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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屿一手拿着他们的行李,一手插兜,看着缩在墙角昏昏欲睡的宁鹿。
“走了。”
宁鹿没看他,而是看着自己的一只手,看那只手缓缓伸向南屿,一副“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的样子。
那只拥有自主意识的手在南屿面前摊开,五个指头抓了抓。
南屿看了一会,转脸看玻璃门外,有人光着膀子叼着烟在烤羊肉串,旁边立了一个吹熏烟的风扇,风力太猛,好像连夜色都被它吹得歪歪扭扭了。
舔了舔唇角,他重新看她,然后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在将要盖上那只小手的时候,那只小细手快速立起来,从下往上,手指穿进他的指缝,扣住以后猛地用力,狠狠往下拉他。
南屿晃了一下,但反应很快,在她施力的同时也绷紧了小臂,手腕用力,抵消并战胜了她的力量,把她拽了起来。
宁鹿感觉忽悠了一下,感觉自己站在了棉花上,嘿嘿一笑:“走——回家——”
家,在温暖明亮的地方。
她像一朵向日葵,转了一圈以后,面向着最亮堂的方向,振臂高指:“这边!”
老板看着面对自己的小姑娘,呵呵笑起来。
这边可没有家,这边只有他的后厨。
南屿知道酒精放大了她的路痴系数,站在原地没动,被她拉直的手臂收了一下:“这边。”
宁鹿迈出的脚像是圆规的腿,在空中转了半圈,在反方向落下。
这脚落下,那脚马上跟上,自然地就像她本来就要走这边似的。
老板笑得不行。
这姑娘,够随和。
“南屿啊。”宁鹿抱住他的胳膊,“你喝了多少?”
“和你一样。”
“哦!”宁鹿一副洞悉大秘密了表情,“你原来这么能喝啊。”
南屿:“……走回去还是打车?”
“走回去。”
宁鹿鼓捣着他的胳膊,非要他把胳膊折成九十度,然后再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
端庄地凝视着马路尽头:“小屿子,前路漫漫,满布荆棘,你可愿意扶着哀家一往直前?”
南屿把塑料袋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面,听见她这个称呼,神情不变,镜片上有一块斑斓,缩映着这世界的热闹嘈杂。
看了她一会,淡淡转开目光:“行啊。”
宁鹿得了大便宜似的偷偷笑起来:“小屿子,后宫这么大,只有你,只有你最合哀家的心思。哀家得赏你!赏你……”她说着,在身上,在南屿身上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嘀咕,“哀家的大金砖哪去了?”
南屿踩着散步的节奏,整个人都有点发懒,由着她瞎摸:“太后你太客气了,我不要金砖。”
“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那不行。”宁鹿摇头,“哀家不赏你,晚上睡不着觉。”
南屿的眼珠缓缓转过来,眼角眉梢带着入骨的散漫:“那就别睡了。”
宁鹿像牛一样重重地用鼻子呼了一口气:“小屿子。”
南屿不看她,看路。
“你……”宁鹿晃着他的手,寻求关注。
南屿只当她醉了,漫不经心地答对着她:“嗯,我。”
“你!”
“我。”
“你太坏了!”
“嗯,我太坏了。”
“你是大笨蛋!”
“嗯,我是大笨蛋。”
宁鹿不走了。
南屿低头看她,她也仰着脸看他。
还是那双不大的眼睛,但好像装着比这个世界还要大,还要璀璨的东西。
酒精凝滞了她的神经,她慢慢地,重重地眨眼。
眨一下,好像就有一点星光挤出来。
她的脸皱皱巴巴的,一脸纠结地碎碎念:“你怎么这样呢?你怎么可以学我说话呢?你……太淘气了,气死哀家了。”
晚风柔和,时间好像也沉醉了,放慢了脚步,聆听着她细细地抱怨。
“你要是这样哀家以后还怎么宠你?别人会说哀家的……”
南屿静静地把脸转回去,视线尽头是新城区的华灯万千,它们连成了河,在流向老城区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不用你宠我。”
宁鹿停住了,过了一会,扁扁嘴,要哭了:“你嫌弃哀家……你是不是要看上魏国那个老奶奶了?她是比哀家有钱一点,但是……但是……”
她想不出自己的优势,难过得更想哭了。
“但是你年轻。”南屿帮她想,虽然他不知道魏国的老奶奶是哪个,但他还是想出了一个。
“我也不年轻了……”宁鹿惨兮兮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我也快三十了。”
“你比她好看。”
宁鹿好悲伤地扒拉着自己的下眼皮:“我眼睛没她大。”
“那也是你更好看。”
“嗯……”宁鹿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也就接受了几秒钟,突然又崩溃,“好看有什么用啊!”
南屿:“……”
宁鹿痛心疾首地教育他:“好看能当饭吃么?”宁鹿原地转了半圈,自问自答,“如果能!”
“老天爷!”宁鹿高举起手,拥抱天空,声音悲怆,“如果真的……真的可以用颜值兑换黄金,那!”她看了一眼南屿,然后推了他后背一把,“我想把他卖给你!”
南屿被她推动半步,在行人的注视下闭了闭眼,转身把还在跟老天爷讨价还价的宁鹿提溜起来,大步走上马路。
“当然,也不能都卖了,得留点……”宁鹿脚在走,心思却还在掰着手指算账,“差不多卖到和吴彦祖差不多的时候,就不卖了……”
南屿不管她胡言乱,面无表情地扶着她往前走,马路对面的道路正改建,到处都是坑,南屿换了个姿势,把宁鹿的手握住,抬起,示意她抬腿跨过去。
宁鹿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夸张地迈了一步,成功地越过了第一个坑,踩到了第二个坑里。
南屿:“……”
宁鹿站在坑里,羞赧却自豪地向他邀功:“你看,哀家掉坑里了,掉在……”她指着脚底下,美美地摇头晃脑,“坑的正中间……这里泥巴最多,最软了。”心服口服地咂咂嘴,“哀家简直太棒了,就算掉坑里那也是最棒的……”她有点大舌头,竖起大拇指送给自己,“最掉的……”
南屿低头看着地面。
他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心情不再是单调的一条直线,它在上冲下降,变成和心电图差不多的样子。
他抬眼看着宁鹿。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心跳加快,为什么想要抬起手。
为了搞清楚,他决定顺从心里的想法,抬手,伸向宁鹿……
“诶呦……”宁鹿惨叫,“放手啊……你竟敢揪哀家的耳朵……哀家好痛哦……”
痛?
南屿稍微松下点力度:“这样呢?”
宁鹿哼唧了一声,感受了一会:“这样还行……”她突然意识到,“不痛也不能这么拽着啊!”
南屿不理她,拽着她的耳朵,往前走。
宁鹿只得跟上,嘴里还在哀嚎:“小屿子,你这样子对哀家,哀家的面子往拿放?哀家不要活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