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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露阁内李元长坐在躺椅之上,夜不阑守在身旁,另有文无奇跪在地上,李道禅站在院门口,看着里面三人一言不发。
气氛低沉,不似这院中的灯火通明。夜不阑注视着李道禅。李道禅看着面带微笑的夜不阑,他感受不到一点杀气。
这夜不阑只是单纯在看着他,李道禅不知这个他从未谋面的老太监为何这般做,但李道禅却视若不见。
一只飞蛾撞在灯罩之上,用尽最后力气,缓缓跌落地面,李道禅看着那只飞蛾,他并没有因为那只飞蛾的愚蠢感到好笑,反而有一丝悲伤。
人大概都是如此,自以为寻到了通往光明的路,但实则不过是将自己推向了死亡。所有人都得死,可能够选择如何死,便是一种无上的尊贵。可在选择之时,人难免会露出愚蠢的本质。此时,文无奇将李道禅带至宫中,那是因为李道禅的选择;现在李道禅要走,而文无奇却跪在地上,乃是他的选择。只是这些选择,是否会让他们沦落到飞蛾那般的境地?
不管会与不会,李道禅似乎从来没担心过。只要让他找到该找的人,然后杀了他。这一想法,是李道禅多年未曾变化的。
思露阁异常安静,就连灯花炸裂的声音都一清二楚。李道禅并没有因这压抑而感到不适,他靠在院墙上,双臂环在胸前,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
金銮殿外却热闹不已,寿宴上,觥筹交错,鼓乐吹笙。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杂耍艺人们,上演着让这些官员大开眼界的“功夫”,而这些功夫,在江湖上只不过是在浅显不过。可见外行看热闹,说的一点没错。
陈尽仇紧紧盯着一刀,来到皇宫之时,李道禅便叮嘱陈尽仇,到了皇宫之内,一定要看好一刀,虽然在陈尽仇看来,一刀自有分寸。看着一刀则在那些杂耍艺人中间,胡乱蹦跶。
陈尽仇自言自语道:“一刀玩的倒是开心。”
陈尽仇看着那些朝中大臣,却压了压自己的帽子。
而在陈尽仇眼中活蹦乱掉的一刀,虽然如猴子一般在人群中来回穿行,可他却在那些高高在座之人中不断寻找。
一刀从一开始便用余光不断寻找,只是他到现在还未曾找见自己要找之人。可一刀哪里肯放弃?他跟李道禅前来,不是为了担心李道禅的安危,而是要来做一件事,杀一个人。
而一刀寻得不是别人,正是慕剑清。只是慕剑清虽然也是朝中官员,但他却也是宫内侍卫,自然不可能与其他官员一般,坐在这里享受美味佳肴。
不过何怀柔命人将慕剑清找来,说辞自然好找,只说是担心自己安危便可。慕剑清跟着宫女来到何怀柔身旁时,宫女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慕护卫到了。”
“嗯,行,你下去吧。”何怀柔说道。
而慕剑清见宫女离开,这才上前一步,笑着小声说道:“娘娘叫臣来,有何吩咐?”
“贫嘴,你说本宫叫你来是为何?”
“呵呵呵,娘娘如何吩咐,臣就如何做。”慕剑清嘴角一勾。
此时李承宗也看到了慕剑清,转身说道:“慕护卫,你来啦?”
“是,太子。”
“快快快,找个位置坐下。”李承宗说道。
何怀柔笑着吩咐了宫女一声:“来人,赐座。”
太监宫女急忙搬来桌椅,慕剑清谢过何怀柔与李承宗,便坐在了李承宗的手边。
今夜因为贺礼一事,李承宗颇为高兴,现在慕剑清也来到寿宴,他更是高兴。
“慕护卫,我敬你一杯!”
慕剑清急忙起身,毕竟是此时可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他慕剑清如何都不能失了规矩。
而李承宗则不满道:“慕护卫为何如此见外?快坐下,今夜啊,你我不用守那些繁文缛节。”
“是,殿下。”慕剑清这才坐了下来。
而远处的一刀突然眼神微冷,他停下滑稽的动作,将背后木匣放了下来。
别人不知,但陈尽仇却知那木匣子对于一刀来说有多重要。
“一刀,你怎么把木匣子打开了?”陈尽仇问一刀。
而一刀只是微微一笑,打开木匣,看着里面的长刀,他轻轻抚摸着,眼神复杂。
“师父,今日徒弟就替你报一刀之仇。”
“一刀,你说什么?”陈尽仇感到面前的一刀又变得和往日不同,他皱了皱眉头,掏出自己的匕首。
“尽仇,一会,你不用出手。”一刀轻声说道。
陈尽仇听到此话,心想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虽然不知为何一刀拿出长刀,但想必一定准备和某人动手。
若是一刀出手,一定是有非得出手的理由。那么陈尽仇也不会再劝一刀,作为兄弟,只要出手便是。
可一刀头也未抬,便知道陈尽仇想要帮他,可一刀不打算让陈尽仇参与其中,就算李道禅在此,一刀亦不会也让他出手。这乃是一刀自己的事。是他想做的第三件事。
陈尽仇点点头,可他却望向远处,此时不知道李道禅又在哪里。
说罢,一刀手握长刀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慕剑清。他此时心中毫无波澜,他想到了当年的虽张淳风学武之时,那时的他实在是愚笨,不管如何努力,总是学不会,张淳风从来没有责骂过他一句。
总是在他满头大汗之后,向他招招手。一刀会对着张淳风,大笑着,露出他的豁牙。张淳风递给他一碗清水,一刀便端着喝完。一刀与张淳风,日日如此。日子仍是那般清苦,吃了上顿没下顿,有间破庙住,已经是好的。
与往日不同的,无非便是多了一件事,练武。可一刀便觉得自己日日都开心不已。这便是不同往日。
可在有一日,张淳风将一刀叫到身边,他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现在走吧,在他人面前不可说我是你的师父。”
