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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桑榆这一睡直到未时三刻才将将醒来,忆及父亲和阿宝,胸口又是一痛。她连忙深呼吸,不敢再想,转头朝殿内一角的沙漏看去,脸色一变,掀开厚重的棉被从床上坐起。
“嬷嬷,怎么不叫醒我?误了皇上的侍疾了。”她披上外袍,耷拉着绣鞋走到梳妆台前。银翠和碧水立即上前替她净脸净手,整理头发。
“奴婢自作主张替您告了假,请娘娘恕罪。娘娘,皇上来看过您了,他搂着您睡了一会儿。”冯嬷嬷连忙屈膝告罪,说到最后一句,面上不禁微微露出喜色。
“皇上来过了?”涂抹润肤膏的手停顿了一下,孟桑榆想起了睡梦中那个温暖又安全,让她眷恋不已的怀抱。抽风帝这是怎么了?不会大难一场然后发现自己才是他的真爱吧?
想到这里,她抖了抖肩膀,把这个荒谬的念头驱逐出脑海。大抵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谁叫自己是少有的几个保全了清白之身的嫔妃呢?等新人入宫,他还会找到新的‘真爱’,自己又能算个什么。
讽刺一笑,孟桑榆打开妆奁,对银翠和碧水吩咐道,“给我梳个精致点的发髻,我要去给太后请安。”
“娘娘,您都病成这样了,干脆告假吧?太后娘娘慈悲为怀,不会怪罪您的。”碧水从琉璃镜中打量自家主子苍白至极的面容,担忧的开口。
“我没事,趁着太后还在宫中,我要尽量博取她老人家的好感,说不定日后她老人家会是咱们的出路。还有皇上那里也不能怠慢,我明天还得继续去侍疾。刚伺候两天就病倒,少不得有人要编排我的不是,孟家正值大难,我不能叫人落了话柄。”孟桑榆一边诉说一边用精致华美的妆容将苍白的脸色遮盖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艳丽无双,雍容大气的德妃娘娘就出现在人前。她穿上紫色朝服,披上貂皮大氅,戴上镶满珠玉的奢华甲套,登上了前往慈宁宫的轿撵。冯嬷嬷等人无法,只得打着伞快步跟上。娘娘就是太独立太坚强了,这一点虽好,却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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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香袅袅的慈宁宫里,一众嫔妃正候在偏殿,等着给太后请安。太后久居千佛山,早已习惯了方外之境的清明,除了回来的头一天,对前来请安的嫔妃从不接见。嫔妃们只能等到申时,在殿外给太后磕个头就走。
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缺席,见不见是一回事,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她们的表现,慈宁宫里的嬷嬷和皇上都看着呢。
“金嬷嬷,这几天天寒,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可好?”宸妃踱步到偏殿门口,与金嬷嬷攀谈起来。
“太后很好,谢娘娘关心。”金嬷嬷不卑不亢。
“那就好。这次多亏了太后,否则臣妾的弘文恐就……”似是悲从中来,宸妃垂头擦拭眼角的泪水,半晌后扯开一抹坚强的笑容,声音略显期待,“弘文自那日见过太后便对太后念念不忘,一直嚷着要来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奈何他身体孱弱,眼下天气又太过冰寒,本宫不好将他带来。”
古弘文乃八皇子,现年两岁,正是最为天真烂漫,玉雪可爱的年纪,宸妃拿儿子讨好太后,引得一众嫔妃咬牙切齿。
宸妃的声量不小,殿内的太后诵完经,听了个正着,想到苦命的皇孙们,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去,请娘娘们进来吧。”
听见太后宣召,一众嫔妃喜出望外,宸妃抿唇微笑,低垂的眸子里精光四射。
“起来吧,皇孙们可好?”太后手里捻着佛珠,淡淡开口。
几名皇子的母妃走上前回话,“启禀太后娘娘,比之前好多了,谢娘娘关心。”
“嗯,你们要小心照看,每日里的汤药和吃食一定要派专人打理,切莫出什么差错。等哀家离宫之时,将他们带来给哀家看一眼。”太后面上露了些柔声,视线在座下一瞥,皱眉道,“德妃怎么没来?”
金嬷嬷早已得了皇上吩咐,正要上前回话,却不想被宸妃抢先了一步,“回太后,听说德妃娘娘的狗死了,她哀思过重病倒在榻。”
“德妃娘娘怎会如此多愁善感?皇上重伤也没见她如何,怎会因一只玩宠的死就病倒?定是宸妃妹妹听错了!”贤妃眉头微蹙,看似在帮德妃澄清,实则煽风点火,落井下石。
太后对两人的做派厌恶非常,眸色逐渐变得冰冷。两人却以为太后动怒,正暗自得意。
“孟国公在边关遇难,生死不明,德妃为此病倒,怎么到了你们嘴里竟是因为一只狗?佛家有云:犯口业者当受拔舌之刑!”隐含怒气的冰冷嗓音在殿门口响起,惊的宸妃和贤妃腿脚一软,面无人色。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众妃子齐齐行礼,宸妃和贤妃反应过来时已慢了一拍,迟迟下跪后脸色青白,表情尴尬。
高大俊美的男人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进殿,直接越过众妃,坐到太后身边,执起太后的手问安。宸妃和贤妃偷眼打量男人暗含暴戾之气的面容,心中惶惶不定。其余妃子纷纷垂头,掩饰眼中的幸灾乐祸。拔舌?不要等两人下地狱,皇上亲自行刑更好!
