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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伏击(4)
“大人,拓跋聘大人有消息送到。”
琐奴指着激战正酣的战场,对拓跋熊说道:“汉军实力强劲,这样打下去,打到明天早上都打不进去,我们必须另想突破的办法。”
“是啊,现在汉军用四个密集方阵堵住了谷口,防守的时候互相支援,而且这白道不利于我们铁骑展开,打起来的确很难。”
拓跋熊点点头,冷静地分析道,“这些汉人的战斗力不弱,我们的方阵很难突破,这样缠斗不休,我们伤亡太大了。我们的损失大了,怎么面对胡才的铁骑?以我看,我们集中主力打开一个突破口,然后再迅速深入,先打掉一个方阵。”
“对,那我们就先打掉一个。”琐奴挥手说道,“汉人的方阵才三个,如果打掉一个,汉军的防守阵势就被我们突破了。然后我们猛攻其一翼,突破白道防御。”
“进入白道之后,我们可以立即对另外一翼的汉军展开包围。”拓跋熊说道,“如果能彻底围歼这股汉军,对南下攻打受降城非常有利。占领朔方郡更是水到渠成。”
琐奴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还打算攻进受降城?”
琐奴和汉人打了这么多,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连受降城都没有到,在阴山和汉人大战,鲜卑人这一百多年来几时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如果大王的部队没有全军覆没,我们仍有足够的实力攻打受降城。”拓跋熊自信地说道,“否则,这次南下,我们岂不要空手而归?就是不能占领河套,受降城,朔方郡必须占有吧?这是我们南下的跳版。”
鲜卑人在黎平盛的指挥下,突然对准裴元绍所在的方阵发起了狂风骤雨一般的猛攻。
“杀……”
鲜卑铁骑以五十人为一队,悍不畏死,连续不间断的撞击,突破,再撞击,再突破,他们在付出了三百人的代价之后,终于成功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鲜卑铁骑蜂拥而入,双方随即展开了激烈的肉搏。
吴庆看到裴元绍的方阵已破,再坚持也不过就是徒增伤亡而已。于是命令鸣金,让裴元绍率部撤退。
裴元绍无奈,只好带着残余士兵分左右两队,沿着吴庆所在的方阵急速撤回大军后方。他们迅速重整队列,准备再战。
琐奴看到己方成功突破,大喜过望,立即下令拓跋熊带着五千铁骑猛攻另一个的方阵。只要再破一阵,汉军败局即定。
吴庆看出了鲜卑人的企图,随即下令左翼的李蒙和张白骑两个方阵缓缓后退,以策应巨盛方阵的防守。
巴顿勒趁着汉军移动之际,立即带着人马对李蒙的方阵发起了犀利的进攻。李蒙的手下绝大部分都是吴庆手下的虎贲第一军,对阻杀铁骑有丰富的经验,他们利用战阵迅速反击,给了鲜卑人重重的一拳。
…………
拓跋聘接到和连被围粟亭,琐奴被阻白道的消息之后,顿感不妙。胡才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终于找到了歼敌的机会,和连危险了。
拓跋聘听拓跋武说过,胡才比白马将军公孙瓒还厉害,现在看来,胡才就是胡才。他不动则已,一动绝对是致命一击。
