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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少爷,谷主的遗体已经有人送来。”一名侍女走进院子,来到华青囊身旁,说道。
华青囊坐在鱼池旁,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独自出神,
“张爷爷的遗体可也送了过来?”
“少爷,张大人乃是审刑司的官员,恐怕不会交给我们。”侍女回道。
华青囊看着鱼池中一黑一白两条相互依偎的锦鲤,说道:“你去告诉审刑司,就说张爷爷的孙女在我青人谷,人死了总得有后人安葬,让他们将张爷爷的遗体交给我青人谷。”
“是,少爷。”侍女离开院子。
华青囊回头看着屋子,张余笙将自己关在房中已经多日,不吃不喝,也不出门。华青囊就坐在院子里守着她。
当日青丘婆婆让华青囊带着余笙速速离开,华青囊没有丝毫犹豫。他知自己奶奶的性子,雷厉风行,果敢坚决,若不真是别无他路,绝不会让他们逃命。
华青囊带着余笙一路赶回青人谷,没两日消息便传来。华青囊并不是不担忧青丘婆婆与张人杰,只是他明白,怕是凶多吉少。若说他不伤心,怎么可能?自幼华青囊父母双亡,自己便和奶奶在青人谷相依为命,除了青丘婆婆,他最为熟悉的就是张人杰与张余笙。
在他的记忆中,张人杰每过一些时日,就要来到谷中治病,而张余笙就会跟在他身边。华青囊天生一种怪病,平日里有些痴傻,如他现在这般神志正常的时候不多。
第一次见到张余笙时,那时的她只有七岁,自己大她几岁,张余笙手里拿着糖葫芦,腰间挂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打扮如现在一样,不穿女装,爱男装。那是华青囊第一次见到谷外之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张余笙见华青囊一直看自己,咯咯一笑,走到他身前。
“喏,给你吃。”
看着糖葫芦,华青囊一脸好奇。
“快拿着啊,再不拿,我可要后悔了。”张余笙催促着他。
华青囊怯懦地接过糖葫芦,吃了一口,虽然牙齿都酸掉了好几颗,可华青囊却觉得那串糖葫芦甜到心里。
只是张人杰和张余笙每次来,逗留长不过四五日。华青囊便在谷内等着张余笙下次再来,想起那串糖葫芦,华青囊便叫来药奴,在谷中种了十几棵山楂树,想着等到树长成了,就可结出山楂,结出了山楂,华青囊就可以做糖葫芦,等张余笙来时一起吃。
因为自己的怪病,谷中的药奴仆从很少有人跟华青囊亲近,又因为青丘婆婆可是一位冷面冷心之人,谷中之人都敬畏她,更不敢和华青囊多说什么。除了青丘婆婆,便再无一人与华青囊说话。
而张余笙每次来,都要跟华青囊说许多有趣的事情,如她这次又跟张人杰办了什么大案,抓住了什么坏人;又途径什么地方,那里的风土人情;还有碰到了什么奇闻趣事。总之每次华青囊都开心得不得了。
华青囊所有的欢乐都跟张余笙有关。
只是有一点,华青囊一直忧愁,自己种的山楂树虽然长大了,结果了,可他做出来的糖葫芦总是被张余笙嫌弃,华青囊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做出让张余笙喜欢的那种味道。
张余笙从小就想做一名捕快,华青囊却不知自己想做什么,每次想起来就愁眉苦脸,张余笙就会揉着他的头,安慰他:“什么都不做也挺好的。”
“当真?”
张余笙嘿嘿一笑:“真的不能再真。”
华青囊有一段时间便真的信了。可有一次,张人杰带着张余笙又来谷中治病,这次却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张余笙。
张人杰面色阴沉,骑着马径直冲进谷内,青丘婆婆看到张余笙的模样,带着张人杰走进屋内,华青囊不知出了何事,跟着进屋。可青丘婆婆大声呵斥他:“快出去,不要添乱!”
