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牢中见故人

石桥阿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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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中的大牢中,不见宫中护卫,却只有几个黑衣太监守在门口,他们一一面带铁面,看不清面容,即使李元长的龙辇前来,这几个太监也仿佛没有看见。

    “其他人在外面候着。”夜不阑轻声吩咐,身后的太监们一一退后,只有几人抬着龙辇走了进去。

    衙门朝南开,牢房向北立。就算牢字带天,也不过是天底下最阴暗无情的角落。这里面关的人,不是一个个身犯重罪,就是等着大审之人。随还苟延残喘,和死人无异。

    当夜不阑领着李元长来到一处牢门前,那里面是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人。那人盘腿而坐,低着头,毫无生气。

    “陛下,就是此人。”夜不阑一侧身,对李元长说道。

    李元长看着牢中之人,一时认不出是谁。不过李元长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这点定力还是有,他也没有问话。

    倒是牢门的那人,听到夜不阑的话,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元长,二人四目相对良久。

    李元长脑海之中闪过一个人影,随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想到竟然是此人。

    “这么多年不见,原以为你做了皇帝,该有另一番风采,竟然还是这般落魄。”那人开口道,丝毫不因李元长是皇帝,而有一丝丝的敬畏。

    “朕就算做了皇帝,也是当年的那个卑贱皇子,倒是您,没想到还活着。”

    “抢了太子皇位之人都没死,我又岂能舍得死了?”

    “看来,你是想熬到朕死,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那人面带讥讽,上下打量了李元长几眼:“呵呵呵,看来我不用等太久。”

    “这么希望朕死?”

    “就算我不想,你又能活得了多久?难道做了皇帝,就相信了什么万岁的鬼话?”

    “朕不信,从一开始就不信。不过你又怎能确定自己比朕活得更久?”李元长一抬手,身边太监将龙辇放了下来。

    “这么说,你是打算杀了我。”

    “朕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你啊你,我原以为你这个当今圣上前来,能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只是来跟我拌嘴来的,果然还是原来的黄口小儿。”

    “跟你比,朕确实只是一个晚辈。不过朕好奇的是,你为何这么多年还不肯走,要留在朝廷之中,又是如何做到瞒天过海的?”

    “瞒天过海?呵呵,用不着那么麻烦,这官场,谁做了皇帝,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是一个名利场,至于我是谁,从何来,又是做什么的,谁会操心,难道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朕以为,有些人不用在乎,就如同当年一样,你一心想让朕死,可现如今朕仍是活得好好的。”

    “当年不过是文丞相一时夫人之人。我已经跟他说过,要想除了你,就要快刀斩乱麻,不过是雇人杀人,有何难的?”

    李元长说道:“如果文四维真的听了你的,那他便不是文丞相。”

    “所以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那人说到此处,怒目圆睁。

    “此事,朕也觉得先皇做的不妥。文丞相实乃是国之栋梁,跟你们这些宵小可不同。”

    “宵小?你这个贱婢所生的孽种到现在还敢口出狂言!若他听了我的,我文家,如何能落得这般田地?上下死的干干净净,连一个孩子都没能放过,先皇,你口中的先皇无非是个昏君!”

    李元长叹了一口气:“文国章,到了现在,你还在耿耿于怀。”

    “笑话!我那个大哥张口闭口国家大计,到头来,害的文家鲜血横流,我耿耿于怀又能如何?先皇倒是崩天,心安理得。而你这个罪魁祸首,理所当然继承皇位,得意如此多年。我看在眼中,如何不恨!”

    “春风得意?好一个春风得意。朕当年失去了什么,你又怎知?可朕没有怪任何人。毕竟朕生在了皇家,没得选。当年无心皇位,却还要受到你们的顾及,三番五次欲除了朕而后快,为何到了现在,反倒说的好像是朕害了你们。”

    “你也说了自己生在了皇家,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为何不能让你活着。”

    “明白自然是明白,不过朕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朕?你们想要辅佐太子,朕不说什么。你们想要皇位,朕也只当看不见,不过朕只是想活着,难道这个小小的要求,在你们看来,也无法容忍?”李元长眼神微冷。

    “是。只要你不死,就是最大的变数。既然你毫不在乎,为何不愿意就安静地接受自己地命运,死在当年?”