一刀那时还小,他不明白为什么张淳风突然对他说这话,只是他装傻充愣装惯了,只得傻笑个不停。
“现在想哭是吧?”张淳风看着一刀,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
他知道一刀乃是一个乞儿,日日要靠偷盗过活,被捉到时,便是一顿打骂。没人保护一刀,他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这样的一刀,在人前只能装傻充愣。
他人看到乃是个傻子,便会放过他,时间久了,不仅是他人,就连一刀自己都信以为真,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所以当他面对一切事情时,一刀只会傻笑,因为他不知自己该如何。
张淳风为何一定赶他走,一刀不晓得。又为何收了慕剑清与龙老怪,一刀也不晓得。但后来一刀知道许多事,比如说慕剑清曾经偷袭张淳风,在他腰间捅了一刀。
而张淳风却放过慕剑清一条性命,慕剑清颇为得意,转身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一刀寻找多年,也是无果。
但一刀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正如他跟余井水说的那般,这是他最后要做的一件事。
而慕剑清也发现有一股杀意向他袭来,只是他并不认得一刀是谁,便也不知道一刀为何对他怀有敌意。
要说在朝廷之中,想必还没人会要他的性命。若是江湖之中,那更是没有,因为已经许多年了,他慕剑清在江湖上早就如同死人一般。
就算当年,他慕剑清一时兴起,杀了不少人。可那些人怕是这么多年也就将他忘了,或者以为他早就死了。
而多年后的今天,慕剑清现在已经是地仙武夫,武功境界不知比之前强上多少。以他的武功境界,又会惧怕何人?
所以,慕剑清一转身,远远看向一刀,只是他的笑容玩味,看着一刀仿佛看着顽童一般,心中讥讽不已。
想着这不知是江湖上哪里来的武夫,想要杀他。只是在这皇宫中动手,就算慕剑清坐在那里,宫中的禁军与护卫,也能将一刀擒拿。
慕剑清原本是这般打算,不过当他看到一刀拔出长刀之时,慕剑清双眼微眯。
“此人也用刀。而且这刀的制式……”慕剑清露出沉吟之色。
而一刀将长刀一横,看向慕剑清。慕剑清嗤笑一声:“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徒弟,只是我为何从未见过?”
慕剑清不认得一刀,但一刀却人的他。毕竟当年,张淳风赶走一刀以后,才收了龙老怪与慕剑清为徒。
慕剑清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也罢,既然他想死,那我便送他一程。”
一刀提着刀对着慕剑清喊道:“慕剑清,当年你刺师父一刀,这个仇,我一刀今日来报!”
人声嘈杂,一刀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之中,并未有人发觉。
而慕剑清听得真切,他嘿嘿一笑:“既然你我都是老头的弟子,那便是同门,虽然我已经不认老头为我的师父,不过对于你,一会我会下手快点,给你个痛快。”
“你不用这般惺惺作态,我一刀可不吃你这一套。当年你欺骗师父,苦苦相求,要师父教你武功。师父他老人家念你心诚,便教你武功,还有意将衣钵传与你,可谁知你竟然在师父受伤之时,想要杀害师父,像你这般狼心狗肺之辈不应留在世上。”
“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我与老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岂容你来说事。至于捅他那一刀嘛,我也只是一时兴起,看看到底自己的武功练到什么地步,只是可惜了,当时功夫还是没有练到家,否则早就杀了老头。”慕剑清说着,心中感到一阵可惜。
一刀怒目圆睁,单腿后撤,做拔刀之势,长刀出鞘,狂风四起,只吹得紫金殿前人仰马翻。慕剑清随手一划,面前平静异常,他飞身跳至金銮殿上,对着一刀说道:“下面人多,出手不方便,既然想要打架,那就上来。”
一刀只是来寻慕剑清的,但在做的这些文武百官可不晓得,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刺客”,只听到人人开始大喊“有刺客,护驾!”
那些宫女太监,虽然心中害怕,可还是挡在何怀柔身前:“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何怀柔却对身边的奴才们说道:“快护好太子!”
说罢她抬头看向慕剑清与一刀所在的地方,眉头紧锁,有人竟然敢在此地此时闹事,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说这宫中把守森严,就是这三千禁军,又岂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但她何怀柔还算从容淡定,可再看去,四座皆惊,护卫们,冲了过来,不仅如此,还有禁军也闻讯前来。
何怀柔大声喊道:“怕什么?全都给本宫坐下!”
这一声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所以何怀柔对身边禁军大声喊道:“还不速速让他们坐下!”
“遵命!”那些禁军要比那些文官强上不少,他们听从何怀柔的命令,站在官员身旁,让他们不得轻易走动。
一刀则也跳至金銮殿上,与慕剑清相对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