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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看着足有七八丈高的京师城墙,柳双离心下一阵感叹,时隔一年半,她又不得不回到了这里。
不知下去会是怎样,秦思扬那小鬼头在当了皇帝后,变成了怎样儿?她依他的意思回京了,他们俩却要如何去相见?
这些她想不了,也就想了一想后,不再去想了。
进城前,柳双离就依段爷的意思,换回了女装,随着桃红柳绿的样儿,扮成了石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而进了城后,凌风就以要捎信带话为由,跟石家人告别自行离去。
石家大小姐石琼,虽然任性刁蛮,却还是知道些轻重的,她比柳双离更早就换回了女装,在离城门还有两里地时,就听话的随两个丫头一起坐到了马车里,不敢在京城这锦绣之地抛头露面。
京城柳双离三年前来时,宫中的事态还未平,那时她只一心只想着秦思扬的安全,没有心思去留意京中的人文景致。再后来,借住在金家大少爷的别院,也多在京效一带活动,没有多少机会进得内城。
再再后来,她离了京城,一路行下来,先是看多了江南烟雨之景,再到北地荒凉之态,似京城这般繁华的盛况,就渐渐的在她心中淡化。
如今回头看来,只感觉京城还是那京城,不管外头有多少变化,再贫困潦倒,再兵荒马乱,也改变不了它作为一国之帝都的兴茂繁盛。
马车驶进内城,直至行入喧哗的闹市中时,柳双离才从多嘴的两个丫头中确定,石家公子和小姐这次来投奔的舅舅,在京城里可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正二品的右都御史,监察纠劾朝中事务,兼管审理各种重大案件和考核各部官吏,地位超然,可谓实打实的官职。但这位石家的舅舅程方英,更让人知道的,却是他娶的妻子,那可是京城里实实在在的人物,正是镇国公的嫡亲妹子。
镇国公又是谁?
镇国公陈尚孙,现任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亦是正二品的军中实权人物。但他的官价还是其次,其声名在外最要紧的,是他袭的镇国公这一爵位,这可是大周开国以来,硕果仅存的唯一国公爵位。且京中谁人都知,现如今的勋贵侯爵中,镇国公是最最炙手可热的一个。
想先帝在位时,为着打击权贵,不知夺爵毁券了多少开国以来授封的勋爵,镇国公却一直屹立不倒,不仅如此,还圣眷素厚。现如今镇国公府的三公子更是娶了太后镝出的二公主为妻,真可谓圣眷不减,势头正猛,前途无量啊。
大周朝尚主并不断送仕途,虽说驸马仪宾不能再为实权高官,只能领着四品以下的散价当当,但尚主的家族却能因此成为皇亲国戚。而有着与皇宗宗亲的姻亲关系,做起什么事来,多少消息得灵通些,能比别家多得一手。更何况镇国公府的三公子,娶的还是现今掌着实权的太后的嫡出公主。只这一点,连当今的皇帝都比不得。
柳双离明晓这些后,真真有些咂舌。她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撞上的这西安的石家,竟有这般强大的亲戚背景。难怪凌风一听说她被强跟了这石家,不但不让她离开,还连自己也紧跟着凑了上来。
真是赶早不如来着赶巧。
马车沿着大道一路往内行去,随着四周人流车流的渐渐增加,速度免不了的慢了下来。突的缓慢前行的马车一停,柳双离心下一怔,随着石琼一起探头向车外看去。
“怎么回事?”石琼愠道。
“前面好像出了事故。”回话的是一向寡言的石三公子石琅。
眼见前面人车相挤,吵吵嚷嚷的实在偏不开一条路来,石琼心下再不悦也只能等着。
前去探看的下人不一会儿就回来回道:“三公子,大小姐,前面有两车相撞,双方互不相让,横在路上吵得不开交。”
“都是什么人的马车相撞?”段爷问道。
“听说是淮安候府的马车和顺天府一通判的马车。”下人答道。
柳双离听言心下一惊。
淮安侯府她不大清楚,可想着即是京城侯爵,没被夺爵毁券,再不济在外的身份地位总是有的。顺天府通判,那是什么?没记错的话只是个正六品的官价,再有实权,也高不到哪去吧。怎么这样一个小官,竟敢在京城大街上和候府的人公开叫板,看前面人挤人的看热闹,可一点面子都没留啊,这是什么状况?
不只柳双离诧异,石家主仆听说这个均也吃惊不小。
可心下再奇怪,毕竟刚至京城,不了解状况,就算亲戚后台再硬,也不敢乱惹事上身。瞧着前路被堵得走不了,免不了的只能绕道了。
右都御史程方英的府邸位于西城东北的定府大街上,石家的马车是自宣武门入的内城,一路往北,中间并无岔路。如今前方大道被堵无法前行,旁的小巷道打听来均是过小,行不了马车,要想人车一起入到定府大街,唯有打回头退到宣武门上,再绕上另一条街道,穿过一条稍宽的胡同才行。
听说要打回头再走,石琼一脸的不悦,心下对淮安侯和那顺天府通判就来了气,一路数落个不停,直至马车又突的一停,有人在前方高声问道:“请问可是西安布政史石家的少爷和小姐?”
