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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之宥演戏瞒住女娲的计划又加上了如玉,一来是瞒不住她,不比吟画鸟类智商,二来还得和她联手,三年前如玉同我回昆仑山后,她常与她临安的一位好友书信往来。所以,她只说那些信是李之宥私底下写给我的,造成我和李之宥相悦已久的假象。
漓羽从西湖底下偷偷摸摸回来了。我们四个便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支使吟画到一边玩去。
粗粗排了一下,按照每个人的最明显的优势排出应对之责,他们三人分别都找准自己的定位:如玉颜值担当,漓羽演技担当,李之宥智力担当。
其实我们都不了解李之宥,但他托腮摆出一个四分之三侧,侧面轮廓映着西湖湖光山色,眸眼如清溪,至深至浅,含着微末笑意。
在他高颜值兼三女一男的情况下,全票通过他作为智力担当。
我心里未免觉着荒凉,想当年女娲替我报了一个数术班,攻克五行八卦、河图洛书之类,但大街上都是算命先生,却没有几个算命婆婆的,由此可知,这个专业是典型的男多女少,男同窗便表达了对女性的极大热爱,即便我从不搭理他们,他们觉得有个女的看一看也好啊,功课替做,缺课替我答到……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周考时,数术只略高于人间江湖术士看相的水平,我被劝退。
我觉着我什么都能担当,但自己说出来终归不能服众:漓羽你说我应该担当什么?
漓羽笑了笑,把酒杯哒的一放,抬眼看着我,一字一顿:你么?没有担当。
我抄起杯子一砸,漓羽已经被我砸成了习惯,轻身一偏,抬脚往上,杯子稳稳落在她鞋面上,我又便了打了个响指。
白泽从一旁蹿出来,追着漓羽的裙角咬。
她仓皇跳起来:啊啊啊,白泽你大逆不道!
白泽有些迟疑,退后一步。
我继续指挥:什么大逆不道的,要不然你以后就别跟着我!
它闻言缓冲继续扑上去,漓羽拎着裙子东躲西藏,一会藏如玉身后。但白泽毕竟比较像狗,有它衷心部分,也只追着漓羽。
我越看越气,决定亲自动手掐死她,站起身就追过去:白漓羽,白泽,我不揭了你母子俩的皮作大衣我就不是依兰!
白漓羽白泽吓得乱窜,一会儿藏如玉身后,一会儿躲李之宥身后。
如玉和之宥默默看着,之宥估计看得头疼,想想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得乱成啥样:要不要管一管?
如玉淡定欠欠身子,避开被漓羽撞到,说:嗯,不碍事,每天都会闹一出。
手忙脚乱之间我就差点踩到白泽,脚下避开,重心不稳,往后一仰。
不偏不倚就栽李之宥怀里,或者说,他不偏不倚就把我接在怀里,闻见他袖间袭染几缕的茶香。
逆光下,他的乌黑的发跟随着藏蓝色发带一同凌乱,头顶是蓝色苍穹,低头与我相对的眸子波光粼粼,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冬日里微末冷风顷刻散去,我觉察胸口女娲石一下拼命搏动撞得胸疼,不安一动,他终于想起维持这动作难度系数太大,将我扶稳的同时,手牵住我:你是舆论担当,换上苗疆服饰,随我临安一日游罢。
我很踌躇,苗疆与中原素来失合,这光明正大的不是拉仇恨吗?幸而我没有问出口,此时苗疆与中原关系早已缓和,并且设了个土司分理,我要说出几千年前的成汤降荆、秦汉伐苗,估计李之宥以为我是从坟墓里尸变跑来的……
但我最终换了苗服,内穿月白色抹胸,外罩白色的灯笼袖的及腰外套。袖子边缘绣了藏蓝色花纹,衣服下摆坠着蓝色流苏。下着藏蓝色绵麻百褶裙,裙前垂一副白底蓝绣花的绣带。
但我受不了苗族满身都是银器、发型也太高,所以只是在半披的垂鬟分肖髻上多编了几个辫子,发间绾着用蓝白两色线串的的细铃铛,手腕上带了几副银蛇手镯。
李之宥看看自己身上的月白色藏蓝色绣花袖子、腰间藏蓝色腰带,吓得不轻:你竟跟我穿情侣装!