如果消息是准确的,和连和乌拉圭的大军肯定凶多吉少。拓跋聘立即命令大军加快行进速度。现在即使有人不小心掉到山谷里,他也不管了,他要迅速赶到白道和琐奴会合。
巨盛和士兵们顽强抵抗,终于顶住了鲜卑人的猛烈攻击,在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保住了方阵。就在他们暗自庆幸的时候,琐奴亲自出马了。他带着最后五千人马发起了最后一击。
方阵轰然倒塌。
裴元绍、孙鲁等人带着几千败退的士兵一起冲了上去,誓死阻击。
这个时候,吴庆断然下令鸣响金锣,收缩防守。
他命令巨盛、裴元绍,孙鲁等人带着各自的部下迅速退入方阵,全军就地死守,绝不后退。
琐奴的三万人经过几个时辰的鏖战,损失惨重,士兵们疲惫不堪,面对虎贲军铁桶一般的防御,已经无力发起最后的强攻。他们只好把虎贲军团团围住,以等待拓跋聘的大军赶来会合,然后合力歼敌。
胡才的五万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白道。
拓跋聘的大军走到了较为宽敞的山路上,铁骑再次加速,轰鸣声震撼了黑漆漆的山野。
吴庆不知道粟亭的战斗是否结束,胡才是不是已经率军回援,但他知道鲜卑人的后续大军会陆续赶来,白道的阻击已经失败,琐奴可以一边指挥大军围住他,一边派遣铁骑南下支援和连。
如果让鲜卑人南下,对粟亭战场非常不利。
他决定主动出击,紧紧缠住鲜卑人,不让他们有机会分兵南下,给粟亭战场争取更多的歼敌时间。
“命令张白骑、裴元绍,带人向白道南方出击,佯装突围,以牵制鲜卑人的兵力。”
“命令李蒙、巨盛,指挥方阵向谷口中央挤压,拖住鲜卑人,缠住他们。”
………………
“大帅,看样子汉军要突围了。”拓跋熊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鲜血,大声叫道,“我们是继续包围,以待援军,还是拦截一部,全力击杀?”
“大帅,现在汉军左侧方阵在向我们移动,右侧方阵在向白道以南移动。”黎平盛焦急地说道,“汉军的意图很明显,他们的左侧方阵是为了拖住我们,右侧方阵是准备伺机突围。大帅,现在怎么办,我们的兵力不够啊。如果让汉人突围……”
“拓跋聘为什么还没赶到白道?”黎平盛不满地叫道,“四十里路走了两个多时辰,他是在干什么?他在地上爬啊。”
“你小子嘴里给我放干净点。”巴顿勒手指普瑞索,怒声说道,“你再骂我家大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拓跋熊赶忙阻止道,“大帅,我们是继续围住汉人,还是截杀一部?”
琐奴四下看看,神态自若地说道:“你们看,现在汉军还有两个完整方阵,一万多人,我们很明显想把我们阻击在这里,如果他们坚决突围,我们很难堵住,但到嘴的猎物,不能让他们又飞了。”
他指指拓跋熊,说道:“拓跋熊你带人抵挡汉军的左侧方阵,牢牢控制谷口,以便拓跋聘的大军赶到之后,可以迅速投入战场。”
“其他各部,随我堵住汉人的突围。”
“大帅,这样不行啊,如果汉军左侧方阵突入谷口中央地带,就把我们拦腰截断了。”拓跋熊摇头说道,“我们还是集中所有兵力,围打汉军左侧方阵吧。只要消灭了汉军的左翼,我们就可以消灭这些汉军。”
“怕什么?”琐奴笑道,“只要拓跋聘的大军一到,汉军立即腹背受敌,转眼就会被我们杀个一干二净。嘿,只要消灭了这些汉人,我们就可以去粟亭杀胡才了。”
“吹号,各部展开队形,围堵厮杀!”
