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甚嚣尘上(下)

我自听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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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楼是无衣堂口的产业,这一点在神都里少有人不知情。

    而从外地来神都的江湖人,自然也会打探明白在神都哪些地方是不能招惹的。

    这一次,百花楼的人将那刺客拿了,验身的时候却是发现了其人为阉人的事实,这一下,事情自然就麻烦了。

    后续的审问里,这刺客半句话也不透露,而顾忌这人或许真与阉党有关,百花楼的人便没有下什么狠手,只是派人去东厂请人来看。

    适时,东厂掌刑千户程枭神经正值敏感,他直觉不对,竟是亲自来了百花楼。

    然后,手下的人便认出了这名刺客,正是东厂的缉事番役。

    程枭嘱咐此事莫要声张,直接拿了人回东厂审讯,谁知其人竟在到了东厂之后,便咬舌自尽了。

    程枭自然大惊,直觉里已经觉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有关‘太学生因近来贬斥阉党而遭东厂密探暗杀’一事,很快便在神都宣扬开来。

    接着,刺客身亡的消息不知是被谁传了出去,其中缘由变成了东厂想要压制流言而将杀人灭口。

    程枭有心想澄清此事,但当日在百花楼已有无数人看清了刺客的相貌,如今那人已死,就算有百花楼出面帮忙,也是说不明白这事了。

    所有人认定的,都是东厂杀人灭口。

    次日,太学院掌院于朝堂上奏,太子下令,着大理寺彻查此事。

    此次事件里嫌疑动机皆有的东厂千户程枭,因此被停职软禁。

    朝堂之上传出风雨,若那位千岁再不出关上朝,那他十多年经营下的阉党势力,不日便要被彻底拔除。

    流言之下,神都中不少与阉党沾边的商贾慌了神,有的想方设法求到首辅派系之中,与阉党划清关系,有的甚至直接携家眷离开京城。

    至于这朝廷的衙门里,在这股暗流之下,同样有人辞官有人上位。

    ……

    “大人,您还有心情喝茶呐?”

    北镇抚司的千户卫所里,颜岑有些急切。

    顾小年打了个哈欠,晒着日头,吹了吹茶沫。

    “急有什么用?”

    他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并不见轻松。

    如柳施施早前暗示的那般,朝廷果然出事了。

    而且也如周衿所说那样,一出便是如此大事。

    “可,可咱们就这么待着吗?”颜岑搅了搅手指。

    “那你觉得应该做什么?”

    “走动走动啊。”颜岑说道:“现在局面,摆明了是陛下要动魏千岁了,大人身上也贴着阉党的标签,要是就这么不动作,那......”

    顾小年摆了摆手,随即笑笑,“还没到那一步。”

    说着,他起身,已经微有燥意的风在这个午后吹过,荡起衣衫。

    “事到如今,想要撇清嫌疑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顾小年回头一笑,“因为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宦海沉浮,而是到了武者的层面。”

    “武者的,层面?”颜岑蹙了蹙眉。

    “是啊,武者的层面,只有生死的界限。”

    顾小年点头道:“身份、地位,通通都不重要了。”

    颜岑有太多事没有亲历,所以她不到最后出结果的时候,是想不明白的。

    但顾小年在这几日自然是想通了。

    这是傅承渊和魏央之间的博弈,这一场博弈,从顾昀入京时便已经开始了。

    ……

    “这是一场杀局,请魏央入彀的杀局。”

    皇宫大内,殿宇飞檐。

    和煦轻风之下,莲池泛起清波。

    周锦书双手覆在盖毯上,轻笑道:“魏央出身草莽,聪明一世,却是没想到仍是被傅承渊摆了一道。”

    身旁的袁炬向池中撒着鱼食,此时闻言,不由道:“所以顾昀才是真正的世子?”

    周锦书笑道:“魏央以为自己占了先机,却不会想到自己因此的所作所为全是在帮傅承渊铺路,他如今得罪了太多的人,更有无数人想要他去死。”

    “因此他才会在皇太孙出事的时候果断闭关。”

    “没错,魏央是草莽中的恶龙,对于切合自身之事异常敏锐。周锦言和傅承渊的动作,即便他没有看透,也会在第一时间趋利避害。”

    周锦书淡淡道:“只不过陛下不是他心中的陛下了,他只能躲起来。”

    “白马寺的妖僧的确有些手段。”

    “或许,也是那位林先生没有认真吧。”周锦书看着池中争着抢食的鱼儿,莫名道:“谁也不想做逆天的帮凶。”

    “那接下来,属下要如何做?”

    “咱们的推波助澜便要到此结束了,再做就是引火上身了。”

    周锦书顿了顿,又道:“如果太渊州那边的人联系你,你可以帮他们开方便之门。”

    袁炬微惊,“可若是如此,岂不是暴露......”

    “无妨,”周锦书低垂的眼帘中涌上几分寒意,“周锦言得到了傅承渊的支持,若是咱们再不亮出什么底牌来的话,怕是以后也只能躲在这深宫之中了。”

    “再说,他们本就怀疑了,那索性,咱们就将它揭开来看!”

    周锦书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疯狂,但或许连他都没注意到的是,当他有些歇斯底里的时候,眼中却仍有一抹恐惧存在。

    有些事,有些人,就如同梦魇那般,深深烙印在了心底。

    ……

    宫中,微风渐扬,有些痒挠勾人。

    披着道袍的那人身形憔悴了些,脸颊有些凹陷,就连那双眸子,与往日相比都少了灵动和活泛。

    书库的院子里有藤椅,他躺在上头,轻轻摇着,手边用指头捏了本很薄的书。

    风吹过,书页翻动,轻轻作响。

    有人从门口进来,脚步声缓,却刻意让他听到。

    藤椅上的那人本是闭着眼,在感知到这人是谁的时候,眼角便忍不住跳了跳。

    他是想起身来的。

    想要问责对方,想要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

    说是三两月就可让自己脱身樊笼,如今却已经三四个月了,半点动静也无。

    哦不,倒不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起码,朝野内外的那些腌事儿,似乎恰好让自己给碰上了。

    当然,他自身也是有些理亏的,毕竟他作为给陛下瞧病传授陛下功法的先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好的疗效。

    就算是有奸人从中搞鬼,但结果终究还是不喜人的。

    所以,他就这么躺着,有着明显的不悦。

    “林兄,我来了。”

    那让他感到讨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在身边响起。

    两人已是许久不见,林欣尘此时听了,却是再也忍不住还装糊涂,腰身一挺便站了起来。

    “你还有胆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