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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阴暗潮湿的牢房。
严冬虽去,但刑部简陋的牢房中依旧带着厚重的寒意,与这股寒意一同的还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初入之时,显得尤为刺鼻。
大牢中环境极差,就算是刑部司管牢狱的员外郎都极少前来,更别说其他的刑部堂官了。但今日不知怎的,堂堂刑部首官,刑部尚书章仇兼琼竟亲自带着人前来查视,当真叫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奇怪的远不止此。
这位尚书大人巡视竟然不准任何牢吏跟着,只是自己带了一个青衣布衫的小厮,而且尚书大人竟还对这个布衣小厮似乎颇为尊敬。
章仇兼琼指着一个蹲坐在角落里,身形落拓的年轻男子,对身旁的小厮道:“殿下,此人就是宫女程芊的嫡亲兄长程锦。”
难怪章仇兼琼这般尊敬这个布衣小厮,原来他不是别人,竟是乔装而来的寿王李瑁。
“他看起来不像是奸诈之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竟惹上了人命官司,入了刑部的大牢。”李瑁站在不远处看了眼程锦的面相问道。
章仇兼琼回道:“这程锦本性不坏,但却是个急性子,他的老父母在南阳老家耕田,因为水道开挖的原因与邻居起了争执,被邻居推搡了几下,摔伤了腿,这程锦回乡后便一刀将推搡他老父的邻居一刀杀了,被府衙判押解进京,等侯处决。”
李瑁听着章仇兼琼的话,点了点头:“如此说来着程锦倒是个孝子了。”
章仇兼琼道:“孝顺是孝顺只是鲁莽了些。”
李瑁笑道:“本性不坏就好,否则本王就算有言在先也懒得救他。你安排一个死囚和他换一下,把他捞出来,送他到剑南去给本王打理田庄。”
李瑁在剑南有良田万顷,田庄数十处,想要藏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章仇兼琼的脸色却露出了一丝疑色,问道:“此事干系重大,留着他终归是个隐患,殿下何不将他和程芊斩草除根,免留后患呢。”
李瑁回道:“这程锦若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本王自会杀他。但他却是个孝顺之人,倒不是非死不可,更何况程芊尚在长安殿,大小也有些价值,留着她,兴许还有用。”
大牢中,李瑁和章仇兼琼刚刚商议好程锦之事,新任寿王府记事参军高适已经在偏厅中等候。
李瑁方一出现高适就连忙迎了上去。
“达夫何事如此着急?”李瑁看着高适脸上紧张的神色,问道。
高适回道:“方才熏风殿的江姑娘托人传出消息,太华公主向陛下请求代发出家,陛下已经同意了。”
“什么!”一听高适的话,李瑁的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结松力之事已了,太华公主虽然面子上受了些委屈,但也不至于就出家呀。
“速速备马,本王要入宫。”李瑁朝厅外的寿王府卫高声吩咐道。
太华公主出家为道的消息刚一传出,整个熏风殿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但凡是宫中的女人,见惯了尔虞我诈,沉沉浮浮,没有几个是能洁身自好,不贪图荣华富贵的,公主身边的人亦是如此。
有唐一代,公主地位颇高,但凡是公主出嫁。无论是夫家还是皇上,无一不是巨礼相赠。尤其是像太华公主这样既得皇帝宠爱,外面又有亲王兄长的公主。
将来太华公主一旦出嫁,李隆基赠予的嫁妆自不必说,就是寿王李瑁、盛王李琦也会送上一大笔私房钱,而太华公主又不善理财,这些钱财自然就由公主身边的人打理,届时光是指缝中留下的油水就足够他们吃喝不尽了。
可如今太华公主一旦出家,这些嫁妆之类的钱财可就都打了水漂,而且道观辛苦,弄不好还得跟着后面后面受罪,这一前一后地显著对比,熏风殿上下自然就慌张了起来。
不过太华公主毕竟是天皇贵胄,寻常的奴婢不敢在她跟前抱怨,但有一个人却是身份特殊,就连太华公主都要对她礼敬三分,这个就是太华公主的奶娘王氏。
大唐宫中一直就有奶娘之制,奶娘在公主襁褓时负责给公主哺乳,公主年幼时教习宫中礼仪,嫁人后服侍公主左右,权力极大。
太华公主的奶娘王氏一听说公主要出家,担心自己以后要跟着太华公主过清贫的日子,一下子急了起来,匆匆忙忙地就赶到了熏风殿的内室要劝说公主。
“公主啊,你说你以前将这姓江的小妮子带进熏风殿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现在怎么还听了她的蛊惑要出家啊。”王氏刚一进门,就指着一旁的江采萍不依不饶,一副要生吞了江采萍的样子。
太华公主见王氏说话这般不客气,顿时就反驳了起来:“本宫要出家是本宫自己的意思,和江姐姐无关,你们不要胡乱攀扯。”
虽说奶娘对公主有哺育之恩,在公主殿中权力极大,但那也是要视人而定的。
有些公主的生母不得宠,只是寻常的妃嫔,外面又没有强势的兄弟支撑,自然是任由奶娘拿捏,可太华公主却并非如此。