轰……
白道口的厮杀顿时再掀狂潮,双方士兵都陷入了狂热的杀伐之中,不死不休。
裴元绍带着三十人奋力突前,酣呼鏖战。黎平盛带着一彪人马突然从左右杀出,象钳子一样把汉兵紧紧地夹住了。
跟在后面的刘志和孙鲁大吃一惊,各带一队士兵扑上解救。
站在阵前指挥的吴庆一把甩掉身上的黑色大氅,拿起了大刀。
“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虎贲军士兵看到主帅亲自上阵,无不士气如虹,个个奋勇当先,一路狂呼而去。
“杀……”
裴元绍右手长枪,左手战刀,上下翻飞,连杀数人。
黎平盛飞马而至,举刀就剁。
裴元绍大吼一声,刀抛空中,同时双手执枪,望空而刺。黎平盛一刀剁到裴元绍的长枪上,竟然没有崩开裴元绍的长枪。他眼睁睁地看着血淋淋的枪尖刺入自己的肩胛,张嘴发出一声惊天惨叫,翻身滚落马下。
裴元绍枪交左手,右手凌空抓住坠落的战刀,举步飞奔。
黎平盛一跃而起,迎着裴元绍的长枪再劈一刀。枪未动,他的战刀却倒撞而起。
“扑哧……”
长枪厉啸着穿过他的身体,带着四溅的鲜血继续飞射,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连退数步。裴元绍大吼一声,一刀枭首,狂奔的身形霎时间冲过烽乘的无头尸体,一把抓住了血淋淋的枪柄。
“杀……”
鲜卑人的主力为防止虎贲军突围而逃,都跑去阻击虎贲军的右侧方阵,放松了对左侧方阵的围攻。
李蒙和巨盛趁机指挥士兵们快速推进,迅速占据了谷口的中央地带。如果鲜卑人的后续援军赶到,他们可以暂时堵住谷口,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得一时算一时。只要能迟滞鲜卑人的援军南下,即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杀……”
拓跋熊抵挡不住,只好带着人马退进了拒马阵。
鲜卑人为了争取攻击时间,并没有动用人手清理这片长五百步,宽三百步的拒马阵,他们只是在拒马阵的中央开辟了一条宽约三十步的通道。
拒马阵内到处都是士兵和战马的遗骸,即使要清理,也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和大量人力,这对鲜卑人来说,根本不可能考虑。
轰隆隆……
大地在抖动,黑夜在战栗,战马的奔腾声由远而近,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白道。
琐奴霍然回头望向深邃的黑暗。是大王和连突围了还是胡才的大军赶来了?
鲜卑人恐惧了,进攻的浪潮在震耳欲聋的奔腾声里悄然退去。
欢呼声蓦然冲天而起。
拓跋熊举头向后望去。在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点点红星,火红色的星光在天际间飞烁闪动,越来越密,迅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烧云。火烧云就像一头嗜血猛兽,咆哮着,怒吼着,呼啸而来。
拓跋熊心中狂喜,他举起战刀,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吹号,吹号,援军来了,拓跋聘大人来了。”
琐奴和鲜卑士兵们已经听不到号角声了,他们的耳中充满了战马的奔腾声,战鼓的惊雷声,他们的眼前除了排山倒海一般汹涌澎湃的虎贲军铁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鲜卑人毫不犹豫地打马狂奔。他们要逃出白道,逃出死亡的杀戳。
琐奴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随即就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淹没在了逃亡的大军里。
兵败如山倒。
李蒙和巨盛指挥士兵浴血奋战。
在他们的方阵前有穷凶极恶的逃兵,后有拓跋熊的拼死攻击,一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防守阵势一度被鲜卑人攻破。但虎贲军士兵此时士气高涨,大家以一当十,无不奋勇鏖战,誓死不退。
杀……杀……
所有的虎贲军将士们知道大将军的铁骑已经赶到了白道,鲜卑人不但败局已定,而且只要自己堵住这个唯一的缺口,鲜卑人就全军覆没了。
杀……
方阵在上万人的发力攻击下,越发悍勇坚固,它就象一块高耸的岩石,任由风吹浪打,岿然不动。也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面前岿然不动。
…………
轰隆隆……
胡才带着铁骑终于来到了白道。
“攻击,任意攻击……”胡才举枪狂呼,“任意攻击……”
咚咚……咚咚……
呜……呜……呜……
冲锋的战鼓声和牛角号声响彻夜空。
轰隆隆……
虎贲军铁骑席卷而至,顿时将鲜卑人打得鬼哭狼嚎,死伤遍野。
鲜卑人情急之下,随即放弃攻打方阵,改从拒马阵逃跑。但拒马阵弯弯曲曲,迫使战马速度骤减,想快都快不了,而紧随其后的逃兵却还在蜂拥而入,大家互相挤推,互相践踏,更有甚者提刀猛砍,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杀……”
虎贲军的骠骑军铁骑率先杀到拒马阵。
拥挤在拒马阵内的鲜卑人终于爆发了,他们恐惧地叫着喊着,四下逃亡,其混乱的场景令人瞠目结舌。
有的纵马冲入拒马被扎死,有的弃马而逃却被后面的人踩死,有的在拒马阵内慌不择路被乱箭射死。琐奴在一帮侍从的保护下,一路砍杀,踩着自己士兵的尸体逃了出去。
琐奴回头望向白道,神色惨然。
三万铁骑,就这么完了?
