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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本质上来说,貘?在丁一身上留下的“信标”相当于是一种另类的心电感应,和电话没什么差别。最开始的时候,他抹去了丁一的自我意识,其实也就算杀掉了他,只留下丁一身为“丁一”时的所有记忆。他让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借助这些记忆,假装自己是丁一潜入组织中,由于他扮演的角色就是他自己,且还是本色出演,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看出他的问题。
貘?原本的计划是:先让丁一窃取足够多的资料,因为这种夺舍是单向的,只要貘?心念一动,随时都可以借用丁一的视觉和听觉,就相当于在敌人的大本营里装了个监视器。凭他的军衔和身份,组织内的大多数地方都是随便进的,也不存在被发现的威胁……
小算盘打得好好的,但卡拉?佩恩却突然从旁杀出,夺走了魂戒的力量,从而使这一连串釜底抽薪、谋而后动的精妙计划化作了泡影。现在的丁一就像一台信号接触不良的手机,没有了魂戒的持续供给,貘?自然也不可能再和他连接,或者指挥他的言行举止。丁一彻底变成了一个断了线的傀儡。在和公孙仁博弈时,他唯一能倚仗的便只有身为“丁一”时的全部记忆和常识,但仅靠这些,绝对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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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木然地沉默。
“你还有最后一点时间,不知名的先生或女士。”公孙仁步步紧逼,眸子里的光圈更是光芒大作,好像两盏黑夜里的长明灯,“把你该交代的东西交代清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我犯了什么罪?”丁一面色僵硬地摊了摊手,问道,“部长,您有证据吗?”
“你犯了什么罪?呵呵……你侵占了一个烈士的身体,用他的身份来欺瞒他的同志,盗窃国家机密,居然还要问我犯了什么罪?”公孙仁冷声道,“我们超自然调查部拿人,并不需要什么证据。你见过哪个超能力者被逮捕之后还会被带到法庭上的吗?
“我就是丁一。”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拥有一个人全部的记忆,你就可以变成他了?”公孙仁砸了咂嘴,冷笑道,“如果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变成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的记忆我都能看见!但事实并非如此!构成一个人的,除了记忆,还有不可磨灭的情感和信仰!丁一是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他的目光应该永远充满着朝气,时刻准备为自己愿意奋斗的东西牺牲,而不是像你这样……死气沉沉,了无生意,你的眼神就像一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
“你说我是……傀儡?谁的……傀儡?”丁一的眼神迷茫起来。
“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是你来回答我才对。”公孙仁终于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直接站在了丁一对面,两人相隔不过区区几厘米,“我不想把同一句话重复很多遍,但,这确实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望着那双如日出般的瞳孔,丁一再次沉默了。
他黑色的眼中跳过两抹暗淡的金黄色火焰,如同倏然而逝的流星,一闪而过,倒映出无穷无尽的黑暗。
“呵呵呵……部长。”最后的几分钟里,丁一的神色忽然又饱满起来,中气也好像比原先更足了一些,“你说我是傀儡,那么……你又是什么呢?你自己会不会也是某种更强大之物绳中的木偶呢?”
“……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交代了呢。”公孙仁挑了挑眉毛,似乎彻底放弃了追究对方身份的尝试,反倒被打开了什么诡异的开关,整个音调也跟着飘起来,“既然说到傀儡的问题……你信神吗?”
“我以为您是个坚定的**员。”
“我知道我知道……信仰的问题,在我们入党的时候就已经审核过了,我得在这儿郑重申明一下,我是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我所说的神,是一种在物理层面上可以理解,可以解析,甚至可以杀死的东西。他们或是具有远超于人类的科技,或是拥有某种近乎无敌的超能力……总之,如果你和他真的建立起了某种联系,他是可以切实听到你的呼唤的。不会像某些乱七八糟的神那样,你跪在地上磕头磕破了他都没反应,连个屁都不放。当然了,他大多是时候也不屑于回应凡人的呼唤,但至少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月光恰到好处地穿过床沿,落在公孙仁的肩头,像是披上了一层冰冷而又致命的大袍,升腾起一股死神的气息。
虽然丁一没有人类的情感,但他也能大致感觉到,自己的死期差不多马上就要来了。
很显然,公孙仁这番理论新奇而又古怪,和他平时的沉稳做派简直大相径庭,隐隐透出几分叛逆的意思。而听他的语气,这又不像是胡诌的,毕竟要现场编一个故事出来骗人也着实是太闲了点儿……当一个人毫不顾忌地在你面前展现出他疯狂的一面时,你就要留心了。或许,他是报着“即便让你看到也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在行动,而这行动的背后,往往就意味着他可能会现场撕票。
在最后几分钟,丁一选择了提问。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价值,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要问出来,就是想要弄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傀儡,心中却依旧产生了名为“好奇”的情绪,这算不算是一个奇迹呢……
“您想说,您本人就是那位神的傀儡吗?”
