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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欲晚,洛庄小镇逐渐被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街上的喧闹暂无声息,车马人流也散了不少。然而,初进镇中的凄离之景依旧没变——街道巷口,沿角墙边,还躺倒蜷缩着不少受伤的平民百姓,严重的甚至因失血过多而昏死,如同弃尸一般,让人看了惊寒与畏惧。
按照洪济风的说法,这些都是何勋义手下的“明复教”所干的好事——表面上为振兴汉权,与蒙元朝廷势不两立,实则暴动流血不断,伤害了众多的无辜百姓,可以说这些打着“复兴”幌子的“伪君子”,比那些残害忠良的奸臣乱官还要可恶……
镖局寄居大院门口,祁雪音不喜欢陪着孙云那帮大男人“插科打诨”,加上刚才提到的“明复教”,祁雪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独自一人悄悄离开大院,走到街巷门口,难得换了少许平静。
而祁雪音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剧动,但正常走路已无大碍。索性走下台阶,迎着夜色在街道上漫步,看着巷路两旁流血受伤的平民甚至官兵,祁雪音心中感慨万千。
“真要像他们所说的话,这些都是‘明复教’干的好事……”祁雪音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心中默默道,“为推翻残暴政权不择手段,不惜伤害百姓民众,这帮家伙和那些邪门教派并无二异……”
打从祁雪音心里,一种油然而起的正义感,自己也十分看不惯“明复教”的所作所为。而对祁雪音自己来说,“明复教”这个名字,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听说。
“说到和邪教有关,我记得师父好像提到过,发生在五年前的事情……”祁雪音像是想起什么关键,低头转而一念道,“五年前师父和师兄联手察台王族,平定大都邪教暴乱之时,好像其敌之一就是‘明复教’……”
祁雪音无意间,不由想起五年前师父太史寒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回忆中)……
五年前,平定大都“乱教”后的一个月……
“师父,我听说您和多尔敦师兄这次,平定教乱立了大功是吗?”回到“奇玉教”,听闻自己师父和师兄在大都的事迹,祁雪音跑过来兴奋问道。
“老夫倒没什么,只是你多尔敦师兄,这次可是迎了风头……”太史寒生表情淡定,放下蓑衣坐在石凳一旁,拍了拍身上的风尘,缓缓说道,“说白了点,我们只是仗着师徒关系,替察台家和蒙元朝廷‘打工’罢了……察台家族平定教乱,朝廷封了大赏,你多尔敦师兄本来就是察台家的儿子,自然被封赏最高,年纪轻轻已然居身位高之权,从此以后能成为他父亲察台王的左膀右臂……至于老夫嘛,索性随他察台家一个人情,毕竟多尔敦是老夫的爱徒,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感到高兴……”
“多尔敦师兄没陪师父您回来吗?”天天期待自己师兄的祁雪音,趴在桌子一旁,娇声问道。
“我刚才说过了,现在你师兄已经成了察台家的骨干,朝廷之栋梁,以后可没机会再回到老夫这里……”太史寒生默默说道。
“啊?……”祁雪音听了略显遗憾——从自己被师父收养那天开始,察台多尔敦师兄就如自己的亲人一般,自己对其无比依赖甚至是爱慕,无时无刻不都想着他;可现在一听说师兄再也不会回来,祁雪音心中自然低落无比,又一次回到孤独一人的日子,惆怅之感涌然而起。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师兄只是不回这儿来了,又不是永辞人世,干嘛摆出一副哭丧的样子……”太史寒生看着祁雪音年纪轻轻欲眼泪滴,不禁训声一句。
祁雪音听到这儿,反倒略其兴意道:“诶,既然多尔敦师兄现在回到了家,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大都找他?”祁雪音心里想的,还是欲再见到自己的师兄。
“不行——”然而,太史寒生一口回绝道,“你多尔敦师兄在为师教下苦练十载,终成‘奇玉教’成器之徒,这次随老夫平定教乱,算是对他最好的‘出师考验’——他完成了,没有让老夫失望,离开老夫自然没有异议……可你这丫头入教时日还远远不够,须得继续修炼潜行,想要去大都找你师兄还早着呢,没个三五年成器,你别想离开这里!”