虎贲军铁骑在谷内往来奔腾,肆意砍杀。拒马阵内的自相残杀和肆意践踏还在继续,而汉军的长箭更是像下雨一样在往拒马阵内倾泄,能够勉强逃出来的寥寥无几。拓跋熊抵挡不住汉人的反攻和箭阵,狼狈不堪地带着三千多人逃出了拒马阵。
…………
“快……”
拓跋聘一马当先冲到了白道口。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谷内的血腥杀戮,一时间茫然失措。痛苦和仇恨交织在一起,剧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胡才……”他高举双臂,纵声狂呼,“我要杀了你……”
鲜卑豪帅普瑞索连杀数人之后,终于突出了重围。
他带着几个手下,纵马冲向了守在拒马阵附近的几个骠骑军的士兵,意图逃出生天。
王峰看到部下接连倒下,怒不可遏地飞马杀到,“老子劈了你……”他战刀飞舞,转眼间连杀三人。
普瑞索趁机跃马而起,一头冲进了拒马阵。
王峰怒吼一声,对准普瑞索的战马劈手掷出了战刀,同时顺手拔下一支插在敌人尸体上的长矛,随后狂奔。
战刀笔直地贯入了战马胸腹。战马痛嘶一声,踉跄两步,轰然倒地。普瑞索猝不及防,飞身坠落。
王峰眼见普瑞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亡命飞奔,气得睚眦欲裂。
“去死吧……”
他大吼一声,以矛驻地,矫健的身躯凭借长矛的弹性,腾空而起。
“去死吧!”
王峰一脚踹到普瑞索的背心,顿时将普瑞索踢得凌空飞起。
普瑞索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四肢在空中无力地挥动着,然后直直地砸落到一只拒马上,巨大的拒马尖带着一丝腥红的血肉“扑哧”一声冲出他的胸膛。
王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
“竟敢杀老子的人……”
…………
巴顿勒负隅顽抗,他凭借着自己的勇猛,带着几百人结阵自守,和汉军往来冲杀,夷然不惧。
黑子飞马杀到,两马相错间,手起刀落,硬是活生生地剁下了半截马屁股。
巴顿勒翻身跃起,举刀四顾。黑子勒住战马,拎着大刀就跳了下来。
巴顿勒顿时战意盎然,举刀长啸,“杀……”
“嘿……”
黑子看着巴顿勒飞奔而至,鼻子里哼出半声冷笑,眼内暴显杀气。
“杀……”
“杀……”
巴顿勒连进十三步,连劈十三刀,黑子从容不迫,一一封架。蓦然,黑子狂喝一声,刀如流星,划空而过,巴顿勒斗大的脑袋霎时间腾空而起。
黑子看都不看,飞身上马而去。
巴顿勒无头的尸体再进一步,举刀而倒。
…………
琐奴看到拓跋聘,突然猛跑几步,迎面就是一拳。
拓跋聘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大声叫道:“老牛,你冷静一点。”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琐奴神经质地举手狂吼,“我的人都打光了,都死了。”
“你为什么还不进攻?为什么?”
拓跋聘冷冷地望着他,脸上的肌肉痛楚地抽搐着。
“大王呢?可有大王的消息?”
琐奴打了一拳,喊了两嗓子之后,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他摇摇头,望着火光冲天的白道,凄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