公孙仁停下话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两圈日轮正在发着诡异的光。
“……我的超能力,来源一一位存在了数万年之久的神,他叫做维塔斯。”他直视着丁一的眼睛,古井无波地陈述道,“在你之前,我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即便是最最亲密的弟弟妹妹们也没有。据我所知,别人的超能力就仅仅是‘能力’本身,没有什么多余成分。而我……”
“我是地球上,唯一一个被神选中的人,我和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说到这儿,公孙仁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莫名地竟有些伤感,“这种感觉让我既骄傲又惶恐……我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肩负起更大的责任,更多的生命和更高的权力。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因为维塔斯的鼓舞,我恐怕早就放弃了……”
“即便我是神的傀儡,能在他的手下走到这一步,保护了那么多本可能会遭遇不测的芸芸众生,我依旧会感到很幸福,很满足。”
……
该说的话,差不多也都说完了。
公孙仁和丁一对视了一眼,缓缓地抬起右臂,按在了后者的额头上。
“我不确定你现在是否还有身为人类的知觉,没有痛觉的睡眠需求的话,估计对你用刑也没什么用……既然你执意什么都不肯说,那就干脆去死吧。”
丁一明知大势已去,却还是在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求生欲,打出了最后一张感情牌,“你现在杀了我,我的妻子和孩子该怎么办?他们还需要我来照顾!”
“……省省吧。”最后,公孙仁向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听到了那些东西之后,你以为你还能从这里走出去?”
“轰————”
随着一阵金光翻涌,公孙仁将一道金黄色的火花从手掌之中直射进丁一的额头里,只见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四肢像触电一样不停抽搐。不多时,他的眼睛里的光芒就黯淡下去,公孙仁一松手,他的**就像铁块一样倾倒过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扑通!”
这个死过一遍的男人,又一次倒下了。
一个家庭破灭,一个女儿永远地失去了爸爸。
……
翌日凌晨。
过了冬至,白天到来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更早。无论昨晚发生了多少骇人的故事,每当下一天的晨光到来时,一切都会被披上一层崭新的、朦胧的面纱。人世间的勾心斗角似乎于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影响,西子湖畔,湖水依旧是平静且淑仪的,几点翠绿色的残荷镶嵌在其中,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朝气吐纳,万物渡过漫长的严冬,开始了下一轮生命循环。
尹族和姬彩踏着清晨的光芒,呼吸着尚未被早高峰污染的纯净空气,在西湖边上漫无目地游荡着。他们俩每隔一百年就会重逢一次,然后一道生活一年半,可以说早就掌握了对方的生活节奏,在一起做什么都显得毫不生分。这也算是二人约定俗成的保留节目了:每当姬彩回到人间后的第一个晚上,尹族总要趁着天还没亮堂起来把她拉出去走一走,顺便给她科普一下这一百年来世界发生的重要变化,以免她在常识这块儿里闹出什么笑话来。
几千几百年前,这项工作还挺轻松的,尹族只需要和她讲讲皇帝和朝廷的改朝换代即可……就最近的一百年,工作量突然变得繁重了起来,因为世界的变化实在是太快太快!这百年中间发生的许多事简直可以用目不暇接来形容,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像金融危机、恐怖主义之类的事儿,要讲明白的话一个早上怎么够呢……
姬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顾盼生情的美目定定地望着东边天幕上一抹缥缈的紫气,眸子里溢出一股莫名悲伤的情绪,久久不能释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原本好动的小公主就变得不喜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