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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扯龙旗,阵阵阴寒。
时间已经是立春惊蛰过后,可是天空中依旧飘洒着一星半点的雪花,大地灰蒙蒙的一片,几乎和张扬的心情一模一样。
这个所谓的赵大人,在东汉末年的历史星空里本来就籍籍无名,以前是个文弱书生,可也有一腔爱国热血,举孝廉入仕途后没有留在唇枪舌剑的朝堂,来到这飞沙走石的沙场,甘愿做上党太守的副手。
书生心底薄弱,让他在如同炼狱的战争中坚持这么多时日,已经是难为这个孩子了。
尤其是他负责整个守城军队的粮草军器分配,捉衣见肘的物资在他手里分配妥当,能够支持大军坚持这么久,这是一双熬红的眼睛,一双摩擦到发光的粗手,一道形容枯槁的身影无数次计算得到的。
人口死伤几何,兵器损伤几何,粮草分配几何,城楼加固几何,民众储资几何……
数十万人,一旦基数变化,他的吃喝拉撒有多少都得跟着变,
每一次攻城之后,带来的都是巨大的计算量。
终于,在粮仓老鼠窝里的箭头都被挖出来纳入计算后,这位先生就知道,上党城,坚持不了多久了。
早上卯时,城墙上厮杀震天。
是攻击最为猛烈的时刻,然而这位赵大人却一筹莫展,毫无办法应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过多的资源,多日来的攻城,上党城已经是山穷水尽,这位赵大人空有一身测算能力,却没有一点办法让士兵们的勇气重新振作。
尤其是当他偶然间看到了那些出死力的乌桓汉子竟然在城外公然杀害大汉子民而宣泄愤怒。
饱读圣贤书的赵大人目光再没有光,害怕,震惊,气愤,怜惜,无奈,苦痛,脸上五味杂陈,最终他熟视无睹的走过,眼神归于麻木不仁。
一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不在人间。
突如其来的乌桓十五万大军,让这个久在边塞写了好多边塞诗的书生一瞬间才明白:
“自己,根本不认识这里。”
他自杀了。
枯黄的手指艰难抽出长剑,一点点刺入腹中,从中午到黄昏,总算刺进了心脏,结束了他三十岁生命。
“……”
听到随从这样禀告,张扬无奈摇摇头,嘴角裂笑道:
“赵大人倒是会偷懒。”
说完转身对一个参将道:
”你来负责内事吧。”
那位失去双手的参将跪到在血泊里,怔怔望着密如云盖的军帐,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
“我做的不好的,我做的不好的……”
上党太守张扬冲他吐了口唾沫,笑骂道:
“我大汉的男儿,自当横行,哪个要你做好了,尽心做就是。”
历史中没有留下如赵大人,参将这些人的完整姓名,但是我们应该明白,他们不应该被忘记。
……
挣扎起身,很受刚刚这句话触动,望着已然残破不堪的汉字大旗,他问道:“蔡大人,我们还有多少人?”
“不到两万。”
“有多少喘气的?”
那个所谓的蔡大人不明所以回道:
“加上伤员,应该是五万人。”
觉得不对,又补道:“太守大人,我说的是所有人,不仅指上党守城士兵。”
张扬平静道:“本太守知道的,知道的。起来,叫他们都起来,能喘气的,能站起来的,都起来。”
所有人不懂主帅什么意思,张太守却突然扯开嗓子,冲着顺军吼道:“我大汉的男儿,自当横行!”
“我大汉的男儿,自当横行,自当横行……”
那个姓蔡的大人低低品味,岂止是他,所有人都嘴唇翻动,轻轻呢喃。
“大汉男儿,自当横行。”
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上党所表现的刚毅不屈的性格担得起这句话。
“大汉男儿,自当横行。”
三天的修罗场上活下来的人,足以但得起这句话。
“大汉男儿,自当横行!”
那些死去的人,活人会记得他们的功德,更担得起这句话。
一声声言语感染了周围的人,所有士兵百姓不自觉的站起,他们冲着城外摧残他们的敌人,发出阵阵低吼。
“大汉男儿,自当横行!”
震天的声音传出城外的敌人耳朵里。
蹋顿单于悚然一惊,阴鸷的目光盯着城头。
此刻,他明白,张扬又把士兵们的士气调动起来了,手中弯刀一挥手,他冷冷道:
“继续攻城!”
乌桓大军呐喊着,潮水一般涌上城墙。
攻城战,最是废人。
远在城外的张让突然起身,慌忙道:
“先生,现在可以攻城了吗?”
刘伯温认真的回答道:
“不可,还没有到时候。”
张让急忙接口,道:“那什么时候就是时候,一旦上党城破,你和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等——”
刘伯温嘴角冷冷吐出一个字,没有解释。
“……”
是日夜,上党城外,禁军大营。
张让和刘伯温回到了帅帐中,他们观看整个乌桓大军一天的攻城,实在是累了。
但是,看似摇摇欲坠的上党城,就是破不了。
……
帅帐内灯火通明,一方十尺长宽的沙盘旁,禁军统帅戚继光,字元敬,禁军副统帅陈庆之,字子云。
还有禁军军士刘基,字伯温,三人皆着明光甲,目光所及,钉死在沙盘上。
他们的周围,站立着二十多位如狼似虎的参将,个个眼神冷峻,等待三位主帅下令。
张让坐在三人身后,嘴角含着一点笑意。
乙丑年秋月,六星犯天狼,乌桓大巫师解之,言道爪牙可任,利于征伐,当兴兵犯境,一统天下。
在单于位子上已经无聊了数年的蹋顿闻言大喜,第二天小朝,便召集一干股肱大臣,足足议论了三天,之后听说大汉天下大乱,黄巾起义,主少国疑,又是兴奋不及。
最终决定一定要攻下洛阳城。
说来容易,但具体操作起来,敌军变数如何,是否增援,是否后撤,那就难说的紧了。所幸蹋顿单于压宝压对了。
初平定内乱的刘宏不敢这时候开始损耗国力,提出坚壁清野,以守为攻。
只是让张让一人带领区区十万人做做样子,让天下人看看,刘宏有着抵抗外族的心思。
这下,反而被动的挨打,上党城就是一个例子。
这让蹋顿单于心中渐渐清晰,更是下定了决心,迅速增兵,务必在大汉朝堂梦醒时分将整个北境并州防线吞入口中。
蹋顿单于心心念念的大战,终于顺着他的心思,开始露出了他的第一副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