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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上次问得姜妙的装束,便立即让人去绣坊和银楼准备上,今儿才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她之所以带着婢女出来,是因为得到消息傅经纬在外头喝花酒。
她精心打扮在家等了他大半天,他竟然在外头喝花酒?
以前田氏从来不管这些,因为知道管不住。
但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当她换上跟姜妙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首饰,看着铜镜里貌美如花的自己,顷刻间,心里的那种不平衡就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又在丫鬟采薇的撺掇下,完全不顾陪房嬷嬷的劝阻,直接出了府要去楼里抓人。
青楼是男人进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女人往里闯,多半都是抓奸来了,这种事大家见怪不怪,但今儿来的这位,瞧着还年轻水嫩得很,男人竟然就管不住裤腰带了吗?
不少客人瞧见她,眼睛当即冒了绿光。
“小娘子,还捉什么奸,男人出来找,你也找不就得了,来来来,陪大爷喝两杯。”
“就是,他不要你,有的是人要,我这房可是刚开的,没旁人,你要不进来试试?保证让小娘子”
“啊呸!下流东西!”那猥琐的中年男人还没说完,采薇便是狠狠一口啐过去。
田氏黑沉着脸。
她知道傅经纬在这家二楼长期包了个房间,找到后听着里头下作银荡的调笑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脚踹开房门。
里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傅经纬左拥右抱,有人给他捶腿,有人给他灌酒,有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脂粉能刮下半斤来,味道浓得刺鼻。
但此刻,加上傅经纬,一屋子大概六七个人,全都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姑娘们都是见惯了捉奸场面的,当下并没有谁露出惊恐的表情,反而一个个往傅经纬身边挨了挨,眼神里是不屑与得意。
傅经纬喝得有些醉,他没太看清楚门口的人是谁,恍惚中只见一袭水红对襟襦裙掐得她身段婀娜,纤细玲珑,头上步摇轻晃,那脸逆了光,瞧不太清楚,但整体上像极了一个人,像那个他肖想了好久都没得手的小寡妇。
“你们都出去!”傅经纬赶苍蝇似的对着身边的莺莺燕燕摆了摆手。
姑娘们一脸扫兴的表情,起身后扭着腰只,轻哼着离开了房间。
傅经纬又指了指门口的人,“你,进来!”
田氏瞧着他这副醉生梦死的样子,胸中怒气翻涌,把采薇留在门外,她抬步走过去,原本还想发一通火教训教训傅经纬,谁料才刚靠近,就被他一把拽过去搂在怀里。
采薇惊得赶紧从外面帮他们把门关上。
田氏原本是来捉奸的,却没想到傅经纬会这般热情,这还是她嫁到傅家头一次,完全招架不住。
等反应过来这地儿不妥,人已经被他摁在地上。
动静挺大,原本先前那些客人就等着看母老虎发威,结果发威没看到,那啥的声音倒是一波一波。
“啧啧啧”有客人光着膀子靠在旁边的围栏上,怀里搂个姑娘,“没看出来啊,小娘子还挺会。”
“哎,那房不是傅世子专属的吗?刚刚那位是谁,世子夫人?”
“不能吧?世子夫人好歹也是尚书之女,大家闺秀,再不要脸,能跑到这地儿来吱哇一通叫?”