“可是……”祁雪音听了,继续“哭求”道,“徒儿只是去大都看看师兄,然后马上就回来,这也不行吗……”
“不行!——”太史寒生继续拒绝道,“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吃不了苦中苦,无为人上人,在雪音你修成正果之前,老夫可不会让你离开教派门下……别忘了,当年你全家殒命中途,是老夫把你从劫难中救出,意在培养绝世英女以报恩,将来所为大事,怎可为了一点儿女私情放弃初心志愿?雪音你可别忘了,当年在你爹娘的坟前,你是亲口发誓过的——”
提到自己死去的爹娘,祁雪音心中顿起创伤之痛,想到为了不辜负逝去的亲人,立誓在师父门下成就全才,自己就一定要忍痛坚持,一直朝着心中的志愿努力……
“对不起师父,徒儿知道了……”想罢,祁雪音收起伤心的泪水,在自己师父面前郑重鞠躬道。
“心里有这个信念就好……”太史寒生倒也没有多发脾气,看着祁雪音总归没有放弃上进,自己心里还算满意。
“不过……”然而,祁雪音似乎还有话说,继续张眼问道,“不让徒儿去大都,和徒儿讲讲大都的事情总可以吧?”
“大都的事情?”太史寒生一时没明白,看着祁雪音天真的表情,疑惑一声道。
“就是师父您和多尔敦师兄,在大都平定教乱的事啊——”祁雪音跪在石凳上,两手托着下巴,好奇问道,“跟徒儿讲讲吧,事情的大概经过,徒儿发誓事后一定好好练功——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看着祁雪音祈求的表情,觉得也没什么,闭眼缓缓道:“好吧,如果雪音你能说到做到,和你讲讲也无妨……”
“嘻嘻……”祁雪音鬼脸嬉笑一声,在自己师父身边认真听来。
“大都的‘邪教内乱’不是一时而起,早在两年以前,就有预起之势的意向……”太史寒生缓缓叙道,“以‘苍寰教’和‘明复教’为首,以及七七八八的江湖野卒,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借着中原以南军阀割据,蒙元朝廷危难之时,貌似以政治威胁为企图,在大都暴起兴风作乱,大肆侵扰城中军民,天天死人——整个大都都被闹得惶惶不安、人心恐惧,就连朝廷之上都被惊动不小……”
“‘苍寰教’和‘明复教’……是两个教派的名字吗?”祁雪音继续好奇问道。
“是的——”太史寒生继续道,“‘明复教’还好,只不过是地方组织的民间武装,头领是当年西域的‘金铎真人’独门弟子何勋义,有点武功和本事,也就他一个人稍微棘手点;至于‘苍寰教’嘛,则是闹得最为猖狂,不但与朝廷部队屡次发生正面冲突,还暗杀了许多朝中的重要官员,一时震惊了整个朝廷……”
“这么可怕啊……”祁雪音听着不太简单,继续揪心问道,“那最后呢,事情是怎么妥善的?”
