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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即使死也无须被拯救。”
范梧桐曾经在剧本中念到过这句台词,那时她只觉得好笑。
世上谁是圣人?有几个圣人?
当人们心甘情愿去沉溺的时候,心中往往期盼着能够得到最好的结局,心里面满是对美好的憧憬,又何须他人来拯救?
有几个人能做到,在明知结局里全是竖着的冰锥的前提下,还肯奋不顾身往底下去沉溺的?
反正她是做不到。
在钟声这件事上,她虽然明知他对她不上心,可却还是心甘情愿沉溺其中,她沉溺的不是对爱情的向往,是对权势名流的追逐。
都说戏子无情,范梧桐对钟声谈不上用情至深,但也是有感情的。他年轻有为,过人的外表已经打败了一半的人,丰厚的资产又战胜了另一半人。英俊、多金、流光溢彩、风姿绰约,女人心目中顶尖男人该有的品质条件,钟声大抵具备。她没理由不爱他,只是没深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范梧桐演惯了情情爱爱,却依旧把童话和现实拎得很清,现实里的爱情除却热恋时的炽热浓烈,剩下的骨头无非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谁离不开谁,大家只是离不开生活。
所以她能把爱情和性分开。她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爱情给了钟声,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场独角戏,但她无所谓,能跟自己所爱步入婚姻,并且得到大部分人都不敢奢望的财富和名望,她只赚不亏。至于性,钟声不碰她,她有需求时会找同一个剧组的男演员解决,反正只是肉`体上的慰藉,从不抵达心灵,也算是她为自己孤掷一注的小小奖励。
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两者平衡得很好,可是……
被钟声赶下车那天,她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情绪,晚上依旧化上精致妆容,一袭华裳出现在一个同行的生日趴上。
她喝了点酒,其实不止一点,因为酒量一向不错的她竟然醉了,醒来后,她发现身边躺着个男人,是曾经跟她搭过戏的男演员,模样不比钟声差。
还顶着钟声女友名号的时候,范梧桐曾经跟男演员有过几次鱼水之`欢,当时没觉得怎样,只有自己在*上满足了,心灵上才会更心甘情愿去为钟声沉溺。
可这次不同,看着男演员的脸,范梧桐竟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
说起来可笑,她跟钟声,没经历过热恋,她在他身上甚至没得到过恋爱的感受,可还真就非他不可了。看,以前把心给了他,现在连身体都开始排斥其他男人。
范梧桐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被拯救。
即便她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可她不愿看到自己溺水而亡,她急需一个拯救她的人出现。
范梧桐莫名其妙就想起靳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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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苏杭临睡前接到一通电话,对方久久没说话,她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钟声?”
“我在你楼下。”半响后,他说。
俞苏杭倍感意外,走到窗边,撩开帘子往下看,楼前树下,钟声穿一件黑外套,灰色羊毛围巾遮住半张脸,黑发白肤,眉眼凛冽。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钟声抬头往窗边看,隔着玻璃和距离,正好与她对望住,俞苏杭紧了紧手心:“你怎么会——”
他打断她的话:“下来吧,我等你。”
是下去见他,还是避而不见,俞苏杭不是没犹豫过。
感性和理性碰撞,一方牵扯着她的心,让她去钟声那里,一方又抑制禁锢着她最原始的念头,让她不去见,不去想,不去念。
两方撕扯,她觉得自己就快被撕成碎片。
也许人都是有贪念的。
俞苏杭的贪念在她食髓知味后被悄悄地显露出来。
食髓知味。俞苏杭心里自嘲,她跟钟声,竟然也成了“食髓知味”的关系。
阔别七年,她尚能不见他。可见了他,她便食髓知味,想要继续见他。
靳寻却偏要折磨她。
她明明说过,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的心和感情,她自己无法控制,谁都无法控制。
俞苏杭能察觉到,自己对钟声是起了贪念的。
她想见他,想一直见他。
俞苏杭还是下去了。穿了件外套,顶着夜里的寒气,一出公寓楼就看见钟声往她这边看过来。
他站在树下不动,就等着她走过去。
她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两人对视,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钟声才开了口,说:“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她明明很快就下来了,是说他在给她打电话之前,就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钟声问她:“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的规矩?”
俞苏杭:“什么?”
钟声:“以前恋爱的时候,你总让我等,说是之前没在一起时,我让你等了太久,你要弥补。”那个时候,她总是趾高气扬,把窝里横发挥到极致:“以前我倒追你,等你是应该的,现在你是我男朋友,等我是应该的,既然都是你女朋友了,那我总要享受享受当你女朋友的特权吧?”