采薇脸都快没了,恨不能把脑袋钻地缝里去。
不是说好来捉奸的么,少夫人怎么能
声儿还那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田氏最后是臊着脸离开的红袖楼,心里又是羞又是恼。
然而她得了一时的舒爽,却没料到这事儿带来的后果很严重。
去青楼捉奸的戏码很常见,但捉着捉着进了房的,这还是头一回。
有多新鲜劲爆可想而知。
总而言之,她前脚刚离开,后脚那些流言就传得满天飞。
承恩公下朝归来,坐在轿子里就刚好听得外头有人在议论,说承恩公府那位世子夫人简直比楼里的姑娘还会来事儿,原本是去青楼捉奸,结果身体力行给姑娘们做了个示范。
那些人一边议论,还一边不怀好意地嘿嘿嘿笑着。
承恩公黑了老脸,刚到前厅,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让人去把田氏叫来。
田氏已经得知了外头传得到处都是的流言,心里暗恨都是姜妙那贱人害了她,赶紧换回自己寻常端庄保守的衣服和首饰。
这才刚换好没多会儿,外院就有小厮进来通报,说公爷有请。
田氏直接吓得面无血色,无助地看向陪房嬷嬷。
陪房嬷嬷无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姑娘只能去认错了,否则公爷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我,我怕”
公公的脾性,田氏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只是宠世子,却不会放任儿媳,白天的事儿,他一定听说了,现在还不知怒成了什么样子,自己一旦过去,就是正撞枪口上。
陪房嬷嬷叹口气,“姑娘总不能让老爷夫人一大把年纪还亲自登门给公爷赔罪吧?”
田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当年跟承恩公府,算是政治联姻。
想到爹娘,田氏不由得咬着嘴唇。
纠结再三,她还是去了外院。
一路走来,下人们看她的眼神似讥似讽,等她走远了还在背后议论,说她现在走个路都跟窑姐儿似的。
田氏气得险些吐血。
承恩公正坐在前厅里,老脸上一片冷肃和黑沉。
“父亲。”进去后,田氏福身,恭敬行了一礼。
“混账东西!”承恩公开口就骂,“谁让你去楼里的?”
“我”
田氏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也不知为什么,换上那身装扮,整个人心态都变了,以往听得世子在楼里喝花酒她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但今天不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向来端庄,都是那身衣裳和头面惹的祸,都是姜妙那个狐媚子害她!
“父亲,儿媳知错了。”田氏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得满脸泪痕。
承恩公怒不可遏。
长子傅经纬放浪形骸,他从来都知道,但还算规矩,没在这上面犯多大的事儿让他头疼。
却没想到他几十年的老脸竟然毁在儿媳妇身上!
哪个世家夫人会大喇喇地跑去楼里捉奸?
就算去了,把人揪出来便是,怎么能
这两个混账,非要把他气死才肯罢休!
“世子呢?”承恩公喊了小厮进来问话。
小厮战战兢兢道:“世子刚回来。”
“那个混账!”承恩公眼前发黑。
上次舞弊案不知费了多大劲才好不容易帮他摆平,这才过了多久,又惹事儿!
“把他绑去祠堂跪了!”承恩公抚着胸口,又瞪向田氏,“你也是,不抄满五百遍女诫女训,不准出来!”
田氏是真的怕这事儿发酵下去影响会越来越大,忙点头,“儿媳谨遵父亲教诲。”
话完,白着脸回房,让人备了笔墨纸砚,自觉去跪祠堂。
傅经纬没多会儿也被五花大绑关了进去。
俩人白天还在楼里一番云雨,这会儿对上眼,傅经纬直接骂了一声,“贱人!”
要不是她学了姜妙的装扮去楼里勾引他,他不定还在哪逍遥快活呢,能被她连累来跪祠堂?
田氏正跪在案前抄女诫,闻言,心中不忿,“白天那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你骂我之前,能不能先反省反省自己个儿?”
“呵——”傅经纬冷笑,“你特地穿成那样去楼里,不就是为了勾引我?”
田氏气得要死,张口就来,“要不是你成天惦记着那个不要脸的小寡妇,我能做到这份上?傅经纬,你扪心自问打从我嫁到你们家,忙前忙后忙了多少事儿,我都是为了谁?你成天除了招猫遛狗喝花酒,你还会做什么?
我每天要管上百号下人,管铺子管田庄,管着一大家子人的衣食住行,管着你后院那些姨娘不够,现在还得管你外头的,你怎么不体谅体谅我啊?”
