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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宴会结束,秦氏亲自把众家的夫人女郎送到门口,各家马车陆陆续续驱车离去,秦氏抓着巫玥的手又亲热的说了几句贴己话才放巫玥走。
这一刻的关心让巫玥觉得心里暖暖的。
从顾家回来之后,巫玥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跟三郎更近些。这一世的情形跟前世差太多,前世她是嫁给三郎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处才有的感情,可今生她想把这时间提前,如何去接近他呢?她竟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她唯一能想到的大约就是引起他的注意了。
情深意切在行动上却异常的迟疑,这大约就是爱吧。
巫玥还是坚持着给许功送酒,如今的许功还是整天迷迷糊糊的,不过还好,已经认识了她这个人,知道她叫巫玥,这就够了。
那日,巫玥送酒回来,看到等在大门口处的阿尤,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少年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十分清瘦,他三两步跑到巫玥跟前,搓着手,扯着公鸭嗓子:“女郎,阿尤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稚嫩多面庞,巫玥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阿尤,她的阿尤回来了。
“女郎怎地哭了,不过半年光景未见。”
阿尤一去参军五载,她刚刚得知他拜了将军,要回来见她,就被钟氏她们害死了,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算起来已经有六年多未曾相见了。
青葱少年面对泪流满面的女郎有些手足无措,劝的话也只会说‘别哭了’。
巫玥只是流泪,“阿尤,我以为此生都再见不到你了,你回来,真好。”
“怎会,阿尤不过出去一遭,就是变成鬼魂也会跟着女郎,保护女郎的,只是那时别被我吓到才好。”少年这话说的露骨,却真诚的不忍直视。
巫玥破涕而笑,“几月不见,你的嘴倒是巧了。”
少年只是傻笑。
玉清提醒道:“女郎别光顾着站在这里说话了,蓉媪还在里面等着女郎呢。”
是呀,乳母也回来了。
“阿尤,快跟上。”巫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走,刚一进门,便远远的就看着蓉媪倚着门框往院门口这边张望。
巫玥飞快的跑近,扑到蓉媪怀里,“乳母,你回来了,真好。”
“女郎又长高了,头发也长了。”蓉媪微笑着摸了摸巫玥的头。
巫玥拱在蓉媪怀里撒娇,“阿嬷要是回来的再晚些怕是都认不出阿玥了,再不许阿嬷离开这么长时间了,都想死阿玥了。”
“多大的孩子了,还这般,若是让外面的玉郎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颍川第一才女是这般模样小女孩模样,还不得被吓到。”蓉媪嘴上这么打趣,却慈爱的把巫玥抱的更紧了。
青葱少年听了,心里闪过一丝哀伤。
“无论多大,在阿嬷面前我都是个孩子。”巫玥娘亲去的早,乳母对她而言就像是亲生母亲一般。
乳母在,父亲在,阿尤在,三郎也安好,这一切真好,真的很好。果然,上天待她不薄。
时光似东去之川,一去不复返,转眼就到了季春。
每年季春,巫潜都要对去郊外踏青,以示对春之将殁的哀伤,有时驾车醉酒不知归路,还赖老马识途方能返家。今年他娶了新妇,合家团圆,春之将逝亦没能勾起悲情,顿悟说:悲喜心中生。遂改悲春之行为迎夏之旅,携妻子家人出游。
巫玥见父亲高兴,便提议说在外面野炊一餐。巫潜说:寄情山水,邻溪煮鱼,着实是一件妙事儿。
那日,天刚刚亮,巫家主人仆从共十多人,便驾了两辆车往翠屏山的武玉溪去了,等到太阳刚过树梢,便到了地方。
青山滴翠,绿水含情,野花藏艳吐芳,露珠要干未干,鸟儿叽叽喳喳叫不停,偶有几只蝴蝶飞过,落在花间。
“我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张氏感叹不已。她以前在都中多是在城中活动,何时看到过这种场景,更兼心上人陪在身边,竟是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的地方了。
巫玥笑道:“父亲也说过一样的话,一字不差。”张氏听了,含笑看了眼巫潜,见巫潜也看她,竟羞的红了脸。
巫玥含笑不语。
赵氏和巫灵心情就不太好了,本来今日钟家有个聚会给巫灵和巫玥递了帖子的,但是巫玥执意跟巫潜出来踏青,巫灵又不能一人过去,赵氏母女只得跟来了。
赵氏道:“这穷山僻壤的,不就是几棵树,几座山,连户人家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也就你们这些文人,一块木头都能看出来个花。”
张氏的小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还未等巫玥说什么,巫潜就张嘴了,“阿嫂是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见惯了这些,不像她们这些从绫罗绸缎堆里长大的。”
堵的赵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巫潜领着张氏去散步了,赵氏和巫灵都懒懒的不愿意动弹,巫玥便领着玉清和娘阿尤往沿着溪流往上走。
这小溪越往上走水流越细,到了泉眼处,豁然开朗,水面平铺一亩有余,清澈如镜,萦绕着还未散去的薄雾,池中央有一米见方的潭石,那石上一人,白衣浅色,悠然执子,与己对弈。
“最近是奇了,频频与郎君偶遇。”
荀谦神色浅淡,语气却是不善,“女郎如此刻意提醒,倒是让谦以为是女郎故意为之。”
巫玥噗嗤笑出声来,“若是能提前知道郎君行踪,阿玥倒是真想这么做,只是郎君向来寡居独行,少给阿玥机会。”
“果然是越来越大胆。”荀谦神色间有不耐,却也夹杂了些别的,“卿频频言语相扰,不知所图为何?”