昔年太华公主年幼时,她的生母武惠妃乃是宫中独一无二的宠妃,权势极大,太华公主又被养在武惠妃身边,王氏自然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地伏低做小。
后来好不容易武惠妃去世了,王氏刚觉得太华公主性格和善可欺,自己的春天要来了,可太华公主的嫡亲长兄寿王李瑁又横空出世,凭借着自己的才名和军功博得李隆基的偏爱,成为大唐史上唯一一个兼领方镇节度使和十六卫大将军的亲王,风头一时无两。外面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兄长护着,王氏又不敢造次了。
王氏见太华公主不听自己的劝告,自己碍于李瑁地权势又不敢和太华公主硬呛,只得耍起了无奈,如泼妇般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在地上翻滚,口中还振振有词地念着:“公主长大了,断奶了,也不把老奴这个老东西看在眼里了,惠妃娘娘,公主要出家呀,老奴劝不住,老奴对不起你啊!”
奶娘王氏说来也算是太华公主的半个长辈,太华公主虽对王氏的作为颇为不悦,但也那她没有半点办法。
“奶娘,你快起来吧,被别人看到多不体面。”太华公主皱着眉劝道。
王氏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继续嚷嚷道:“公主都要去做姑子了,老奴还要什么体面,老奴不活了。”
王氏的嗓门极大,恨不得让整个太极宫都知道此事。
这奶娘王氏就像是一块滚刀肉,打也不是,扔也不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太华公主光是头疼,却拿她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却突然走了进来:“启禀公主,寿王殿下到。”
王氏一听到李瑁地名字,立刻顿住了身形,身体也不滚了,嘴上也不叫了。
太华公主看了王氏一眼,不悦地问道:“阿兄来了,你还要继续撒泼吗?”
王氏悻悻地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阿兄,你来了。”太华公主见李瑁进门,如往常一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跪下!”李瑁面色铁青,一脸不悦地教训道。
太华公主一见李瑁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一下子愣住了,太华公主长这么大,李瑁何曾如此凶过她。
倒是一旁的奶娘王氏一见李瑁表态,立刻面露得意之色,跟着李瑁后面道:“殿下,你可管管公主吧,她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出家,这是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吗?”
李瑁见了王氏这副嘴脸,一脸的嫌弃,对她吩咐道:“你也给本王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殿下,我大小也是公主的奶娘,这...”王氏见李瑁轰她出去,缩着头解释道。
李瑁显然已经不耐烦王氏的表现了,瞥了她一眼,再次问道:“怎么,本王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吗?”
“老奴不敢。”王氏面有畏色,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王氏走后,李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华公主,重声问道:“告诉阿兄,你为什么要出家,你这样做,让阿兄怎么跟九泉之下的母妃交代。”
太华公主委屈巴巴地跪在地上闷了半天一声不吭,倒是是一旁的江采萍替她解释了起来:“寿王殿下息怒,公主出家并非为了一时贪玩,而是为了殿下。”
“为了我?”李瑁脸上露出满脸的疑惑。
江采萍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瑁:“殿下志向高远,在朝中自然树敌极多,此次有人借助公主的婚事来算计殿下,这一次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难道殿下每次都能帮助公主逢凶化吉吗?”
李瑁看着江采萍如星辰般灵秀闪耀的双眼,无奈叹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江采萍接上道:“所以公主与其在宫中遭人算计,拿着公主的婚事做文章,不如让公主暂时让出宫,一来可压下今日关于公主的不利传闻,二来殿下也不必在为公主分心。”
这时太华公主也忽然抬头看着李瑁,语气坚定地说道:“阿兄之志亦是母妃和阿姊生平所愿,婉儿力有不及,不能在朝堂上为阿兄发声,就让婉儿已自己的方式帮助阿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