我白他一眼:情侣装什么啊情侣装,我是跟你装情侣,我叫依兰,我的衣服都是以蓝色为主,快走吧!
有李之宥这个活地图,我才了解到临安版图:西临西湖,东濒钱塘江,南过凤凰山,北至武林门。
御街的雪化得很厉害,炊烟里岚气丝丝入扣,繁华里萧索影影绰绰。
苗服的奇装异服出场效果轰动全城,除又聋又瞎的残疾人外,其他人都听到或者看到李之宥和一苗疆蓝衣满身铃铛的女子举止亲密。
城里细细逛了三分之一,我已经很累了,李之宥手里全是拎着大包小包,但头饰上的铃铛依旧不知疲倦的响着,别人总说什么银铃般的笑声,但这笑声倘若单曲循环一两个时辰,后果就堪忧了,再听下去我可能会现原形!
李之宥也受不了了,但依旧耐着性子:效果已经达到了,你不需要这么卖力的抖了。
我继续抖:我不也想抖的,衣服太薄了,冷……
于是比我穿的还薄的李之宥,把他的披风给我披上了,上面有着清茶的味道,披上直接曳地。
一般侠客披风都是用来耍帅的,我依旧抖。
他便拎着我拐进一家店铺,进去一看是金石玉器店。
金石器老板大概也听说李之宥昨日为我一掷千金的事,于是什么贵捡什么推荐,搬出一块书本大的蓝田白玉,堆着一脸笑:公子买这个吧,据说这是和氏璧……
我都要疯了,握在手里掂了掂,什么蓝田白玉,瑶圃铺地随随便便都是这样的石头。
老板问:姑娘觉得怎么样?
我感受了一下手感:打架的时候照脑门拍一下挺好。
……
但李之宥抚着石头纹理若有所思,他的目光在石头,而我的目光在他手指头上。
骨节分明,修长,指甲修的干干净净,不知道他弹琴不,就算不能听,姿势也应该是好看的,都说手是第二张脸了,他的第一张脸已经很不得了了,上天真是不公平,正想着他低头拿着一把刻刀开始细细雕琢,手指十分灵巧,像是雕一朵花。
他问我:你既然喜欢昨天的簪子,为什么不戴呢?
我看得入迷,脱口而出:那是古董啊,哪有把古董戴头上的。
他大概对我的铃铛声深恶痛绝,听了点点头:那再买一支。
我并不愿意要,一来不想再欠他的,二来实在看不上凡界的物什。
正想拒绝,只见他拿了凿石将玉石仅割出一个簪子形,适才他雕的花便是簪子的簪花。
掌柜喜出望外,李之宥刨出的仅是玉的三分之一,意味着他赚到了。
一般工匠雕东西至少打个样,他是直接起稿,顺应着白玉的颜色、纹理微妙的变化,雕出的花不是别的,是一朵栀子,花瓣叠放、舒展姿态,纹理走向,颜色变化,甚至花托的一点点绿意都结合的浑然天成,若不是亲眼看见他雕,我简直要以为是现掐下来的。
瑶圃里一园子的玉,要不要把他拐去雕几园子呢,却想起来,
他在我鬓上比划了一下,又改的正常花盏小了一些:依儿,我帮你雕了栀子,你喜欢栀子吗?
