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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禅乃是有名的和尚,原本众人皆认为他能得到慧空祖师的衣钵,做那灵镜宗的第六代祖师。可如此看来慧空选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传人。”
“就是咱们救的和尚?”
慕容亦温看着李道禅点点头。他笑着说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菩提。菩提出家之前只是一个樵夫,目不识丁,可每听佛经皆有所得。一日慧空祖师相国寺讲经,问座下弟子可有所悟。念禅起身作一佛偈,众僧称赞不已,菩提却连笑三声。慧空祖师见他这般,便问他所笑何故。菩提说念禅大和尚所作佛偈美则美矣,了则了矣。菩提只是一个寺中烧火的和尚,出此大言,谁能当真?都认为他是哗众取宠。菩提见众人嘲笑,他也气,随口也作了一佛偈,座下皆惊。可慧空祖师却大声呵斥菩提,说他不懂装懂,扰他讲经,拂袖而去。此事他人就当作罢。而念禅却听进心中,他可不是其他的僧人,自然听出菩提所作佛偈与他针锋相对,于是生出杀心,但相国寺还是慧空祖师主持,念禅一时间也不好下手。但日子久了,终归有杀人的机会。慧空祖师秘密传菩提衣钵,将他送出相国寺。”
“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怎么还会在乎什么衣钵祖师之位?”李道禅皱着眉头。
“出家人也只不过是出了家,但身仍在俗世中,既然身在俗世,那么人便是俗人。怎可能人人都能将浮名权势尽抛脑后?念禅佛道修为已算是上上之乘,又能如何?”慕容亦温唏嘘不已。
李道禅眼睛一闭,真是不知道这帮僧人所图:“那还出个屁的家,当个甚的和尚?”
“唉,你看,那就是相国寺。”慕容亦温一碰李道禅,指着山中一座高耸的佛塔。
“我知道为什么念禅那秃驴,想要继承衣钵了。”李道禅看着远处气势恢宏的佛庙,屋舍俨然,斗拱交错,青瓦红墙,勾心斗角。最是那座高耸的佛塔,更显得庄严。看着李道禅垂涎的样子,慕容亦温摇摇头,这李道禅就是太过爱财。
“此寺庙乃是灵镜宗三代祖师所造。三代祖师四处传法,普度众生。一日来到这山上,三代祖师看见有佛光大放,他盘山而上,登至峰顶,坐定打禅,不吃不喝就是七天七夜,等到最后一夜,天降佛光,众人见此异像,纷纷上山朝拜,因当时陛下诚心信佛,便下令在此为三代祖师建造了这座佛寺。日后人们称这山就叫佛光山。”
李道禅听罢,仰天长叹。
慕容亦温转过头问他:“怎么了?你这是被三代祖师的故事所动,也要出家做和尚?”
李道禅一手搭在慕容亦温的肩膀之上:“为什么这种好事就落不在我头上?”
“十三啊十三。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什么是好。”
李道禅挤眉弄眼,思量了许久,他一拍额头:“哪日我也找一个山头坐上几日,说不定也能出现什么异像。哈哈。”
慕容亦温一拉李道禅:“白日做梦,可是会撞墙的。快走吧。”
来到山脚,来来往往尽是香客。有贩夫走卒,有提携伛偻,有文人墨客,有草莽白丁。听着寺中传来的钟声,使人心中空明。
“我还没问你,对于相国寺里面的这些秘密,你们万通阁又是怎么知道的?可别告诉我,相国寺里的和尚也有你们万通阁之人。”李道禅一直对于万通阁是如何知道如此多的隐秘感兴趣。
慕容亦温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你在阎罗殿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很多事虽然看起来极为复杂,可事实却极为简单。我们万通阁与你们阎罗殿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都是生意人罢了。只要肯出价钱,自然能买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你们万通阁岂不是很有钱?要不你给我想想办法,我也加入你们万通阁算了。”李道禅一脸奸笑。
慕容亦温连连摆手:“你还是死了心吧。不说我没那个本事,就算我有,也不会将你这个祸害引荐进万通阁,说不定哪天就要受你的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半愣子,这么说话,还算什么兄弟?”
“你说破嘴皮都不行。”慕容亦温可绝不会答应。
“小爷真是交友不慎呐。”李道禅双手背在脑后,长叹道。
“彼此彼此。”
走进庙门,慕容亦温买了一把香,分给李道禅一半,李道禅瞥了一眼,没有接过去。慕容亦温也无所谓,走到大殿之中,点燃佛香,插在香炉中,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然后双手合十,也不知如此虔诚,心中许了什么愿。
李道禅靠在门旁,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甚是无聊。
“施主来寻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站在李道禅身前。
李道禅歪头看了老僧一眼:“不是。”
“呵呵,老衲就住在东禅院,若是施主想要寻人,自可去往那里寻老衲。”说着老僧走了过去,而寺中其他僧人见到老僧,皆急忙行礼。
李道禅双眼微眯,看来这个老和尚在相国寺的地位不低。
慕容亦温走出大殿:“怎么了?”
李道禅摇摇头:“没事。对了,你在里面这么久,到底是许了什么愿。可别忘了,咱们来这里不是烧香拜佛的。”
“怎么如此心急,这可一点都不像你。”慕容亦温一出来就感到李道禅有些异样,但他也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知道许多关于相国寺的事吗?怎么现在连一个如此有名的老和尚都不知去哪里找?”