傅经纬蹙眉,“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今儿就没完了!”田氏把笔一扔,心中委屈一个劲地往上翻涌。
天色将黑,肖彻刚用完饭,修慎院里渐次亮起了灯笼和烛台。
元奎来报:“厂公,承恩公府那边出事儿了。”
“何事?”肖彻眯着眼。
“听说,傅世子和世子夫人在祠堂里打架,打翻了烛台,祠堂烧起来,烧到了离得最近的桑落院,那是昭阳公主和傅二公子的院落”
肖彻霍然站起身,“备马。”
同一时刻,延寿居。
白天还好好的小宝,傍晚突然起了高热,无法进食,一吃就吐,一阵抽搐之后彻底陷入昏迷。
姜妙吓得面无血色,忙让青杏叫了姚氏来看。
姚氏一见小宝那症状,当即白了脸,“遭了,是急惊风!”
“那怎么办?”青杏快急哭了,她以前听人说过的,几岁小儿常患急惊风,一般这种情况,大夫拯救不及时,夭折率很高。
而且,也不是随便一个大夫就能治好急惊风的。
“去肖府!”小安子听到声音,跑进来急道:“苗老能治小儿急惊风,但咱们得快些。”
姜妙手脚有些发软,心慌得厉害。
姚氏忙替她翻找来一件厚实的斗篷将小家伙包裹住,然后匆匆送去外头马车上。
青杏扶着姜妙走在后面。
一直到上了马车她都没能缓过来。
“妙姐姐别怕,苗老医术很高的。”小安子怕她着急,一边挥舞着鞭子赶马车,一边劝着她。
姜妙急得眼圈发红,不停地去看姚氏怀里的小宝。
小宝仍旧昏睡不醒,小脸烧得通红。
“快点儿,再快点儿。”姜妙一刻也不想多等。
“好,你们坐稳了。”小安子猛地甩了两下鞭子,马儿速度更快,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麒麟街肖府。
刚下马车,姜妙便从姚氏手中接过儿子,抱在怀里不要命地往里冲。
小安子第一时间让人去请苗老。
小宝被送去了修慎院,姚氏没见着肖彻,问了句,“你们厂公呢?”
元奎道:“承恩公府走水,情况挺严重,你们来之前,厂公赶过去了,要不,奴才马上过去通知他?”
姚氏摆手,“既然是有急事儿,横竖我们已经赶到了,犯不着再累他跑来跑去的。”
姜妙闻言,垂下眼睫,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儿子通红的小脸上。
没多大会儿,苗老就来了,他才听说是急惊风,已经先把针包攥在手里,又另外吩咐了人去冰窖取冰,还带了些烈酒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姜妙就呆呆守在小榻前,看着苗老给小宝施针,施针过后又是冰敷又是用烈酒擦身。
青杏和小安子去后厨煎药,眼下房里只得苗老、姚氏、姜妙、元竺和小宝几人。
给小宝擦了身子重新穿上衣服,苗老摸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脉息,终于松口气,“得亏你们送来的及时,否则再晚一步,可就大事不妙了。”
姜妙闻言,紧绷的面上才总算有了点儿反应,“那小宝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吧?”
苗老点点头,“再喂些药下去,睡一宿,明早起来烧热差不多就能全退下去了。”
“那一会儿喂了药,我能不能带他回去?”姜妙又问。
姚氏也在,她们母女总不能夜宿肖府。
“最好是别动他。”苗老说:“否则去外头受了风,刚刚的救治就全白费了。”
见姜妙为难,姚氏道:“妙娘你留下来吧,一会儿小安子会送我回去,孩子要紧。”
看着小外孙被喂了药,姚氏才放下心来,嘱咐了姜妙几句便随着小安子出去了,准备回延寿居。
青杏留下来陪着姜妙。
见她满身疲倦,青杏忍不住劝,“姑娘,要不您去睡会儿吧,奴婢看着就行了。”
“我不困。”姜妙摇摇头,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
青杏见状,心里默默叹口气,怎么偏就这种时候,厂公不在呢?
姑娘一路上就急得不成样子,这会儿突然平静下来,一句话不说,多少让人觉得不对劲,但她又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