    “所以,你以为朕现在还活着?”

    这位前任宰相的亲弟弟文国章笑道:“难道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一道冤魂?既然当年你赢了,那么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

    “朕想要的,在朕登上皇位时,便已经失去了。说来可笑,这皇位是你们所要的,朕不想要,你们却因此没了性命,却什么都没得到。而朕和你们想要的恰恰相反,可仍是一无所得。”

    “李元长,就是你这个样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是你坐上了皇位?”

    站在一旁的夜不阑从进来时便没有说一句话,他低着头,听着李元长与文国章之间的谈话。这二人明明话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却又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意味。

    “或许最该死的是朕,也说不定。”

    李元长话语中满是唏嘘,配上他苍白的面容,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

    而文国章微微一愣,也不再说话。

    “好了,既然叙旧叙完了,是不是该说些朕不知道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此事。”

    “夜老,朕让你去查的何事?”

    夜不阑睁开双眼:“陛下让老奴前去查文寻常的死因以及文无奇的下落。”

    “既然你已经知道朕查的何事,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朕说说,为何将你揪了出来。”

    “有何可说的,只是我运气不好,原本也快要辞官而走了,谁知被这个老东西捉了来。”文国章看了一眼夜不阑。

    夜不阑微微一笑:“文先生,嘴上积点口德才是。虽然你老奴比你年长不少,可算一算,文先生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吧,为何叫老奴老东西?”

    “怎么,我叫你老东西,你还不愿听?”

    “文先生既然这么说,老奴可不敢还嘴。”

    “既然听到寻常与文无奇的名字,你却好不放在心上。”李元长笑道。

    “那两个臭小子,我可懒得管,再说了,他们的爹都不愿听我这个做弟弟的话,既然是我兄长的儿子,又如何会听我这个做叔叔的话?”

    “那你这么多年还躲在朝廷之中做什么?难道想卧薪尝胆,又或是心系国家,想要为朕分忧?”

    “放屁,我就想在朝廷里,看着你是如何病死的。”

    “在何处不一样?倘若有一日朕死了,就算你在天涯海角,想必也会知道。”

    “说的也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这人比较怕死,所以想着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瞧,我猜的没错吧,这么多年谁都没有发现。”

    “原来如此。既然你不想说,那朕就来说几句。寻常死了,你可知道?”

    李元长说话时,紧紧盯着文国章。虽然文国章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他闪动的眸子带着心痛之色。

    “看来你不知道。”李元长轻叹一声。

    “寻常何时死的?”

    “已经死了数年。”

    文国章紧紧握着拳头:“那傻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

    “虽然朕不知为何寻常死了,但朕想,此事应该跟朕的儿子有关。”

    文国章一脸的吃惊之色:“和你儿子?什么时候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扯上了干系?”

    李元长可不信文国章会如此吃惊,他知文国章这是在嘲讽李承宗,他不以为意:“朕可不仅仅那一个儿子。”

    “你难道在做梦?虽然这么多年,我只是做了一个小官,可毕竟也是在京城之中,你有几个儿子,我会不知?”

    “岂止你不知晓,就算是朕,也刚刚才知道不久。”

    “你的意思是……”

    李元长轻声说道:“多年前,朕的那个儿子并未死,而且,救下他的正是寻常。”

    文国章一时陷入沉默。

    “所以朕才说,寻常的死很有可能与朕的儿子有干系,但朕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又是何人知道此事,又是何人因此杀了寻常?”

    “那个傻小子,大小我和兄长便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寻常虽然叫寻常,可他着实不寻常。”

    “我那另一个不争气的侄儿呢?”

    李元长双眼一眯:“此事,朕还想问你,没想到你竟然先问了朕。”

    “怎么,我是他们的叔父,就应该知道他们在哪吗?别废话了,今天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可以走了。”

    “这么早就下逐客令了?不和朕再聊一会?”

    “累了,饿了,困了,总之不想再说了。”

    “呵呵,行。那你就好好休息,朕想着日后定有许多时间来瞧你。”李元长示意夜不阑,他要回思露阁。

    而夜不阑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