我一怔,一时不能接受他叫我依儿,只听得恍惚。我也在记忆之城里看过他的为人,只觉得他对我大献殷勤一定别有用心,我试探着问:你别对我这么好啊,你对如玉都不好,对我这么好,我害怕。
李之宥手一颤,面不改色:你不想我把这簪子雕残,你就别刺激我。
我便乖乖闭了嘴,一边忖度,我现在有什么他能图呢他不会看上我了吧……
直到他完工将簪子递给我,揉着泛酸的脖子:我师父说,女人如老虎,漂亮的女人就是凶猛的老虎,所以你懂的。
我:……
我原不晓得李之宥的家底多大,总之进金石店前他说我请你去临安第一酒楼丰乐楼吃饭,付完钱后他却带我去了羊棚楼喝茶。
羊棚楼下面就是北瓦,热闹喧哗,正是饭点。
找了个临窗位置,晌午温度高了些,屋檐上的雪化水一滴滴断线掉落,环饼,宋嫂鱼羹等几样菜。
他歉意道:“劳烦你吃这些了,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
他没有正当职业,本职是挂名捕快,简而言之就是收保护费的,我欠身去关窗时,望见北瓦满大街吆喝的小贩卖艺,不禁为他们感到担忧,他不久肯定又得去收保护费了。
味道很不错,吃完后又点了一壶日铸雪芽,他又递我一个纸包,拆开说:“这是米花。”
原本的减肥计划又硬生生搁浅了。
周围的看客也抱着一大把爆米花等待说书人的到来,一边吃一边闲扯,说什么年节爆爆米花能够卜吉凶问姻缘。
我抓了一把米花冥思苦想,这玩意怎么就能看出吉凶呢?如果是这样,太上老君也不用炼丹了,天天拿着八卦炉爆爆米花就是了,最后实在想不通除了吃能怎么看姻缘,于是把它吃了。
李之宥凑过来,递给我一个本子:你想听什么书
听书是宋代才流行起来的,我一时缓不过来,便迷茫看他。他便道:昨天在北瓦遇见你,你在看《风流王涣贺怜怜》,那今天我们听《闹樊楼多情周胜仙》。
不一会儿,一个老先生拿着惊堂木一拍,四下安静,他起范念到:“太平时节日偏长,处处笙歌入醉乡。闻说鸾舆且临幸,大家试目待君王。”
故事缘起是:地点宋徽宗年间的东京金明池边,有座楼叫做樊楼,有对痴男怨女在那里相遇后一见钟情,自然是俊男美女,一般相貌也没有资格一见钟情。
美女的名字叫做周胜仙,她想认得那个帅哥于是就买了一碗糖水。硬说是买糖水的里边有根草。
说书先生拿了块手帕一耍,一手捏着嗓子模仿女声:我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名叫周胜仙,今年一十八岁,没有对象,你居然敢暗算我!
众姑娘都鼓掌,不晓得有多少女子会模仿了。
我心里默默嘀咕:又不是断肠草,还暗算。
结果那个男子听懂了这句话,也去喝糖水,也说糖水有毒,说书先生又模仿道:你以为我是谁,我哥哥就是樊楼开酒店的范大郎,我是范二郎,能射箭,十九岁,也没有对象,你来欺负我!
众公子都欢呼。
惊堂木一响,说书先生捋着胡子:他们倒是处了对象了,老朽还是奉劝大家不要去卖糖水麻烦,要不然老朽的说书摊子会让糖水贩子拆了的呦。
全场哄堂大笑。
周胜仙回家得了相思病,她母亲为了救她答应婚事,结果女方父亲不同意,结果周胜仙给气活活死了,她父亲觉得愧疚,于是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陪葬品。
情绪变得沉重,女孩子十分自然依靠到男子肩上,掩面哭泣。老先生也是抽抽搭搭,座下一片哭泣声。以及我吃最后一捧爆米花的声音。
我心事重重看着李之宥,欲言又止。
李之宥拍拍肩膀,问:你要哭吗?
我指着他的爆米花:我吃完了,你把你的也给我呗。
惊堂木又一响,说书先生拭了把泪:一个叫朱真的盗墓贼知道了,连夜去盗墓,把金银财宝盗走的同时,状着胆子****了。结果周胜仙活过来了,歹朱真想杀她灭口,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下不去手。
这一****搞得诈尸了,听了半天这是鬼故事啊,我吓得手里爆米花全滚到地上。
李之宥又贴心递上一包。
幸而没有叫出声,周围姑娘都在议论,如果这样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周胜仙不是一般人,主角的思维与配角的思维总是不一样的,她对朱真说:大哥,你带我去见范二郎,我会感谢你。
爆米花又下掉了,结果李之宥这回眼疾手快接了,坐得离我特别近,无奈道:我拿着吧。
说书先生继续说,那夜,周胜仙披荆斩棘蓬头垢面去找她的心上人范二郎,范二郎觉得她是鬼,只说一个字:灭!一棍子下去,周胜仙没让棺材憋死,没自寻短见,却被自己的心上人整得一命呜呼了。
范二郎真是犯二,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是拍桌站起来说的。
所有人都坐着,且我的声音已经盖过了说书先生,都看向我,说书先生十分仇恨的看着我破坏他营造的悲剧气氛。
尴尬啊。
李之宥轻笑一声,扯住我的袖子,十分宠溺的表情,声音不大不小:对,依儿说他犯二,他就是犯二。
他脸皮一定是拿城墙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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