“知道倒是知道,慧空祖师就住在东禅院内。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想要直接拜访,恐怕不易。念禅已经派人追杀菩提,那么现在相国寺中也定是他的人手。我们如此面生,直接寻慧空大师,必遭他人怀疑,生出事端。”慕容亦温怕是早就想过此事,只是一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行啦,你说的我懂,既然如此,咱们索性就做个香客。既然都来了相国寺,那么也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
慕容亦温虽然还没想好对策,他也无心游玩。李道禅一拍他的后背:“什么都不要再说,隔墙有耳。”
慧空回到禅房,门前却站着一个俊秀的僧人,僧人双目低垂,恭敬等待。
慧空见到僧人,面带微笑:“是念禅啊,为何站在门外,随老衲进屋吧。”
念禅双手合十,颔首一拜:“祖师已经将弟子拒之门外,弟子又怎进得去祖师之门?”
“门在心中,佛亦在心中。虽然你未进老衲这门,但成佛之门尚且大开,何必要向外寻?”慧空面容慈祥,徐徐说道。
“既然如此,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祖师却将大门对他人而开?”念禅一抬头看向慧空。
慧空见念禅心有怨愤,叹了一口气:“念禅,你随我修佛已经多久?”
念禅回道:“弟子自幼出家,一心向佛,辗转多处学法,后因仰慕祖师,便来到相国寺,已有九载。”
“九年啦。”慧空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着希冀,也带着淡淡地惋惜:“念禅啊,你天资聪慧,佛心坚韧,老衲自然心知。这么多年,你修佛有成,已超众人,可却还是未通佛道精义。你知我为何不传你衣钵,而传菩提?”
这本就是念禅前来的目的,他不明白自己相比菩提那个烧火僧人,自己又差在哪里?
见念禅没有开口,慧空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一心佛法,这才怀有执念。着眼外物,而不修心。我灵镜宗讲的便是吾心是佛,一念顿悟。就算我将衣钵传授于你,对你的大道非但毫无裨益,反而是一场祸事。你可明白老衲的苦心?”
“弟子不明。祖师,弟子虽然愚钝,但倘若祖师将衣钵传我,弟子一定能更上一层,超越列位祖师,让我灵镜宗成为大奉朝第一佛教大宗。”念禅疾言厉色,向前走了两步。
“唉,看来你还是不懂。罢了,你且回吧。”慧空缓缓闭上双眼,不想多言。
而念禅冷冷看着慧空,良久,他挺直腰板,对慧空说道:“祖师既然就此断定念禅,那么弟子也不再期待什么。祖师一意孤行将衣钵传于烧火僧,那么弟子就做自己认为正确之事。”说罢,愤然离开。
慧空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施主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站在屋顶的李道禅,嘴角一勾,果然瞒不过这位得到高僧的法眼。李道禅虽然只是金刚境的武夫,但是在阎罗殿混迹多年,对于自己隐匿身形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些自信。而慧空虽然是佛教中的高僧,但连武夫都算不上,又是如何发现的自己?
“大师果然了得。”李道禅落在地上,拍了一下裤脚的灰尘。
“施主谬赞,老衲只不过是一个出家修行的僧人,可当不上‘了得’二字。”慧空转过身走进了屋子,李道禅也跟了进去。
“禅房简陋,施主请自便。”
李道禅四处打量了一下慧空的禅房,堂堂佛教一宗祖师,住的地方确实简陋了些,他坐在木椅之上,不再言语。
慧空坐在蒲团上,笑着问道:“施主前来找老衲,所为何事?”
“大师既然一眼就认出我是来寻你,那么不妨再猜一猜,我所为何事?”
“哦。”慧空想也未想:“事关菩提,不知老衲说的可对?”
李道禅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大和尚:“大师一语中的。我刚才也已经确认过,这里应该没有外人。那我就说了。菩提虽遭念禅派人追杀,不过被我所救,现菩提已经去往南方,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
“老衲替菩提多谢施主。”
慧空好像并没有很欣喜,反而异常平静。
李道禅看着慧空:“大师这般相信我?你我可是初次见面,不知底细。”
“施主既然费时前来告之,老衲又为何不信?倘若施主所言非虚,那么便是菩提的福缘。如果施主所言是假,菩提身处险境,那么这也是他的劫数。”
“大师这么一说,我真不懂你到底是否在意菩提的安危。”
慧空哈哈一笑:“这般说来,老衲现在也不自知喽。”
李道禅摇摇头,和这种出家人说话,就是费劲。话中有话,话有玄机。可转念一想,又毫无它意。到头来只能让自己捉摸不清,怀疑是否自己在胡思乱想。
“既然我话已带到,那么就算没有辜负他人之托,告辞。”李道禅本来拉着慕容亦温在相国寺中四处转悠,趁慕容亦温不注意,自己偷偷溜走,独自来到东禅房来找慧空。与其等慕容亦温想到什么稳妥的方法,还不如自己这般来的简单。想着慕容亦温想必也发现与自己走散,正在寻自己,他正打算回去找慕容亦温。
“施主何必着急离去。施主既然救了菩提,又特地前来告之,老衲也无其他答谢施主,就让老衲为施主讲一段佛经可好?”慧空叫住李道禅。
李道禅一听老和尚要讲经,身上打个冷战。这可是最让他头疼之事。
“大师不必在意,所谓施恩不望报,告辞。”李道禅急忙起身。
“空空事空空,佛宝在心中。”慧空的声音悠悠飘进李道禅的耳朵中,李道禅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摇摇晃晃,扶住身后的座椅,身子一靠,眼睛一黑,便昏了过去。
慧空起身将李道禅扶起坐在蒲团之上,与自己相对而坐。他一手搭在李道禅头上,口中默念,房门无风自动,缓缓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