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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李植坐在乾清宫中,面对坐在书案后面的天子朱由检。
在乾清宫被赐座,坐着和天子畅谈国家政策这件事,对于一般的大臣来说是很大的荣耀。一般的大臣坐在这样的椅子上,都是小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脸上挂着必恭必敬的表情。
不过对于李植这样的亲王来说,堂堂齐王,自然不需要摆出这样谦卑的姿态。
李植坐的椅子是带有靠背的花梨木椅子,坐着很舒服。李植坐在这样的椅子上和天子论事,不像是恭垂圣听,而更像是一起商量大事。
朱由检从书案上拿出了一封奏章,看了看,交给了李植道:“齐王看一看这封奏章。”
李植打开了奏章。
那奏章是东阁大学书张光航所写,所奏的事情是请天子抓捕兵部侍郎贾三为、礼部尚书董九器、吏部尚书赵光清、大理寺少卿汪合泽等七人。要三司仔细审查这七人是否沟通叛贼史可法、吴三桂。
李植看到这七人的名单,知道这是前段时间江北军围城时候跳出来的七个文官。那时候北京城眼看就要攻破,文官们极为嚣张。而嚣张的文官中,又以这七人最为出众。
那汪合泽当时甚至在朝堂上号召众臣打死张光航。要不是朱由检派东厂番子保护,张光航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现在江北军已经失败,张光航当然要反击这七人。不光张光航要反击,天子也要反击。
但是反击之前,不能不征询李植的意见。
现在朝野中实际上有三方力量,失去了武装的文官士绅依旧控制着江南,只剩下两万新军的天子是大明的皇帝,而拥有几十万强军,将六万虎贲军陈师京郊的李植则控制着一镇九省。
天子办这九名文官,就等于惩治文官和士绅的背叛,就等于向集体反叛的士绅发难。如果没有李植的支持,必然遭到士绅的反扑。
士绅的江北军是灭了,但天子的新军也同样灭了。如果李植不支持天子,士绅有足够时间在江南再拉出一个江北军出来。
天子此时,急需李植的支持。
所以天子把李植请到了乾清宫,给李植看这封奏章。朱由检需要李植的表态。
但看到天子的动作,琢磨着天子的心思,李植却有些不高兴了。
翻看了一会儿奏章,李植问道:“圣上给这封奏章给臣看,是怀疑臣和文官们交好么?”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好不尴尬。
确实,最近宫廷内外风言风语太多,让朱由检对李植的立场有了些许怀疑。
最近宫中都传李植答应了陈文岳的宴请,要在陈家大会文官,和文官们修缮关系。
如今李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已经熏天。而李植此时放出讯号要和素来敌对的文官们交好,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天子相信李植是忠臣,也不免得怀疑李植交好文官是为了控制朝廷。
所以朱由检不确定,自己和张光航追查这七人的行为能不能得到李植的支持。如果李植是真的准备利用手上的兵权做权臣,准备交好文官,那李植是不会支持自己了。
那样的情况下如果朱由检向文官开战,就会陷入大江南北官员和士绅的围攻。
所以朱由检急需李植的表态。
李植把张光航的奏章合了起来,缓缓说道:“臣以为,如此操作大为不妥。”
听到李植的话,朱由检眼睛一瞪,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脸上一白,眼睛里已经显现出无奈颓然的情绪。
站在一边的王承恩听到李植的话,一下子激动得满脸血红。他猛地朝李植一指!大声喝道:“李植,你真的想控制朝堂,要做曹阿瞒、贺六浑么?”
朱由检听到王承恩的喝骂,脸上一变,怒声喝道:“闭嘴!王承恩,朕和齐王议事,何时轮到你插嘴?”
王承恩怒瞪着眼睛,却不看天子,而是怒视着李植,仿佛他那瘦小的身躯中满是力量。他往前逼了一步,对着李植说道:“李植,你听清楚了,你若是要做曹阿瞒,我王承恩第一个冲上去刺死你!”
朱由检听到这话,慌张地看了李植一眼,猛地用手在书案上一敲,用极大的声音喝道:“放肆!”
王承恩这才收起了狰狞脸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不起。
朱由检看着地上的王承恩,眼睛转动,许久都没有说话。
朱由检在担心王承恩的安危。
王承恩说出了这样的狠话,如果李植真的想做权臣控制朝纲,那绝不会放过王承恩。王承恩是朱由检一手从信王府中带出来的亲信,朱由检岂能看着他说出这样自杀一般的言语?
然而王承恩话已出口,水已泼出。
朱由检看着地上的王承恩,闭上了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睁开眼睛,朱由检看向李植,问道:“齐王以为,该如何处理这在朝堂上挥舞拳头的几个大臣呢?”
朱由检听李植说“如此操作大为不妥”,以为李植无疑是要结好文官了。他此时已经不奢望李植杀这七人,所以不再说七人威胁自己这个天子,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七人要打张光航。
李植再不济,也比江北军的史可法强吧?自己这些年和李植君臣相处甚为融洽,李植至少也要给自己这个天子留点颜面?至少要将这大逆不道的七人降职处理吧?
李植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王承恩,说道:“圣上误会臣了。”
“臣的意思,不是不处理这七人,而是要处理的,不该只是这七人!”
“臣的意思,是说不该只杀这七人。依臣看来,满朝文武,京城中私通江北军史可法的一千一百六十一名文官武将,皆可杀。”
听到李植的话,地上的王承恩猛地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李植。
朱由检像是听到一声惊雷,轰一下被震呆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将手上的压书石哐当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的身子僵在那里,怔怔地盯着李植,好久都反应不过来。
“一千一千?要杀一千一百六十一名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