这是青丘婆婆第一次对自己发火,华青囊本就胆小,急忙跑出屋子,青丘婆婆一把将房门关上。站在门外的华青囊不知张人杰会如此焦急,也不知平日里蹦蹦跳跳像只小鹿一般的张余笙为何面色发黑,昏迷不醒,更不知为何青丘婆婆会发火。
他站在门口,只听到张余笙的惨叫声,华青囊的心顿时一揪,浑身一个冷颤,仿佛置身十年寒冰当中,莫名的恐惧如同黑夜,笼罩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不知所措,站在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等到日落月升,凡星坠空之时,青丘婆婆才从屋内走出,看到华青囊,微微一愣。
“孙儿,站在这里做什么?”
华青囊痴痴傻傻,没有吱声。
青丘婆婆叹了一口气,她知华青囊又犯起了痴症。
“来人,带少爷回房!”
这一次是张人杰与张余笙在谷中所留时间最长的一次,半月已过,仍是没有离开。
华青囊不管是犯痴症时,还是清醒时,都要去张余笙的房中看她,但每次都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张余笙看到华青囊,虽然面容憔悴,可还是强打精神:“你躲着我干嘛,我是鬼不成?”
华青囊犹犹豫豫走到张余笙的床边。
“你怎么样了?”
张余笙呵呵一笑:“我可是一名捕快,这点伤不碍事。”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这都算轻的,做捕快的,平日里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哈哈。”
看着一脸笑容的张余笙,华青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从那时起,华青囊便开始跟青丘婆婆学医学蛊。既然张余笙一心要做个捕快,自己就做个医师,天下人的病他救不了,他独独希望自己能够救张余笙便好。
一个声响,惊动了池中的那两条锦鲤,这两条鱼一打头,相伴游向远处。
房门被人打开,张余笙从里面走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面带微笑:“华青囊,我饿了。”
看到张余笙这个样子,虽然他表面淡然,可是心中一松:“我这就吩咐下人给你准备饭菜。”
华青囊知道,张余笙一定能想得开,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从不曾打扰。
“这个不急,对了,我爷爷的遗体在哪里?”
“张爷爷的遗体还在审刑司,不过我已经派人告诉审刑司,你在青人谷,那么丧事自然是要在青人谷办。”
张余笙点点头,然后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何事?”
“我想把婆婆和爷爷葬在一起。”
池中的那两条锦鲤在远处逗留一会,又游了回来,张余笙看着那一黑一白的锦鲤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华青囊回道。
张余笙嘿嘿一笑:“就这么办吧。哎,糖葫芦?”
华青囊悻悻地笑道:“我自己做的,你也不喜欢吃。”
张余笙伸出手。
“做什么?”华青囊问她。
张余笙白了他一眼:“当然是想吃啊,还能做什么?”
“这可是我做的。”华青囊又说了一遍。
“我已经知道啦,快给我。”
华青囊只好将糖葫芦递给张余笙,张余笙要了一颗含在嘴里,脸上带着笑容。
“好吃?”华青囊问她。
张余笙点点头。
“真的?”张余笙的话让华青囊喜出望外。
“真的不能再真。”
华青囊笑着不说话,抬头看向夜空,不知为何,今天的月如此明亮,连天边的云彩都泛着银沙般的光。
“华青囊,其实我一直有件事瞒着你。”
“瞒着就瞒着吧,你想说自然会跟我说。”华青囊说道。
张余笙歪着头看向华青囊:“你难道没有一点好奇,不想知道是何事?”
“余笙,你看天上的云和月。”
张余笙抬头看去:“嗯,是挺好看的。”
“只有明月才能为云彩照亮这漆黑的夜空。彩云会一直追随着月亮,但从不会想拥有,因为彩云一旦抱住明月,那么黑夜中的光明便消失不见,堕入黑暗。余笙,你就是那轮明月,我就是那片云彩。”华青囊转过头看着张余笙说道。
张余笙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含在嘴里,笑着说:“其实你做的糖葫芦一直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