“威胁到朝廷的根基,皇室自然采取了硬手……”太史寒生继续道,“我和你师兄借着察台家的权势,动用了军队力量,对城中兴风作浪的‘邪乱教派’进行了强力镇压——那些‘明复教’的民间势力,威慑一下就逃之夭夭,连他们的头领何勋义人影都未见着;至于最棘手的‘苍寰教’,虽也未见其首领,但其反动势力甚是顽强,军队镇压死伤无数……好在最后为师和你师兄以武相迫,才将其在城中的余党尽数驱逐和扣押,持续两年的动乱和风波遂才平息……”
“这样啊……”祁雪音听完,不禁喃喃道,“这么说来,这个‘明复教’除了首领何勋义外,似乎没有什么威胁……至于这个‘苍寰教’,如此顽抗之为,面对朝廷镇压依旧从容不迫,简直就像是有很硬的后台一样……”
“没错,老夫和你师兄暗中事后调查了一番,发现其与朝廷内部官员或有重大关系……”太史寒生忽然睁眼,耐人寻味一句,“明目张胆的政治威胁,很有可能是朝中内贼握有朝廷机密的关键把柄……”
“师父您是说……朝廷之中有内鬼?”祁雪音灵机一问道。
然而,太史寒生像是刻意隐瞒着什么,收回语气道:“该说的就这么多了,能告诉你的也就这些,其他深入的,不是雪音你该关心的范畴……”说完,起身准备要走。
“诶——”祁雪音当然不乐意了,伸手满脸失望道。
“有时间在这儿听闲话,不如多花点功夫习武……”太史寒生“不屑”说道,“想知道真相,等你学成出师,将来到大都找你师兄,说不定一切都能水落石出……所以说从现在起,你这丫头给我好好用心练功,别整天想这些花里胡哨的——”
“哦……”祁雪音“委屈”应声一句,但心中已经默默埋下了根——自己一定要加紧勤奋努力,争取早日出师离开这里,前往大都会见自己的师兄察台多尔敦……
(现实中)……
“我一直就就是抱着这个信念,每天刻苦努力习武,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祁雪音想起五年前的事,心中暗暗一笑,然低头看着自己扭伤的脚,想到今日败给孙云的决斗,咬牙略显不甘道,“我的武功,已经超越了多尔敦师兄……可就是这样,我仍然不是察台云的对手,可恶……”
但仔细冷静一番后,想到与孙云接触不久,现在已经寄身来运镖局,以后来日方长,祁雪音稍许安慰了一番自己。
“等着吧察台云,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打败你,为我师兄报仇……”祁雪音暗暗镇定一句,然想到刚才“明复教”的事情,又不由振振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明复教’五年前被我师父和师兄镇压,连教主何勋义都没出来露头;如今趁着我师兄落残,重新在这一带‘崛起’,最多也不过是个民间武装组织罢了,没什么好怕的……我更担心的是,五年前与之一同,敢于正面威胁朝廷的‘苍寰教’,听说到最后,连他们首领的身份是谁都不知;如今邪教声势再动,他们会不会也跟着这次的势头,再次‘兴起’……”
心中的恐惧和预感越发强烈,祁雪音不由觉得,时隔五年,大都皇城又将面临一次邪教动乱的“腥风血雨”。只不过这一次,是自己代替了自己师兄的位置……
“察台云的事情,还是放缓一点为好……”祁雪音冷静一番,继续分析道,“多尔敦师兄倒了,现在整个察台王族,察台云恐会位权至高——为了完成多尔敦师兄以及师父未完的使命,我还得利用察台云以及来运镖局的关系才行……”
想罢,祁雪音停下脚步,念头一止转身回去,打定近些日子自己还是呆在孙云身边为好……
大院庭内,孙云还在和“江湖神医”洪济风畅所欲言,暂时忘了祁雪音的事情,连她什么时候离开都未察觉……
“洪叔叔您刚才说,是师父他老人家叫您来看我的,还说要帮我的忙……”在洪济风前辈面前,孙云没再想往日一样“调侃”自己的师父,还是较为尊敬的语气道,“帮忙……到底是指什么?”
洪济风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是个大夫,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大夫……帮我……”孙云有些迷迷糊糊道,“我又没生什么重病,来运镖局的人也还好……总该不会是察台王府的人吧?您身为武林名辈,会顶着世俗压力去治我父王或是曾经残害大都百姓的察台多尔敦吗……”
“还有一个人你不该忘了……”洪济风指着孙云的鼻子说道,“你一向最关心她的不是吗?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
“我最关心的人……是鹃儿!——”孙云想了想,被洪济风提醒一句后,恍然大悟道,“鹃儿的脚——之前师父助我习武的时候,曾经歪打正着,用毒虫愈活过鹃儿腿脚坏死的经络,鹃儿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是知道的!”
“没错,我这次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帮你这个朋友的徒弟,替杜姑娘治一治腿脚的伤……”洪济风继续笑说道。
“真的吗?——”孙云听了,不由喜出望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