石琼一咤之下才停下嘴,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几人策马而立,问话的是当先一年轻男子,大家管事模样打扮,不到三十的年纪,面目俊朗,一表人才。
石琼见之,心下一喜,只想着京中就是不同,连个管事都是这般的光景,真真个厉害。只她只顾着心喜,全然没想到她一个大小姐,这般直愣愣的看着人家年轻男子,是有多失仪。
柳双离还好,只偏过头当作没看到,两个贴身丫鬟可不好了,不得不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小姐你要的娟帕奴婢找到了。”
石琼这才回过神来,转脸怒瞪向她的丫鬟。
这一打岔,外边段爷已和年轻的管事已对答完毕。石三公子驱马至马车窗前向妹子低语了几句后,即和段爷等下人先行离去,小姐丫头坐的马车则继续缓慢前行。
透过纱窗看去,只见马车缓缓行过了立着方型石狮的朱漆雕花大门,约又前行了一射之地,出现一角门。马车没有停下,径直从角门进入,在大青石铺就的甬道上往前走着,直拐过一处照壁方才停下。
须臾,听到几声婆子又及女孩儿的招呼声,车门打开,前方的竹帘被人拉着卷了上去,桃红柳绿先行下了车,柳双离紧跟着跳下,刚想回身去扶石琼,却见这位大小姐早已等得不耐烦,推开柳双离伸来的手,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御史府拿来的车蹬子,就全成了摆设。
见此前来迎后的婆子丫头,皆大吃一惊,全没想过在大家里见到这般行止的小姐,一时无语。只领头的婆子还有些定力,石琼一站定,她即上前先行屈膝行了个礼,道:“是石家的表小姐吧,老婆子见过了。”
石琼歪着头看了领头的婆子一圈,见她虽是仆佣的装扮,却衣着光鲜,质地极好,与其他婆子丫头皆是不同,想来定是舅舅府上有些地位的管事婆子,也就不敢太过随便,当即正了正身,回道:“我就是,妈妈叫什么,不知舅舅和舅妈在哪呢?”
“老身姓宋,表小姐叫我一声宋嬷嬷就成。老身是夫人出嫁时的陪嫁丫头,年纪大了闲不住,现在管了些迎来送往的事,表小姐不要见怪。老爷办公差去了,夫人今儿不巧,刚刚出门会客去了,一时半会都不在府上。不过夫人出门时有吩咐,说西安的表公子和表小姐这两日就会到,要老身一定接待好……”
正说着,一旁却传来一声轻笑:“宋嬷嬷,要接待好怎么还站在穿堂这风口里,姑娘家的,这不是让人受累吗。”
随着这一记轻笑,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上前来。只见他头戴嵌宝缀玉紫金冠,齐眉一条二龙抢珠金抹额,身着一件大红金线绣宝相花的绵袍,束着五彩丝攒花云纹犀角带,蹬着一双皂色薄底快靴。面若朗月,眉眼含笑,薄唇微微勾起,看上去真真一俊俏风流的美少年。
石琼见之面上立时一红:“这位公子是?”
少年却是哈哈一笑:“你就是传说中的琼表妹吧,听母亲说,姑妈每回来信,谁都可免,唯独琼表妹不行,每回都要在信中提上几句,不是说表妹这里调皮了,就是说琼表妹又跟着哪位武师学了什么新招。说得好生让人惦念,今儿见着一看,表妹果然和京里的小姐姑娘们不一样,看这精神气头,一身侠女的风范,让人好生敬仰,哈哈,表妹好啊。”
说真来,一个外姓男子对初次见面的少女这般言语,于礼上来说是有些出格的。可给这外表看着清俊斯文,行止上却掩饰不住的豪爽不羁的少年,一番玩笑话说下来,这话非但没让人觉得失礼,反是透着江湖侠客初见般的坦然磊落。
真是挺特别的一个少年。
石琼的面上更红了:“不知是哪位表哥?”
“这是三表哥。”回话的是刚放好了马匹,跟在少年身后转至二门的石琅。
“原来是三表哥。”石琼忙作揖回礼。她记得舅舅共有三子四女,其中二子一女是嫡出,这行三的小表哥记得正是嫡出的一个。
右都御史府的三少爷,记得进京那日凌风提说过,是今科的进士,且中的还是二甲传胪。
柳双离不免细看向这位程家的三少爷,见他扫眼看到自己,也不回避,只心里想着,这个三少爷即是二甲传胪,也就是今科进士的第四名,也不知现在京中任着何职,能否面圣?
想起韩府给秦思扬定的那个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迂回太后的方法,心里就由不得的打堵。而这个二甲传胪的程三少爷,看着就是这般的俊雅风流,要是能面圣,也是要入圣眼的吧,否则说不过去啊,哎,想想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