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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鬼鬼祟祟的,堂堂正正走便是,虽然此事我想要瞒着亲爸爸,但是朕要出门想必也无人敢拦着。”他见我走路时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的说。
“哦!也对哦!”我一挑眉,正了正衣领,直起身子来,心想这回出宫可和上次偷跑不同,身边的可不是芸洛而是皇上,我怕什么。
“不过,皇上您怎会忽然想回醇亲王府?”我忽然想起来问他。
“朕从四岁便再未见过额娘,对于阿玛就算见一面也是只能以君臣相称,就连一声阿玛都不曾喊过。如今快要到中秋,朕甚是倍加想念他们,恰逢宫中只有你我,此时出宫回府探望,便是最佳时机。”他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对亲人的惦念和期盼来。
我有些心疼的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皇上,想必他们也很想念您。”
如他所料,当他带我穿过御花园从玄武门出去的时候,那守门之人胆子再大也并不敢拦着他,原本想检查我和小德子,却被他一句慢悠悠的:“朕的人还需你检查。”而吓破胆,不敢再多说。
果然还是皇帝才是王牌,我心想,当初拼了命都无法出去,伴他的福,这次大摇大摆的出了宫。想来,如今慈禧也不在紫禁城,宫里头便只有皇命最有成效了。
宫门口还备好了马车,有几名侍卫护送,许是担心太引人注目,所以带的人并不多,他也不顾身份拉着我一同上了轿子。
我拉开帘子满脸不可抑制的兴奋:“出来了!终于出宫啦!”
我忽觉不对劲,话梢一顿,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上回我和他失和便是由于我百般想出宫。但是那时候是想逃跑,这次却是有种在宫里闷了许久终于得以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才如此感慨。
但他若是误以为我还是一直心存逃出宫的念头那又该怎么办,我连忙回头解释却感觉舌头像是打了结:“皇上,我的意思不是…是……”
“我明白,你在宫里闷了这么久,出来自然欣喜。”他一笑说,眼里带着对我的信任,表示他并未生疑。我放下心来,转头欣赏许久未见的宫外景致。
只是,此时除了空荡荡的街头和月色也无太多可看的,我意识到了什么来,此次去他出生的醇王府,见醇亲王和他的亲生母亲,那不就是见家长吗?我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皇上,待会儿见到您的生身父母,我这身打扮是不是不太得体?”
“还有还有!我如果说错话了会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不好印象。您看,我这个样子哪哪都既不像大家闺秀更不像皇妃……”我担心的碎碎念着一边蹙起了眉,对自己忽然没了自信,从哪瞧自己都不怎么顺眼。
他笑了起来:“这会儿倒是着急了,不过,你不必想太多。”
我刚想谢谢他的安慰,然而他看了看我却接着说:“反正,这一时半会的你也改不了,是什么样还得怎么样。”
“哼!皇上,您这是奚落我还是奚落我呢!”我嘟嘴不满的说。
他见我如此神色笑将起来:“珍儿,朕是说笑的。放心吧,额娘和阿玛定然也会喜欢你的,如此可爱灵秀的女子谁人不喜爱,平日里就连亲爸爸都对你刮目相看三分。”
“嗯!这句话还算是中听。”我丝毫都不谦虚的点头说,他点了点我的鼻梁慢悠悠的说:“朕方才这句才是说笑的。”
我瞪了他一眼,最近他戏弄我简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让我哭笑不得却又无法恼他,偏偏还无法还击回去,因为似乎……他奚落我的也是实话。我欲哭无泪的想着。
马车颠簸,外面的月色光卓如华,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我的兴奋劲头一过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古代交通果然不便,若是乘地铁估计早早就到了,我想着不知何时合上了眼。
“皇上,珍主子,到啦。”朦朦胧胧间我听到小德子的声音,双眼睁开一条缝,这才发觉自己刚刚似乎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我坐立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扭头看他,他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形容你恐怕再合适不过,虽然,你只有在入睡后才会静下来片刻。”
“皇上!一路上您可就没忘记拿我开涮。”我撇了撇嘴,还没睡醒又被摆了一道。
他体贴的护着我先下了马车,我抬头便见到了牌匾上的“醇亲王府”三字,这便是他曾经的家吗?
