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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联考由深骥和一中、六中、九中三所省重点共同联办。
除了深骥以外, 其余的三所中学都是省重点, 教师质量以及生源, 都和深骥这种私立学校具有本质上的不同。
单是拿去年全市中考前十的学生来说,他们有五个去了一中,两个去了六中, 两个去了九中,剩下唯一一个被深骥花钱挖来的学生是窦信然。
作为当时的全市第三,一中当时很想把全市中考的前五名全部收于麾下。招生办的老师信心满满地登上了窦信然的家门,一连抛出重点班、竞赛保送以及奖学金为诱饵, 意图把全市第三的窦信然招进一中。
结果窦信然郎心似铁,丝毫不为招生办所动。
他要是去六中、九中或者实验中学, 一中招生办人员都能表示理解,毕竟那几所学校虽然条件比一中稍逊一线, 但好歹也是省重点。
然而窦信然要去私立的深骥。
天知道, 当初一中招生办的工作人员,真的就是怀着不忍看到一个学习这么好的孩子明珠暗投的心情, 劝说窦信然改改主意。
奈何深骥许给窦信然的条件,实在和一中具有无法调和的阶级矛盾。
一中招生办:“你就来我们学校吧, 你来我们就把你安排在重点班。你们这届正好有阮老师当班主任,她手底下带出过两个高考状元。你来一中的话,三年后的下个高考状元没准就是你呢?”
窦信然的意志非常坚定:“深骥给我发奖学金。”
一中招生办苦口婆心:“我们也有奖学金啊,你要是能考期末第一,每学期都有五千块的奖学金。前十名的话,奖学金也不会低于两千的。”
一听他们奖学金的数目, 窦信然的意志顿时更坚定了!
“我去深骥考第一的话,奖学金有五万。”而且在深骥考第一不是比在一中考第一简单多了吗?!
一中招生办:“……”
招生办的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改变自己的说服路线,不在奖学金数目上自取其辱。
“孩子,你现在觉得私立学校的奖学金多是不是?可你放眼往以后看,往五年后、十年以后看,你觉得这个钱还多吗?你觉得你只配这个钱吗?
这五万块钱不是用来奖励你考第一的,这是买你前程的钱,买你人生选择的钱——别的不说,只说你去深骥的话,你能保证自己考上a大吗?竞赛不一定行,高考也未免会失误,对吧?
可a大每年都会来一中降分自招,每次都至少招走二十多人。至今为止,全省只有一中有这个待遇。”
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劝说,简直能够感动石头。一般来说,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但凡家长里有一个明事理的,就绝不会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跳。
——可惜窦信然没有家长管着,他自己做自己的主。
窦信然幽幽地说:“除了每学期的奖学金之外,如果我报考深骥,他们就给我十五万的改口费。”
一中招生办:“……”
那个老师第一反应是:十五万!深骥真是有钱,这已经比自己一年年薪还高了。
第二反应则是:嗯?改口费,给什么改口费?现在已经离榜下捉婿的时代过去多少年了,大清早都亡了啊。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疑惑,以至于被窦信然看个一清二楚。
“就是选择深骥当母校的改口费。”窦信然对着那个招生老师一点头,礼数相当周全,神色间全无局促惭愧,“不好意思了,我有时用词不太精准。”
在眼前这个尚且不足十五岁的少年一派镇定的气度之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招生办老师久违地感到对自己位置的不适应。
要是他面对的是个正常的初中小孩,肯定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多心。但既然是早熟得像个在社会里历练过一番的窦信然说出这话,招生办老师就不免怀疑,对方是不是用在话刺自己。
——这个老师所不知道的是,在一年之后,还有人会和他一样,为窦信然神奇精准的词汇用法感到大开眼界。比如叶千盈在拿到那一千块钱以前,说什么都不会想到“回扣”还能和“分红”混为一体。
……总之,以上就是窦信然来到深骥的经过,也是他如今能坐在十五班的教室,和叶千盈谈论这次联考的原因。
“九中有向四海、郑东来,六中有岳文倩、唐冉冉,一中有伍铂、沈瀚音还有闫甜甜。”窦信然用手指给叶千盈数了一遍联考中需要面对的强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至于深骥……”
叶千盈:“深骥?”
窦信然平静地冲着她点了点头:“深骥有我。”
“……”
叶千盈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要是现在她立刻同近在咫尺的对手展开仇杀,是不是有点翻脸不认人?
没等叶千盈犹豫三秒,窦信然的问题已经到了:“你刚刚问了我那么多,这次联考是想拿多高的名次?”
“第一吧。”对着自己这个平时靠谱,涉及到钱就分外靠谱的同桌,叶千盈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想拿第一,因为有一个让我不能拒绝的理由。”
听她这么说,窦信然的脸色慢慢变得严峻起来,本来就笔挺的腰身也坐得更直。迎着叶千盈疑惑的眼神,窦信然一字一句地问道:“这次联考是不是也有奖学金?奖学金是多少?”
叶千盈:“……”
大哥,我跟你提到不能拒绝的理由时,你就只能想到钱是吗?
