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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现下身子觉得如何?还痛不痛?”
“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先喝点粥?”
语速很快,听起来焦急万分,但暖阳却从中间听出了一丝欣喜。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被日光刺的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枫...枫眠...”
他费力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轻若蚊吟,可当即便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嗯,我在这儿。”
“光,光....”暖阳抿了抿干燥的唇,艰难地说道,“....刺眼。”
干涩的嗓子想要发出声音本就艰难,更别提是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纵然如此,他的话音刚落,那个一直握着他手的人便离开了,紧接着室内的光暗了许多。
“我方才去将窗户遮了遮,”叶枫眠去而复返,又重新轻握住他的手,连说话的语调都柔了许多,“你现下可觉得好些了?”
暖阳在这昏暗的光线中适应了好半天,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水。”
叶枫眠从旁边取来还算温热的水,却不递给暖阳,只将帕子沾湿,一点一点地轻轻润着他的嘴唇。
“你现下腹部上有好几处伤,还不能喝太多水。”
“我方才通知了人,医官马上就过来。”
他尽可能将声音放的平缓,但一想到当时暖阳浑身是血的模样,他还是觉得胸口憋闷,心中满是令人战栗的后怕感。
还好,他的小王爷今日终于醒来了。
温润的水珠汇聚在唇缝间,流经口腔,慢慢滋润着身体的五脏六腑,似是为身体注入了生机。
暖阳虚弱地眨了眨眼,他能感到自己的五感正在逐渐复苏,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遍布全身的痛意。
十倍量级的疼痛,并未结束。
伤痛宛若一场烈火正在焚烧着整个身体,暖阳蹙了蹙眉头,哑着声音,不自觉地喊了句疼。
叶枫眠整颗心都跟着一颤,他赶忙跪伏在床边,有些无措地吻了吻暖阳的额头,哄道,“乖,再忍一会儿,医官马上就来。”
暖阳咬了咬牙,他本想开口宽慰叶枫眠几句,让他别担心,可这具备受疼痛煎熬的身体,终究是敌不过无穷的困意和疲惫感。
“我...我想...再睡会儿....”在彻底昏睡前,他拼尽自己浑身仅有的力气,捏了捏叶枫眠的手指,“你...别怕...”
而他的这点力气,也不过是用手指轻轻碰碰别人手心的力度。
“好,我等你。”
叶枫眠刚将话说出口,暖阳便已昏睡了过去,但他并未离开,仍跪伏在床边,轻轻握着暖阳的手,也不打算做其他事,只安静地守着暖阳。
正如他方才所说的那样,他会等暖阳再醒来。
这时,外面的房门被敲响。
“禀报叶统领,医官到了。”
叶枫眠松开暖阳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掖好被子,这才去开了门。
门外侍卫身后,正站着一个头发半白,背着木质大药箱的老者,见了叶枫眠,他便主动拱手作揖,“参见叶统领。”
“木医官,”叶枫眠微微颔首,免了他的礼,忙将人请进来。
木医官背着药箱进来,看到床上昏睡着的暖阳,有些不解。
“统领方才不是派人来说,城主醒了吗?”
叶枫眠点了点头,“他方才的确醒了,”他垂头看着暖阳那惨白的脸色,“不过很快便又昏了过去。”
木医官闻言便走到床边,稍稍打量了下暖阳的情况,这才了然地摸着白胡子,点了点头。
“城主此次伤势过重,血气严重亏损,是以身体虚弱,需要好生休养。”
“不过既然能醒过来,便说明情况没那么危险了。”
“老夫待会为城主身上的伤口换好药,再为他重新开个药方调理一番便可。”
“有劳医官了,”叶枫眠对此并没有异议,却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只是,可有能止痛的良药?”
木医官一愣,他沉吟片刻,却也明白了叶枫眠的意图。
“城主身上的伤口都很深,要忍受疼痛也是难免的事。”
“只要细心调理,总会好起来的。”
叶枫眠蹙了蹙眉,想起暖阳在之前昏迷的时候,都会含含糊糊地喊疼,想必是痛极了。
他上前在木医官面前站定,冲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还请医官为他开些止痛的药方。”
木医官是兵营的医者,说来也是叶枫眠的麾下,冷不防地被自家统领行了个大礼,便赶忙上前扶人,口中连连说着不敢不敢,最后叹了口气。
“不是老夫我不想给城主开药,实在是咱们南云城里没那么好的药材啊。”
“若想寻那些药,最近也得去旁边的城池找,这路上一来一回的耗时可不短。”
“只怕等你将药材弄回来,城主也该醒了。”
他的这番话里,叶枫眠只关注到了有药可用,连忙道。
“还请医官写一副药方,我会亲自去找那些药材。”
木医官见拗不过他,只得从药箱里掏出笔和纸,坐在桌旁,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药。
“这些药虽说不能完全止疼,却也能减轻一些。”
叶枫眠接过药方,妥善地收入怀中,“我会在城主下次醒来前回来。”
“在这期间,还请木医官好生照看他。”
木医官拱手还了礼,“老夫是医者,此乃我分内之事,还望统领放心。”
叶枫眠见此也不再耽搁,他侧头看了暖阳一眼,转身离开了卧房。
他本打算先去兵营找叶晗香,让她多替自己照顾暖阳,却不想,刚出王府,两人便碰到了。
“诶,”叶晗香手里拎着个挎篮,见叶枫眠行色匆匆,连忙开口道,“你这般匆忙,是要去往何处?”