我扭头见到他望着那块牌匾的模样,往日澄澈的眼眸里此刻却带着无比复杂的神色,或许在他记忆里四岁前的生活早已模糊了吧,但是却总是难免带有积蓄多年终于得见家门的炽热情感。
小德子率先走到府门前敲门,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府里的守夜人机警的打着灯笼照了照他问:“来者是谁?”
小德子左右看了看,轻声对那人耳语几句,那守夜人似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瞪着眼珠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皇……”
光绪走上前去说:“不必多礼,额娘和阿玛是否已入睡?”
“是……不过,皇上,若是王爷和福晋知是您回来了,定然兴奋无比!奴才立刻便去通报。”他激动的说。
“朕此次出来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你不必太过张扬。”光绪说,那人点着头赶紧开了府门,趔趄的跑着去报消息。
未过多久,原本宁静的醇亲王府所有的灯齐齐亮了起来,皇上叹了一口气说:“看样子那小厮并未将朕的话放到心里去。”
“皇上,这也不足为奇,您的身份在这,您再怎么想低调,可府里人他们也总不敢失了礼数。”我正说着,见到一名妇人披着斗篷被几名丫环搀着快速迈步出来,她看着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未来得及过多准备,只是简单披了斗篷,但发丝一丝不苟的全都挽了上去,发饰也十分朴素。
“……额娘!”他低低的喊了一声,然而其中却带着隐忍多年的情感和无尽的感叹。
她便是他的额娘叶赫那拉婉贞!竟然如此衣着朴素,谁人又能想到她拥有如此尊贵身份,慈禧的胞妹,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碍于这身太监装扮我无法径直盯着她看,但还是诧异的瞥了她好几眼。
她望着他好半天,唇齿颤动着却又说不出话来,眼底里隐隐的冒着泪光。
“皇上,福晋,奴才知道你们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入屋子里再说。”小德子谦恭的提醒。
他点了点头,扶着额娘进了屋。
屋子里的灯火都已点上,府里的全部奴仆都已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侯在此,见皇帝进来齐齐下跪。我见到屋子正中还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儿孙祸也大。借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少,产也少,后来子孙祸也少。若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些微财产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我忽然便明白为何醇亲王府一家人都如此衣着朴素。
皇帝迅速走到一名中年男子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身着正式官袍,蓄着胡子,样貌和善,神色谦卑,然而这身正式着装一看便是为了迎接皇帝临时换上的。
“阿玛!您不必向儿子下跪。”皇帝对他说。
“皇上,你我虽是父子,但也是君臣,礼数不可废啊!”那男子眼中似乎也含着热泪。
“在紫禁城外,只有额娘和阿玛,没有皇帝君臣。”
“阿玛,平日里在紫禁城与你相见,我却连声阿玛都不能够喊,此次,您便圆了儿子所愿吧。”他声声说着,我都忍不住眼眶一热。
“…好,好好。”醇亲王老泪纵横的点着头,第一次不像臣子而是以父亲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
“?此次我是悄然出宫的,惊扰阿玛和额娘入梦是儿子的不是,只是…一直都想见你们一面,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思之想之。?”他真切的说,看了一眼父母,仿佛每一眼都想要将他们深刻印于心中。
他对他们的思恋或许已经跨越了太多太多,十几年的苦苦煎熬,他从一个四岁时不谙世事的孩童已然变成了翩翩少年一国之君。
“说的哪里话,额娘这些年想你想得好苦。”福晋悄然抹泪说。此刻,在点亮灯火的屋子里我方才看清福晋的模样。
虽然眼角边的几丝皱纹透露出她的年纪,但是却依然不失端庄美丽,气质清雅如秋日蔚蓝的晴空,反倒犹胜夏日的艳阳。
简单挽起的两把头上简单的插着一支淡蓝色簪子,那身素净的衣服倒让她更有几分空谷幽兰的气息,她已到中年尚有如此容貌更可想而知她年轻时有多么秀若芝兰,?怪不得皇帝也遗传母亲的良好基因生得如此清俊。
“你们都退下吧。”醇亲王对所有奴仆说,他们行礼后纷纷退了出去,就连小德子都一同退下。
然而,醇亲王的视线却停留在不知此刻该走该留的一身太监装扮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