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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一重接一重,过了界碑没多久,就觉得周围的景色亮了许多,我狐疑地看了看身后,或许只是视野的开阔让我产生了错觉吧。
本以为迈过了界碑就能看到让师父忧心不已的宁海城,可一切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与起先走过的沧乐之野没什么太大区别。
广阔的平原上,依稀还能听到流水潺潺,草丛中虫鸣声此起彼伏,让枯燥乏味的旅途多了很多趣味,身披绿羽的黄头鸟雀群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激起了整片大地潜藏的生机。
走啊走,走啊走,仿佛又到了扇子里的阴阳二气球中,循环往复的景色无穷无尽,让作为孩子的我的耐心又快要触底。
忽然,不知道哪个方位传来了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伴着锁链的抖动和拽锯一样的喘息。
我警觉地看着四周,师父在我身前放慢脚步,身体微微绷紧,不再是平常那样散漫。
我快走了几步轻声问道,“师父,附近是不是有人啊,宁海城的修者吗?”
师父谨慎地运起了气,用不知道什么法术探视着周围,继而松了口气,“原来是他。”
我不解道,“谁啊?又是你的老朋友?”
师父没睬我,照常迈步向着前方走去。
目之所及,草木低伏,若是有生灵的踪迹总该能一眼望见。我跟上师父,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水流的声音渐渐消逝,金石的摩擦声却没有随着我的靠近或远离产生变化,就像跟我总是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不大不小,清楚又模糊。
我漫无目的地左顾右盼,这种不温不火的感觉让我心头升起浮躁之感。
不待我发作,不经意地一瞥,我就看到一个满身泥泞,比初见时的师父还要随性的一个伛偻老者,正拖着一把巨大的剑低头前行。
他的手腕上,一只青黑的镣铐通过一条粗粗的铁链与巨剑剑首相连。
那把剑该怎么形容呢?
至少要我两只手才能握住的剑柄,剑茎上缠着粗糙的藤条同样沾满了湿哒哒的泥土。剑格从茎前凸起,整个弧度带着不可名状的美感,与锋利的剑身自然地勾勒成一体。
整把大剑似乎是石质,带着暗淡的青黑,没有任何花纹,跟那个原始人一样的伛偻老者倒是也很合拍。
师父停下脚步,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对着伛偻老人微微拱手,“这位道友,贫道乃中州太清宫长老弈明子,路过此处曾有多次面缘,敢问道友是哪座山门宗派的修者?”
一向散漫不羁的师父竟然也会如此和气,我好奇地想,眼前这个乞丐般的老者会不会是跟师父一样的修真强者,人不可貌相啊。
热水浇在冰冷的铁板上会冒出呲啦的响声,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会么?应该不会。
那个老人头都没抬,像之前一样吃力地拖行着巨剑,看起来剑的重量似是不轻。
空气中回荡着金石摩擦的声音,许久未闻人语。
作为缓解尴尬的小能手,见此情景我站了出来,喊道,“老人家,您那个衣服是不是该洗洗了。”
师父回头瞪了我一眼,示意我禁声。
伛偻老者张牙舞爪的头发下掩盖的脸看得不真切,听闻我的声音,他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看了我一眼,可下一步又重复起之前的动作,缓缓前行。
我与师父并排站立,我想要再度缓解尴尬,可还没张口就被师父拉住了。
目送着老者远去的背影,他的身形就像是一只老龟,缓慢、稳健。
刹那,老者消散,像是出现时的那样突然,让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问师父,“这人谁啊,好像心神不太聪明的样子。”
师父的反应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他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又是瞪了我一眼,竟有些认真的样子,说道,“不可无礼,我懂了,这位前辈并不是真实的人。”
我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不解,心想,“那伛偻老者的糗样儿跟之前的师父有异曲同工之妙就算了,莫非师父这次像在北山那样,魔怔了?”
越想越觉得如此,我露出焕然大悟的样子,同情地看向师父。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嘴瞪眼地,看起来更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师父很是嫌弃地瞥着我,继而继续说道,“方才的前辈应是这片空间的一段记忆,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影像。”
“啊?”听到师父奇怪的话激发了我的求知欲,“空间还有记忆啊?”
师父抬头看着眼前的空无一物,面露思索,“那位老者存在的岁月不好追溯,他多半是一位修为十分强大的修者,或者是曾创下过不朽功绩,以至于影响了这片时空,从而被铭记下来。”
师父的这番话令我很是向往,得多厉害的存在才能被一片空间记住呢,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带着崇敬,思索、出神。
驻足良久,伛偻老人的那段影像再没有出现,我们也没有继续等待,沿着师父熟知的方向,向宁海城走去。
自从过了撼山派,我之后所走过的路好像都不见了春秋冬夏。
本该是印象中草木枯黄的落叶之秋,可脚边朵朵含苞的小花却在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
我也曾问过师父,为什么这里没了北山那样的四季分明,师父却说这也只是迈入宁海界后的不同的冰山一角。
这就让我对师父口中所谓真正的修真界更加好奇,步子也逐渐加快了许多,在师父身前催促了好几次,终是以师父的一句“你要是知道路该怎么走,那就你来带路”打消了我的躁动之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师父这样发愁,对于我见过之后可能出现的反应惴惴不安呢?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了。
无垠的平原渐渐有了尽头,一条宽阔的大道呈现在我的眼前,一直通向天际。
说是道路,只是因为两旁各有一处湖泊让夹在中间的土地成了人们能进出宁海城的通道。
说是湖泊,两处水湾都不知道向外纵横向何处,有多远、有多深。
路与湖的交界,色彩不同的石头堆砌在两旁,成了简单的分割线。平整的路面上散布着平整的石板,同样色彩不一。
或许是两座湖泊水气太大的缘故,零星的几株小草上挂着的露珠,滴答滴答地浇灌着它们身下土壤中的根茎。
不待师父阻拦与絮叨,我迫不及待地迈上了这条宽阔的大道,一步步向前奔跑着。
潜藏在“天际”深处的一座宏伟建筑也渐渐露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