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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一夜楚墨白还沉浸于和恋人多年感情终于修成正果的喜悦,那么第二天早上来自终端机的狂轰乱炸终于将他拉回现实——用胳膊肘顶着身后男人的胸膛,不顾他带着浓浓睡意的抱怨离开他的怀抱以及温度适宜令人贪恋的床铺,墨白迷迷糊糊地抓过放在床头的眼镜戴起来看了眼终端机,首页连续几十封未读信息以及未接来电,粗略一扫语气一封比一封强硬——到最后几乎想要用上脏话的样子,内容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上级邀请他去“喝咖啡”的鸿门宴请帖。
大概是昨天自己就六号试验体的称呼问题强势的争论以及长篇大论彻底惹怒了那群投资者。
如果不是他楚墨白是将这个实验从头到尾跟进的骨干,手中掌握着最原始的资料以及权限,那些人恐怕早在八百万年前就把他开除了吧。
墨白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冲动了些,昨天虽然他表面上对埃尔德的那些委屈视而不见,实际上转身走出地下基地后,他还是用通讯器替自己的学生鸣冤顺便顶撞了上级——毕竟,埃尔德之所以会理所当然的接受“试验体非独立生物体”的概念,跟他这个做老师的“教导”也脱不了干系。
结果那些人果然就发疯了。
“那么喜欢六号,有本事把它抱回家当儿子啊。”
墨白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走近浴室,决定等早餐后大脑活跃度上升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再去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在浴室里用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那位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叼着一根烟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看着手里的终端通讯器,通讯器正疯狂震动个不停。
“又是你学生?”
墨白目不转睛从他身边走过,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的内裤,当他一条腿伸进半边裤子时,感觉到自己被身后靠近的人的气息笼罩,当对方的大手大剌剌地放在他屁股上时,他微微一愣,然后不顾对方暗示毫不留情的将裤子穿上:“滚远点,大清早的别发疯。”
“我才想说,大清早的你就不能给人一个愉悦的开始。”
朝东缩回了手,目光贪婪地在面前的人露出的白皙的背部划过——直到拉下来的白t恤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转身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穿戴完毕的墨白正坐在沙发上发短信——虽然是正忙于做某事的模样,但显然他是在等他一起去早餐,这样的乖顺让朝东心中的不满稍退,于是两人走出房间的时候,气氛还算不错。
走去餐厅的路上朝东正滔滔不绝的跟墨白讨论他们结婚以后度蜜月会去的地方,墨白对于他提出的海啊沙滩以及阳光兴趣都不大,在他看来这些自然的风景并不比一排排装满了五颜六色溶液的试管架美妙的多少,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也学会了在自己没兴趣的情况下如何才不扫人家的性,所以他就是听着,然后微笑,点头——至于朝东说的玻利维亚和马尔代夫有什么区别,他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两人来到餐厅门口,这“和谐”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一名年轻的实验员跌跌撞撞跑到他们跟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对方将视线投向自己时,墨白还微微惊讶似的挑了挑眉:那群疯老头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抓过去疯狂教育一顿?
然而几秒后,事实证明墨白又猜错了。
“楚、楚博士,大事不好了!”那实验员一张脸又红又白的,“您的终端机怎么没有回应?!这边都快把您的终端机塞爆了——”
“……是吗?抱歉,我没注意。”
墨白掏出终端机看了眼——果不其然夹杂在那些想要教育他的老头中间还有无数个来自第五基地的呼叫。
不好意思。
看来今天早上想要找我谈人生的人有点多啊,你们得排队。
将双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黑发试验员脸上的一派淡定和面前那个急的上串下跳的家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怎么了?……你要不要喘口气再说?”
“来、来不及了!再找不到您我们就永远可以不用喘气了!五号试验体情绪暴走,马上就要冲破第三层牢笼——五号基地的工作人员请您过去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五号试验体?