“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其他嫔妃俱都站起,唯独宸妃和贤妃却还跪着,战战兢兢的磕头告罪。
孟国公乃大周功臣,又为国捐躯,皇上待孟家和德妃自然更为宽厚。德妃自孟国公失踪以来一直不声不响,不哭不闹,整天没事人一样,日子久了她们竟忘了这一茬,直接撞到了皇上枪口上。如今边关少了孟国公压阵,战局久久未见明朗,皇上眼下正是心烦的时候。
即便要谋算德妃,抢夺她侍疾的机会也不该拿这事当筏子!失策了!两人心下懊悔不跌。
周武帝接过金嬷嬷递来的茶水啜饮一口,随即与太后闲话家常,竟是对跪在脚边的两人视若无睹,不闻不问,这比兴师问罪更加令人难堪。宸妃和贤妃脸色越加苍白,将身子伏的更低。其他嫔妃眸光微闪,心中各有舒爽。
太后也对两人仿若不见,儿子说到哪儿她就听到哪儿,容色淡淡。久居千佛山,她最不耐的就是宫中女人的勾心斗角。
在宸妃和贤妃膝盖僵冷,快要支撑不下去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德妃娘娘觐见!
周武帝浓眉一皱,立即止住了话头。太后捋了捋手里的佛珠,温声道,“宣她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等孟桑榆行礼问安,周武帝沉声开口,视线胶着在她明艳非凡的脸庞上,不舍移开分毫。她的妆容很精致,乍然一看神采飞扬,可细观就会发现,她脸上的脂粉涂的太厚,嘴唇也太干,于细枝末节处暴露了她的病容。
这是质问?我哪里做得不对?孟桑榆微微蹙眉。
“咳,朕已经帮你告了假,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体又不适,正该好好呆在宫里将养。等病好了再来请安也不迟,太后不会怪你。”看见她微蹙的眉头,周武帝心疼的厉害,立即开口解释,低沉的嗓音难掩温柔。
众妃眼睛血红的盯向孟桑榆,太后则侧目,意味深长的看了儿子一眼。她从杜太医那里听说了,儿子好似对德妃特别上心。
“臣妾的病已经大好,娘娘回宫一次不容易,臣妾怎能不来慈宁宫尽孝。”孟桑榆舒展眉头,微微一笑。
“好孩子,快过来,到哀家身边坐着。”看见她精致妆容下掩藏起来的病容,太后心中尤为痛惜。这孩子和她年轻时的性格差不多,非常要强,就连身世也几乎一样,简直就像是她的轮回。她一看见这孩子就止不住的喜欢,又害怕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孟桑榆瞥了跪在地上的宸妃和贤妃一眼,款步上前,准备在太后另一边落座,周武帝却放下茶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众妃的眼睛更红了,就连宸妃和贤妃也抬起头来,表情略显狰狞。短短片刻,她们已经看出来了,皇上对德妃特别不同,那不是单纯的宠爱,是在意。皇上在意一个人,说明这个人已经走进他心里去了。
孟桑榆心下迟疑,面上却丝毫不显,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到男人身边。男人极其自然的执起她的手捏了捏,然后紧紧包进掌心,满意道,“嗯,不像中午那般冰冷了。”
孟桑榆垂眸,看似不胜娇羞,心中的小人却优雅的竖了个中指:尼玛,又给老娘拉仇恨值!
周武帝能够想象的出她在心里如何腹诽自己,觉得这样的桑榆特别可爱,不禁宠溺一笑。以前的他会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将对方藏起来,远离任何危险。可经历了这光怪陆离的五个月,他忽然间明白,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边,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处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他才能更好的保护对方,所以,他决定将宠爱桑榆的事业进行到底。
亲昵的捏捏女人的手指,周武帝恋恋不舍的收回手,转头与太后叙话,“母后,这几天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需要?”
“还好,只是念慈走了,没人给哀家抄经诵经,有些不方便。哀家老了,眼睛不似年轻时那么利索。”太后指指满是皱纹的眼角,一脸的无奈。
“太后,臣妾愿为太后抄经诵经以赎今天失言之罪。”宸妃头脑灵活,立即磕头道。贤妃见状连忙附和。
陪太后抄经诵经不但能增加太后的好感,还能天天看见前来给太后请安的皇上。太后对皇上的影响力巨大,这个机会不比侍疾差!许多嫔妃意动,纷纷展露出最诚挚的表情,跪到太后跟前自荐。这就是没有一宫之主统摄六宫的结果,妃子们难以管束,规矩乱了,心也大了!
太后心生厌烦,闭上双眼,往椅背上一靠,徐徐开口,“好啊,谁若抄经诵经入了哀家的眼,哀家就将她升了位分,带到千佛山。哀家老了,一个人时总觉得日子孤寂难熬,正需要人陪伴在身边尽孝。”
态度积极的众妃们听到前半句还喜不自胜,听到后面俱都沉默了,场面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带到千佛山常伴青灯?那比打入冷宫还惨!升了位分又有什么用?
周武帝拿起茶杯啜饮,以掩饰嘴角讽刺的弧度。这群女人的虚伪面具当真令人作呕。
孟桑榆平放在膝头的手猝然收紧。来之前她还想着,若是能得了太后青眼,被她带往千佛山礼佛,岂不是比待在这污秽不堪的皇宫里好千百倍?她不用争宠、不用斗狠、不用伺候渣男;平时念经吃斋、修身养性,闲暇还能下山看看。念在自己尽心陪伴太后的份上,皇上也不会亏待自己、亏待孟家,那小日子不要太顺心才好!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跪到太后脚边,坚定开口,“臣妾愿替皇上尽孝,陪伴太后回千佛山礼佛,求太后成全。”
太后侧目。周武帝手里的茶杯砰然落地,裂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