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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营内,将士们忙得热火朝天,各个脸上一脸的喜色。
只有一人脸上挂着五指印,一副郁闷的神情站在那儿。
此人正是回城让家中置办五十顶营帐的庞云澈。
脸上的五指山当然是他爹给打的了。
若非娘亲护着,他爹是想要抡死他的。
来往的将士一边忙活着将营帐支起来,一边经过庞云澈身旁时,会和善地看着他和他问好。
又一名憨厚的小将经过庞云澈身边时,笑得呲牙咧嘴,“多谢二公子慷慨解囊,我们营中上次添置物件还是在……”
小将想了一会儿,好像想不起来,上次添置物件是在什么时候了。
嘿嘿一笑道:“还是在上次,这些营帐又可以让很多兄弟们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居所了,我也可以进入里面睡觉了。
不用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总算不用担忧再受风寒了。”
说着小将有些不好意思道:“庞二公子,以后俺再也不说庞家生儿子没屁眼了。”
“你和大公子是有屁眼的,都是好人。”
庞云澈嘴角抽搐,他知道这个小将本意是想要夸他想要感谢他的。
但是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他。
小将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子硬塞给庞云澈,“俺看你脸上有座五指山,应该是被庞老……庞太傅给打的吧,想必也没有用完膳吧,这块饼子是俺给你留的。”
“俺想着见到营……见到您回来,就把饼子给你吃,喏吃吧还软乎着类。”
庞云澈这次不止是嘴角抽搐了,就连整张脸都开始抽抽起来。
他敢肯定,这人是想要喊他爹庞老贼的。
他还敢肯定这块饼子给他是有条件的,他若带回来营帐,这个小将会毫不犹豫地将饼子给他。
其实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别的不清楚,但是爹和姓楚的在朝堂上不对付他还是知道的。
京中营都是姓楚的兵,帮着姓楚的厌恶他们庞家人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看着小将递过来的饼子,他并不想接。
虽然他现在有些饿,但是看着那沾染了小将汗水的饼子,他下不去那个口。
委婉拒绝道:“我吃过了,这饼子你留着自个儿吃吧。”
好巧不巧一声“咕噜”声从庞云澈肚子中传来,他的五脏庙此时此刻打起了鼓。
小将一把将饼子塞进庞云澈手中,“你还骗俺,你这肚子都搭起擂台唱戏了,快吃吧。”
虽然将军给他们争取了一个建造居所的地方,但是房子不是一天能盖起来的。
虽然将军将他们西北军安置进了他麾下的营帐中。
但是营帐有限,屋舍有限。
他们西北军有很多人还是与以往一样席地而眠。
不过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体壮的,他们能受得住。
以往冬日他们都能过,现在有了奔头更能过了。
今日将军让沈小将军给他们讲,他们马上不用席地而眠了,庞家二公子进城给他们置办营帐去了。
这一消息让他们振奋了好久,一直翘首以盼等着庞二公子的到来。
终于在天际完全暗下去之前,庞二公子带着大批物资入营了。
庞云澈不是庞云锦,他并不知道京中营的事儿。
他木然地拿着手中的饼子,看着双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小将。
别看了,下不去嘴啊。
无奈转移话题道:“你们以前没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吗?”
小将挠了挠头,狐疑地看着庞二公子,他是庞家人难道他不知道他爹干的那些好事吗?
“庞二公子你不知道这些事儿吗?”
庞云澈摇了摇头,他又不关注军中之事,怎么会知道。
这时沈昭和沈天赐走了过来。
沈天赐瞥了一眼庞云澈,对着那名小将吩咐道:“你来和庞二公子说说,我们西北军都是如何度日的。”
沈昭看着那名小将也说道:“事无巨细,与庞二公子讲讲吧。”其实她也想知道,父兄手下的西北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都受了多少的苦难。
小将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位将领,不自在道:
“白日里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操练就是选晚上睡觉的地方。”
庞云澈眉头一皱,“为什么还要选晚上睡觉的地方?”
“因为俺们没有营帐没有屋舍,亦没有可以建造屋舍的土地,夜幕降临的时候,俺们都是寻一处避风的地方,人挨着人和衣躺在地上,春秋还好熬,到了冬夏就难熬了。”
小将说得轻松,听着的三个人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夏日蚊虫蛇鼠经常从俺们这些人身上爬过,夏日雨水多,睡到半梦半醒中经常被雨水浇醒。”
小将自我打趣道:“倒也凉快,就当是老天爷给我们冲了个凉水澡。”
越是这般轻快语气,沈昭心里越难受得紧。
夏日的雨又急又骤,打在熟睡的人身上他们当真好受吗?
有多少人会因此感染上风寒,他们甚至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庞云澈紧皱着眉头不说话,不过看向沈昭的眼神带着不善。
他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怎么能如此苛刻手下的将士。
沈天赐是三人之中神色最镇定的,小将说的他都经历过。
“冬日严寒,俺们大多数人没有棉衣,极少的几件都是给年长者他们穿着的,那棉衣又冷又硬,穿在身上也抵御不了多少寒冷。”
“俺们都是互相取暖紧紧挨着,白天还能熬,到了夜晚就艰难了。”
“年轻力壮的在外围围一个圈,将年岁大的和年幼的围在里面,人挨着人让他们少受些罪。”
“若是遇到雨雪天气,就更难熬了,很多人根本连坐都坐不住,整夜围着校场跑圈,让自己暖和一点。”
“雨雪夜是我们最怕的,身上的单衣本就很难抵御风寒了,若是再沾上雨水,好几日我们都和裹着一身冰疙瘩一样……有很多兄弟都没有熬过来,其实我们初来京都的时候并非只有四千人……”
说着小将的眼眸越来越红,又想到了他们最难熬的时候和失去弟兄的时候。
他们刚来时不是四千人整,也没有这般体弱。
现在他们只剩下了四千人,以往身强体壮的兄弟们这两年折磨下来,身子也毁得差不多了。
扛不住的那一波人,已经没了。
沈昭跟着红了眼眶,庞云澈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转头不客气地看着沈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