他的胸口说道:“反正听我的就对了!!”
他的身体归她管,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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