莉莉丝。
那个根据“最早人类初形”为蓝本被创造出来的,失败品。
情绪暴走……看看吧,这就是不顾他的阻止非要加入人类感情系统的后果,至少六号试验体永远不会发生这种问题——在被强行拉走之前,墨白扔给了身后的朝东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微微一愣后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之后看似不太放心一般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来。
……
五号基地在比六号基地更深的地下负六层,距离存放六号的地方有整整三层的空间距离——而这三层之间是什么都没有设置的,也就是说,整个基地耗费了大面积的占地面积以及人力物力,来对五号作出了“隔离”。
五号基地的工作人员习惯叫它为“牢笼”。
墨白一路下去的时候,整个五号基地已经在“哔哔”地响着骇人的红色警报,最开始的通道还是完整的,到了里面,就可以看见特殊金属材料制造的、号称最无坚不摧的墙壁上已经有了无数利器损毁的痕迹——事情的程度比墨白想得严重,很多。
因为安全设置被破坏,墨白一路上甚至不需要输入安全码就畅通无阻——一脚踏入被五号基地称为“二层牢笼”的第二层基地,他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惊慌的实验组人员,以及被他们围绕在中间的试验体五号。
“啊啊啊啊!”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基地要彻底损毁了,镇定溶剂送过来了吗?怎么那么慢?”
“今日下层警备——楚墨白人在哪?!”
夹杂在们乱糟糟呐喊声中的是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不远处蓝色屏障后,如同八爪鱼触角一般的长须疯狂的在天空中飞舞,所到之处金属的墙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摩擦声!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蓝色屏障后的基地已经完全损毁露出地下混泥土层——唯独那触角在触碰到蓝色屏障时似乎会受到阻碍,耀眼的电光后金属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似乎被灼伤般烧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五颜六色、错综复杂的内部线路……
“我要哥哥!我要兔子!”
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女童音于金属具物的上端响起——墨白抬起头,将冷漠的视线投向声音发源处——于巨大金属机械的上半部,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女童,长卷银发伴随着她的动作而飞舞,而她的下半身是完全与那造成极大破坏的器械连接在一起的,看不见双腿,只有冰冷的金属。
一根主电路链接它胸前心脏部位以及大脑部位。
“莉莉丝。”
墨白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在眼下如此混乱嘈杂的内部,他的声音应该被立刻覆盖——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声呼唤仿佛如同令一切静止的魔咒:突然之间,那疯狂肆意破坏的金属触盘停止动作,深深扎入墙壁的一根触盘猛地一顿,伴随着哗啦啦泥土声响起,它抽出墙壁。
同时,位于机械最上端的女童转过身来,她微微瞪大了赤红的双瞳,对视上了实验员黑色的眼。
“哥哥?”
半身半机械的试验品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它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扑向墨白——然而在它那巨大的触盘碰到周围的蓝光屏障时,四溅的火花和蓝光让它发出一声似乎是吃痛的声音,它猛地停住了前进的趋势,停在屏障后,眼巴巴地看着刚刚走进五号基地的实验员。
“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五号试验体说。
“这不是你对这里进行肆意破坏的理由。”
墨白环绕一圈四周,并对其受到破坏的程度微微蹙眉——最里层的保护层理应结实安全,五号试验体能够从里面出来无非是人员操作失误或者压根就是刻意为之……
“我不是故意跑出来的,我的兔子不见了,”五号试验体说,“我来找我的兔子,你看见我的兔子了吗——”
五号试验体的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就像是一个完全纯良无害的小姑娘。
墨白看了看四周,然后他在蓝色屏障的这一边,看见了一个破旧的兔子布偶。
他微微一顿,然后走过去弯腰将那个布偶捡了起来,五号试验体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正当所有人都为此得到控制的场面松了一口气时,却突然听见墨白冷冷道:“我不信任你,你迷惑基地工作者将你从原始牢笼里放出来,到达二层牢笼进行肆意破坏——只是为了找你的布偶?”
五号试验体笑容一僵。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喂,墨、墨白,事到如今不要再说这种可能会惹怒莉莉丝的话了吧——”
“我有说错?”