叶枫眠见她来的正好,便将药材之事说了一番。
叶晗香歪着头,闻言便要将手中的挎篮给叶枫眠,“既然如此,不如我替你去寻药材。”
“这篮子里装的是兵营那小厨娘做的粥,说是煮了好几个时辰,炖的很软,暖阳该是能吃一些的。”
叶枫眠摇了摇头,“不必”,他将篮子推还到叶晗香面前,“我骑术比你好,路上也不会耽搁很久。”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最晚明早就回来。”
叶晗香跟着看了看天上还未落下的夕阳,不赞同道。
“你身上还有不少伤,这般赶夜路,你自己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叶枫眠却避开了这个话题,只轻声道。
“我走之后,南云城和他就拜托你了。”
叶晗香一噎,蹙了眉头,“若只是寻药,我去也可....”
话未说完,叶枫眠便抬头看着她,“不,不行,”他抿着唇,神情晦暗,“我总得为他做些什么才行。”
“不然,我还会发疯的。”
叶晗香瞳孔微缩,她觉得自己从未在叶枫眠脸上见过这种神情。
自责又悲戚。
想起前些时日叶枫眠的状态,她不禁握紧手中的挎篮,点了点头。
“我知晓了,南云城和暖阳,我都会照顾好的。”
“你自己路上也要保重。”
叶枫眠应了一声,便转身去王府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向城门驰骋而去。
城门口的守军见他过来,便主动为他打开了城门。
他们态度恭敬,却又带着些怯意。
叶枫眠并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只骑着马离了南云城。
而在南云城外围城门的最上方,此时正悬挂着几个人头和残破的身体。
其中一个是阿努尔的。
因为悬挂的天数久了,尸体已经严重腐败,散发着阵阵恶臭,惨不忍睹。
而另外几个,是蛮族其他将领的。
在暖阳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叶枫眠每隔几天,都会独自率兵攻破了几个蛮族的小营地。
营地将领们均被叶枫眠斩首,高高地挂在南云城的城门上。
天启朝的民众都传南云城出了个心狠手辣的杀神,竟将那帮蛮族打的落花流水,连建营地都不敢离南云城太近。
但只有叶枫眠自己知道,他这么做只不过是在发疯。
若今日暖阳没有醒来,他本还会接着带兵去蛮族杀人攻营。
可暖阳醒了,他说他痛,那他就会先去为他找药。
以后,他的一切都以暖阳为先。
今天的北境更冷,骑马时寒风刮在脸上,像是一把把刀子,吹得人脸发疼,但叶枫眠此刻却因暖阳醒了,便心中安定不少,倒不再觉得冷。
......
那日出城,叶枫眠也如约在第二日清晨就带了药回来。
他风尘仆仆,满眼血丝,却先着急着去找医官,将药交给他。
而有了这些药,暖阳在昏睡中,也未曾喊过疼。
养伤的时日,总是过得很慢。
尤其是暖阳还伤的很重,他在这段时间里,中途也醒了几次,虽每次都是昏昏沉沉的,但身子却在慢慢好转。
这日,听到暖阳醒了,叶枫眠便急急忙忙地从兵营跑回来。
刚进卧房,他便先站在火盆旁抖去一身寒意后,这才靠近床边。
暖阳此时已被人搀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见他急匆匆地过来,便虚弱地笑了笑。
“怎地来的这般急,冷不冷?”
叶枫眠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不冷。”
暖阳眼眸低垂,却是唇角微勾,笑了笑。
“下次...不必这么急。”
“无妨,”叶枫眠自然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我很想见你。”
暖阳闻言一顿,倒是头一次听见他这么明显地对自己表达情绪,不禁笑了两声。
“我又不会跑掉,急什么。”
叶枫眠没有应话,只将自己带的热粥拿出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暖阳嘴边。
“乖,张嘴。”
暖阳眉头微挑,却顺着乖乖地张嘴,把勺子上的粥含在嘴里,“我今日精神好了些,不知城中情况如何?”
叶枫眠本不打算让暖阳操心这些事,但见他近日几次醒来都会询问,便叹了口气,又喂了他一勺粥。
“城中安好无事,只是前几日从京都来了封信。”
说着,他便单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了暖阳面前。
“是尚书大人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