不过……算了,想到钱也没毛病。
叶千盈想了想,决定今晚回去就和自己哥哥说一声,像联考这么有纪念意义的考试,还是多设一个奖学金吧。
窦信然还不知道,奖学金即将以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方式落到自己头上。
他一听叶千盈说那个不能拒绝的理由和钱无关,顿时丧失掉了大半的兴趣。
“那你加油,只要数学超过沈瀚音、物理超过郑东来、化学比过唐冉冉,语文再压过闫甜甜,这次的第一就非你莫属了。”
窦信然不甚有诚意地对叶千盈耸了耸肩:“你的英语想考满分,我觉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叶千盈下意识地战术后仰。
后面几个人名她还不太熟,但从数学超过沈瀚音这个任务目标来看,她接下来面对的挑战可真是够艰巨的。
窦信然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他很快地就对此予以更正:“我刚刚有一点说错了,要超过沈瀚音不太可能,你试着和他一起考个满分吧。”
望着叶千盈尚且带着一点不解的神色,窦信然解释道:“在数学这方面上……我没见过沈瀚音考过满分以外的分数。”
叶千盈:“!!!”
听着自己同桌提起沈瀚音时熟稔的语气,叶千盈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你认识沈瀚音?”
窦信然的神色通常是镇定而平静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心境过于强大,又或许只是因为他随时都准备着抓住机会,随时都警惕着要和命运战斗,旁人往往只要看一眼他的脸,就会觉得感觉世上绝大多数的烦心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带着满脸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的淡定,窦信然语气非常随意地回答了叶千盈的问题:“当然,沈瀚音和我念一同所初中。”
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叶千盈的怔忪。窦信然得承认,能看到自己这位同桌情绪如此外放的机会可不多见。
他抬手飞快地撑了一下额头,短暂的笑容在窦信然唇角一闪而逝,像是纯粹觉得有趣,亦或是一个友善的嘲笑。
“让你这么意外吗?我和你做同桌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叶千盈喃喃道:“这世界可真小……”
“还有更小的,你要听吗?”窦信然停下了自己正奋笔疾书的手腕,把那份替别人写的语文周记放到了了一边儿。
除了“做生意”的时候比较灵活,窦信然在其他时候的行事风格,往往和他的长相一样冷淡严肃,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也不卖关子。
因此当他试图刻意勾起叶千盈的兴趣,这种行为本身就足够反常。
“你说吧,我要听。还有吊人胃口会遭雷劈的。”
“不会被天谴的,读过书的生意人的事能叫吊人胃口吗?我一向称之为饥饿营销。”窦信然淡定自若地说道:“沈瀚音是我的前前任——”
叶千盈:“!!!”什么?她要跳起来!
“……同桌。”窦信然重重地落下了最后两个字的话音。
叶千盈:“……呼。”
叶千盈虚惊一场,重新把自己窝回轮椅椅背:“我说,你的语言习惯真应该改改。”
有了前面那个刻意停顿的刺激,叶千盈现在觉得,窦信然和沈瀚音做过同桌这种事,真的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罢辽。
谁叫世界就是这么小呢。
听到叶千盈的抱怨声,窦信然就又是一笑。
他在外人面前一直过于冷淡,如今能和叶千盈这么有来有往,是真的觉得和她熟悉。
当着叶千盈的面,窦信然也没有什么要避讳的,他把手上替写的周记利落地结了个尾,又从自己的书桌里拿出五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叠放在一起,依次往上填答案。
叶千盈看着他辛勤劳作的侧影,觉得自己简直看到第一代纺织女工进行流水线工作的雏形。
想到自己打算让学校设置的联考奖学金,叶千盈不由得催促窦信然:“马上就要联考了,你尽量抓紧时间复习吧。”
要是窦信然这次不幸考到前十名外,她总不能以幸运抽奖的名义给他发奖学金啊。
窦信然笑纳了叶千盈的一番好意,同时也不动声色地还了她一个提醒。
“你也一样——上次分文理考试后,很多人都觉得你的变化令人难以想象。”
叶千盈听懂了窦信然的暗示,她先是觉得好笑,紧接着又有点不可思议。
“别的不敢说,深骥的反作弊设备和监考配置应该是本市最严格的吧。我要是能够抄到答案的技术,干脆去做赌王算了。”
“……”
窦信然没有搭这句腔。他陷入了一种十分可疑的沉默状态。
叶千盈:“……”
等等,从自己同桌的这个反应来看……
叶千盈忍不住问他:“你敢不敢向天发誓,你来做我同桌的时候,没打算把作业卖给我?”
“我向天发誓,”窦信然长叹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我在做你的同桌之前,已经给你预留了一个至尊vip的特殊位置……不过到现在也没用上。我想可能是用不上了。”
叶千盈:“……”
“咱们都各退一步,互相体谅体谅对方的难处吧。”窦信然真诚地对叶千盈说道:“我为了让至尊客户有仪式感,特意订做的那张vvip卡已经砸在手里了——好歹花了我十块钱工本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