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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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明游陪着白老太爷闲聊几句,老爷子待人和气,说话时候都笑眯眯的。

    谢璟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白老太爷大约是真的累了,喝了一杯茶,略歇息片刻之后,才转头问谢璟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可是你们九爷交代了什么活儿?”

    谢璟绷在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了两次嘴没吐出一个字儿。

    老太爷被他逗乐了,拍了拍他手臂道:“不碍事,就是随意聊聊,若是不能说,不说就是。”

    黄明游在一旁也乐,打圆场道:“老爷子,您别逗小谢了,这孩子老实,您一句话他就当真了,瞧这汗都冒出来了。”

    谢璟给白老太爷倒茶,低眉顺眼伺候着,顺着黄明游递过来的杆往上爬,果真一个字都不说了。

    白老太爷知道他们东院有不少能人异士,但谢璟这样的锯嘴葫芦他还是头一次见。

    尤其还是个格外漂亮的锯嘴葫芦。

    白老太爷这次只身而来,身边只带了黄明游和几个护卫,其余人都没带,也没通知,谢璟想陪他去白家商号休息,白老太爷也摇头拒绝了,笑道:“我也好些年没来了,先随意转转,瞧瞧现如今黑河什么模样,你也不必通知其他人,等过几天我自会去商号找你。”

    谢璟点头应了一声,又试着用黄明游方才的称呼问道:“老爷子好久没来黑河,今年冬天和往年不同,外地商人多,本地的也杂乱,不如我找个向导陪您?”

    白老太爷略感兴趣问:“哦,何人?”

    谢璟:“原是我一个舅公,外头都叫他寇老三,做把式的,会驾车,也熟悉青河、黑河一带行情,若老爷子需要我就让他今夜去找您。”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只是我自家亲戚,旁人并不知晓,老爷子大可放心。”

    白老太爷点点头,领了他这份心意,留了住的旅店地址。

    一壶茶喝完,谢璟送了白老太爷和黄明游一行人到门口,在外不便行礼,就交叠双手多站了一会,目送他们离开。

    白老太爷带人走出去老远,身边的一个护卫凑近老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老爷子回头看了转角一眼,果真瞧见少年站立如松,还在那规规矩矩的送。

    白老太爷笑着摇摇头,道:“白九那边倒是有点本事,捡了个好孩子。”

    黄明游腆着脸道:“老爷子,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九爷待他用心,教的也好呀!”

    白老太爷看他一眼:“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东院的人,难怪一个鼻孔出气。”

    黄明游笑嘻嘻的,半点不恼,颇有些引以为豪。

    东院出来的,绝非凡品。

    入夜,谢璟果真叫了寇老三来。

    寇老三常年做边境商贩的生意,土生土长,对黑河一带再清楚不过,尤其是儿子寇沛丰当初被谢璟救过性命,如今又被带去省府和谢璟一同做事,他们父子对谢璟言听计从。寇沛丰也是知道感恩的人,但凡写信来家中,总是提及谢璟的种种帮助,寇老三也知道自己儿子几斤几两,还指望谢璟多多帮扶一把,谢璟一说,他立刻就来了。

    谢璟没言明来的是何人,只再三叮嘱寇老三做事务必细致周到。

    寇老三道:“小谢,你放心吧,这贵客我一定给你伺候好,就是你托人带口信说得突然,我这手边也没找到马,只凑合套了一匹大青骡子,这成吗?”

    谢璟打量一眼,寇老三那乌篷车前头套着的青骡高大健硕,钉了崭新铁掌,鼻息也响亮,伸手摸一摸立刻摇头晃脑。他点头道:“这个就可以,他们自己也有辆马车,不过是外地的样式,这骡车可能出行更不打眼。三叔,您连车一同带进去,若要用,车钱我出,加倍给您。”

    寇老三不肯,推辞道:“不过是几天功夫,不碍什么,当三叔帮你就是。”

    谢璟也不同他多争辩,一边走一边叮嘱他注意事项,寇老三听得连连点头。

    谢璟顿了一下,低声道:“三叔,若贵客有什么动向,你可找茶馆给小二几个铜板,给我传个话,也不必明说,只说去向即可。”

    寇老三道:“这是为何?”

    谢璟道:“生意上的事。”

    寇老三恍然,只当谢璟是防着这些外地行商囤货,立刻跟着点头:“应当应当,我一定帮你留意!”

    谢璟趁他不留意,往寇老三车上放了一袋铜元和几枚银元,把他送去白老太爷一行人所住旅店,远远望着寇老三进去了,这才离去。

    隔日,白老太爷出行,果然用了乌篷骡车。

    这里街上骡车多,融入其中,并不显眼。

    若非寇老三来口信,谢璟都一时无法找到白老太爷去了何处。

    老爷子像是随意走动,还置办了不少药材和特产,连当地卖得最火热的烧酒都购买了几坛——全是今年黑河酒厂新出的烧酒。

    谢璟得到口信,垂眸想了片刻,抬起眼的时候又恢复往常神色。

    他和白明禹既然敢做,那就不怕事情败露。

    反正打了九爷的旗号,等九爷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顶多回东院领罚。

    九爷带他们这么好,不说白明禹,只说他,也不会动板子。

    顶多骂几句,关几日柴房。

    谢璟心里算计好了,也不在担忧,依旧按之前的计划盯着界面上的东洋商人。

    另一边,旅店内。

    白老太爷让护卫打开一坛新酒,习惯性闻了闻,却微微皱眉。

    黄明游知道青河白家的烧酒是极品,正伸长了鼻子闻酒香,忽然“咦”了一声,又凑近了一点拿手扇了扇,困惑道:“这酒为何没有酒香?”