墨白一边说着,一边用严肃的目光扫了周围一圈——这样的目光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虚,五号基地的工作人员纷纷低下头躲避那严厉的目光,一时间………居然都忘记了本身对于五号试验体可能暴走的恐惧。
“咦,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五号试验体嘟起嘴,与此同时,一根触盘像是讨好似的翘起来隔着蓝色屏障在墨白的面前摇了摇,“好好好,我这就乖乖回去可以吗——哥哥,把我的兔子给我吧。”
“你回去我就给你。”
墨白一只手捏着兔子站在那里,不顾五号试验体高高跷起的嘴,无动于衷的模样——直到站在他身后的人,突然一把将那布偶抢走,他先是狠狠一愣,扬起眉正想要发火,转过头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同样满脸不耐烦的朝东:“你就把兔子给她怎么了?就是个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王朝东,你是不是疯了?!兔子还给我——”
“你才是疯了,这件事闹的还不够大吗?就因为一个布偶两层基地都毁了必须重新修建,我们会被那些老头念到发狂的——你就把兔子给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王朝东举高了手不让墨白来抢。
“王朝东!来人,把他给我抓住!”
“别嚷嚷,楚墨白,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呢!你跟我同级,凭什么叫他们抓我!”见墨白真的恼火了,男人略有些下不来台子,也来了火气,“多大点事至于吗,你有这心思去为难一个小姑娘,怎么不去正面刚那些酸老头?你学生因为被你教育的措辞面临被调走的烦恼你怎么不去管一下?!”
这会儿墨白脑子乱成一锅粥,注意力全在那只兔子玩偶上,完全没注意朝东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两码事,现在把那只兔子给我!”
王朝东选择直接无视了脸气得发白的墨白。
“我说你们五号基地的人也是不要随便动试验体的所有物好吗,平白无故给人添麻烦——”朝东一边说着一边直接越过墨白往蓝色屏障那边走去,来到屏障跟前,毫无防备的将自己的手伸过了蓝色屏障,将那只脏兮兮的兔子布偶递到了触须跟前,“给你,莉莉丝,拿到了兔子以后就乖乖的——”
王朝东的话还未落。
突然感觉到身后扑上来了一个人,将他整个人往后拉扯扑倒。
手中的布偶掉落在地,与此同时,在兔子的另外一端,接触了兔子布偶的金属触盘前端突然张开,喷射出一股蓝色的粘稠液体——
白色的布偶接触到后,立刻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就像是被强度极高的酸性液体腐蚀一般,变得焦黑。
“啊啊,可惜,”五号试验体看也不看那只被彻底毁掉的玩偶,而是一脸失望地看着墨白这边,“兔子,跑掉了——大哥哥,真狡猾,但是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了,所以我还是会遵守规定回去那个笼子的。”
液体腐蚀气体扩散开来,周围的工作人员脸色大变,纷纷散开,相互叫嚷着开启基地内部消毒杀菌措施。
混乱的人群中,朝东躺在地上,只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心脏贴着他的胸腔,发出强而有力的跳动,他眨眨眼,突然感觉到一滴冰冷的汗液从身上人的下颚低落,落在他的眼皮上。
“——埃尔菲奴原液,强腐蚀性,强传染性,强寄生性,由黑死病毒改造而来作为生化武器装置入五号机的内部,感染者迅速出现高热、疱疹、败血症以及器官坏死病状,解毒血清尚在研发,目前死亡率为百分之百……还有,因为本身就是作为武器研发,任何一号试验体都没有被植入过痛觉神经,在它装做被防御激光墙灼烧疼痛的那一刻,就已经说明它在撒谎了。”
“……”
“试验体就是试验体,永远不会拥有人类的慈悲心——它们只是被创造出来用来杀戮的工具。”
清冷的声音落下,还没等男人说话,压在他身上的人已经爬了起来,冷着脸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大褂,掏出一副口罩戴上,紧接着冷着脸,头也不回的走向五号基地出口。
那僵硬的背影就像是在对他的愚蠢仁慈无声的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