想起往事,俞苏杭有些唏嘘:“可你总是不耐烦。”
钟声说:“不耐烦,可还是等了。”
俞苏杭:“等是等了,之后就……”
钟声:“之后就什么?”
俞苏杭:“之后就……”之后就让她补偿,一个浓烈的长吻,总是吻到她喘不过气,他才善罢甘休。
见她不接着往后说,钟声扯了个苦笑:“之后就是你的补偿。”他眸子被夜色蒙上一层雾气,用复杂的眼神看她,像是做了一番内心斗争,顿了顿才说:“这是我们以前的规矩。”
俞苏杭眼神闪避,侧低着头,七年来压抑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汹涌前又及时被理性压制住。私自过来见他,已经是她给自己额外的救赎……她还能奢望更多么?
俞苏杭脸上的落寞神情被隐匿在夜色里:“七年前的事,是我——”
话没说完,他已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一手抵着她的后背,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低头,将她后面所有的话都埋在唇舌间。
他的气息和着浓烈的酒精味将她席卷。
他喝了酒,唇齿间尽是灼人酒味,酒精撕裂开他的矜傲,将里面的热情、冲动、莽撞一股脑释放出来,作用着他的神经,每一根都牵扯着七年来的蚀骨。
他吻得用力,吮吻着她的唇肉,灵活的舌滑入她口中,贪恋她的馨柔香甜,要将她整个心魂都揉碎。与她分隔七年,这是他七年来的第二个吻,第一个吻是那天在网球室,是带着愤怒和怨恨不甘的,而现在这个吻,更多的是思念。
俞苏杭挣`扎不过,钟声更是缠绵悱恻地吻她,他流连她唇舌之间,在她慢慢没有了心力挣`扎后,他才渐渐停止了这个吻,他低头看她,与她相距极近,只隔几厘米,两人鼻息相闻,他声音暗哑:“七年前,你是不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才……?”
因为刚才的吻,俞苏杭此刻还在轻喘着气。她眼睛已经酸疼,听到钟声的话,她低着头,没有勇气看他。内心奇妙地,像是某种情感发了酵,一些微妙的化学反应的产生,慢慢瓦解了她因为畏惧靳寻而建立起来的伪装。
那么一刹那,她竟奇异地不再躲避什么,那些担忧仿佛被微妙的情感碾碎而不复存在。她想成为她自己,成为年少时那个无忧无虑、无恐无惧的自己,那个她,眼里有阿声,有最单纯最美好的东西。
于是,俞苏杭点了点头,之后又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不全是。”
钟声:“还因为什么?”
她抿抿唇,话还没说,钟声已经扔下一句“算了”,他多怕从她嘴里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
他撩起她额前散落的一缕秀发,将它别去她耳后,她优雅秀美的颈线暴`露在空气中,钟声脱下脖子上的围巾,给俞苏杭围上,问她:“现在还怕冷么?”
俞苏杭内心挣`扎,残存的理性想推开他,可浓烈的感性却又依恋着想要离他更近。她现在太过虚弱,虚弱得令感性轻易战胜了理性。于是她点了头,一个“怕”字稍稍带上了哭腔。
钟声弯唇浅笑,为她围上围巾后,他又脱了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轻声问她:“还冷不冷?”
俞苏杭有些哽咽,泪水滑落,在冷风中很快干在她脸上,“冷”字从她唇边轻巧滑落,多像年少的时候。
他们年少的时候,他是阿声,她是苏杭。
多好。
钟声将她拥进怀里:“还冷不冷?”
这七年,他不是没有怨恨过、痛苦过、不解过,原以为当年苏杭拿了张琦兰的钱远走法国,他是要记恨她一辈子的,可当她在他面前再次出现,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这一辈子迟早要败在苏杭手里。
可他自己竟然毫无怨言。
他的高傲、矜持、刻薄、冷漠、尖锐、恣意、蛮横无理、嚣张跋扈……全部都是对别人而言,在苏杭面前,他愿意收起所有獠牙利爪,输在她手上,他甘之若饴。
俞苏杭没来得及回话,突然一道强光打来。
她离开钟声怀抱,被那束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和钟声一道看去,也不知是谁把车停在他们前头,此刻正开着远光灯,俞苏杭以手挡眼,远光灯熄灭,她在瞬间的眩晕后,看到坐在车里的靳寻,一张脸冷硬没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