巫玥朗声道:“心悦郎君,难道非有所图不可?若说所图,那阿玥所图的便是郎君这个人。”
“荀家三郎这个人?”
“只是君这个人,无关乎郎君家世,才华,品貌。”
“我若没有家世,才华,品貌,岂不已经不是我。”
巫玥言道:“阿玥所言,是说即使哪一天,郎君重病在床,阿玥也会侍奉跟前。只要郎君给我机会。”
“如此说来,我倒是真不能给你机会了,谦虽体弱,倒也没病到重病在床的地步。”
被荀谦呛了几句,巫玥心里越来越安定了。前世里,她刚嫁给三郎那会儿,三郎对她也是不假辞令的,后来她与荀谦关系好了,曾问过他为何开始时对她诸多刁难,他答曰:我若是不在乎,连一个眼神都懒怠给,更何况是刁难。
那是她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了。能被他放在心上,占据所有,幸矣。
巫玥转移话题道:“今日父亲也在,郎君可要赏脸一叙?”
“学士阖家出游,谦不便打扰。”
巫玥也不便多说什么,本还想多留片刻,可是见三郎神色,若是她不走,他怕是就要走了,遂知趣的告退了。
玉清问:“阿尤怎么了?一路都不见你说话。”
阿尤迟疑问道:“女郎怎会与荀家三郎相识?”
巫玥想了想,“机缘巧合。”
阿尤还想多问点,犹豫片刻,终是没有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
巫玥原本以为巫灵还在生气,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调整好情绪,着手准备饭菜了。巫潜之所以喜欢巫灵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赵氏招呼阿玥在一边的毡毯上坐下,“阿玥,你歇着吧,让你姊姊帮忙弄就好了。”
巫玥本来就没打算帮忙,自然也不打算搭理赵氏,径自坐下想事情。她得早早的同三郎定下来才好。前世里,父亲本来是不想让她同三郎定亲的,三郎体弱,父亲怕他有个好歹,后来,她害得张氏流产,父亲对她心寒,一气之下才应了荀家的提亲,这一世阴差阳错,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巫潜回来,巫灵抢在巫玥前面凑到巫潜跟前,“叔父如此高兴,可是遇到什么欢喜事儿了?”
巫潜含笑道:“刚刚见了一个年轻后生,与之对弈一局,大败而归。”巫玥心中一跳,下棋,年轻后生,除了他还会有谁。
巫灵不解,“既是输了,叔父为何还如此高兴?”
巫潜摇头不语,只道后生可畏。巫玥却是知道的,父亲棋艺高超,罕逢对手,自然产生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棋逢对手,自然是高兴万分的。
等到巫灵走远,巫玥才凑到巫潜跟前,试探道:“都说观棋见性,若是阿玥没有猜错,与父亲对弈之人性情必是豁达明朗,让父亲欣赏至极吧。”
巫潜捋了把胡子,“少有的看破棋局之人。”
“父亲如此高度赞赏,惹得阿玥都想认识一番了。”
巫潜沉吟片刻,“他体弱多病,不像是久驻世间之人,此子虽好,阿玥却是不识为妙。”果然呀,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巫潜都很在意荀谦的身体状况。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巫玥张口想要反驳,可是转念一想,此时时机不对,便住了嘴。春光灿烂,鸟语花香,家人团聚,烦心事儿暂且放下。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别五六日又过去了。
那日,阿尤去给许功送酒回来说许功捎话让巫玥过去一趟。
巫玥心中一动,连忙驾车过去。
“许某人已经喝了女郎三十六坛好酒,两坛乐家酒肆的清酿,三十四坛巫家美酒。如今许某已然清醒,女郎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许功此刻虽然衣着凌乱,但是神色确实已经清醒,要比前一世早清醒了一年多。
命理还是变了的。
“先生大才,阿玥小计自是不入先生青眼,然阿玥心系一人,他天生痼疾,阿玥想他多活几年,只有先生才能帮忙,这才叨扰先生的。”
“何人?”
“荀家三郎。”
许功点头。
次日,许功造访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