    白老太爷让人倒了两盏,和黄明游一同品尝,老爷子喝了面不改色,黄明游脸却腾地红了,呲牙咧嘴道:“好烫,这酒性烈,入口烧刀子一般,但没多少香气,实在怪异!”他又喝了一小口,放下道,“难怪街上这个卖得最便宜,无色、无香,入口倒是烫嘴。”

    白老爷子慢慢咽下嘴里那口酒,放下酒盏道:“这是伏特加,俄罗斯国那边的酒,那边都是这般,和我们北地不同。”

    黄明游疑惑道:“今日在街上看到许多这样的酒,黑河酒厂全是机器生产,若是卖给河对岸,专门制作一批就是,这伏特加满大街摆着……是不是太多了?”

    白老爷子缓声道:“我们在街上几日,这酒是什么时候才多起来的?”

    “近两日。”

    “哪里产出?”

    “这,皆是黑河酒厂。”

    “我们去的时候,已没剩几坛,我留神瞧了,青河白家的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识,雇了人来回倒腾,还真引了几家酒厂跟着一起制作这伏特加。”白老爷子抚须笑道,“他敢做这么许多,那自然是有人要,弄这样的招数,无非是引着其他酒厂逐利跟风大批量制作。”

    黄明游不解:“既然有生意,为何要分与其他家?”

    白老爷子用手指沾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点了点冲黄明游笑。

    黄明游探头过去看,写的是一个“酒”字。

    白老爷子手指节敲了敲桌面,沉吟道:“他要酒。”

    白家商号。

    院中小楼里只二楼一个房间亮着灯,外头黑漆漆一片。

    谢璟裹了薄棉袍坐在椅子上,正借着煤油灯在看白明禹送来的信。

    白明禹胆子大,自己只身去了河对岸,借着旗语来回传话,汇成了谢璟手里这一封信,里头一句废话都没有,全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白明禹信中说,满洲境内,一桶伏特加的价格是7卢布,但行至贝加尔湖一带,只成本就已高达60卢布一桶,而他带着大哥白明哲给的两个买办一路前行,去了伊尔库茨克地区,带去的酒尽数卖光,那里每桶伏特加酒开价80卢布,人人争抢。

    “……越往西走,酒价越贵,听闻有些地方已高达100卢布甚至更多,我带人时刻探查消息,及时联系!商号和酒厂之事托付于你,你懂我意思,若有任何问题,找我大哥即可。切记,需要酒,大量酒水!”

    谢璟看着信,旗语无法传达更多,上头只用了最简短的话语描述,但这些信息已足够。

    谢璟看得心绪澎湃,他算过,若是60卢布一桶,他们反手已赚十倍,白明禹传递来的消息实在太过让人兴奋,若真是如此,他们赚的可就是二十倍!

    旁的不说,只黑河酒厂机器日夜开着,一锤子买卖下去,足有几十万银元的利润。

    谢璟心里飞快计算了时间,若是他没记错,从这个冬天开始,一直到明年开春,大约是六七月份的时候,才会慢慢缩减,这几个月的利润……他呼吸略有些急促,嘴角笑意掩不下去,带了喜色。

    谢璟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紧跟着门被推开些许。

    白家商号院中养了护院,自从上次遭遇麻匪之后,白明哲花了重金看护商号和家人安全,因此谢璟从未想过小楼里忽然有人进来,一时吓了一跳,攥了书信起身呵斥道:“谁?!”

    被推开一角的门,慢慢又推开些许,露出外头站着的修长身影。

    来人一身白皮氅,身量极高,男人眉目英俊,薄唇色淡如水,只站在那里就已气势十足。

    谢璟愣了一下,先是一喜紧跟着又有些慌乱,手里的信攥起来背在身后喊了一声:“爷,你怎么来了?”他忙拉开椅子,请了九爷进来。

    九爷入座,视线在谢璟脸上停顿片刻,又顺着看下去,打量一圈之后淡声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谢璟装傻:“啊?”

    九爷拽了他胳膊,把人拉近了些要去碰他的手,被捏在手里的信纸一点点露出来,谢璟干脆跨坐在他腿上,脑袋抵在九爷怀里。

    九爷没理,掰开他手指,拿了信展开一扫而过,看完轻笑一声。

    谢璟没敢抬头,埋在他胸口小声喊爷。

    九爷嗯了一声,手指捏他下巴,抬高了瞧着道:“原是我小看了你和白二,你们来黑河不是贪玩,却是要干一番大事。”

    谢璟脸色涨红,也不知是因为九爷这句话,还是被九爷的手指捏了下巴,见了旁人都还辨解个四五六来,但此刻见了九爷脑袋里就一团浆糊,干脆耍赖,脑袋抵在他肩上轻轻磨蹭,小声讨饶。

    九爷失笑:“做什么,几岁了,还耍赖。”

    谢璟小声哼道:“以前小,不会这个。”

    “长大了,就可以耍赖了?”

    “爷教我的。”

    九爷眼神微暗,伸手碰了碰他脸颊。

    谢璟歪头,贴在他手心蹭了蹭,垂眼小声道:“爷,别生气,我就是想试试自己行不行。我想做点儿事,帮帮您。”

    九爷盯着他看了一会,语气放缓了些:“说吧,我听着就是,若再敢花言巧语,就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