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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在朱雀大街上缓慢行驶。
马车中坐着两个身着吐蕃服侍的男子,其中年纪稍轻的男子,约莫二十上下,眼睛如鹰隼般散发着一股锐气。而在他的身旁,则坐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气质如山脉般沉稳内敛,和年轻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唐的都城果然是繁华啊,比起我们的逻些不知要热闹上多少倍。要不是莽布支无能,在松洲折损了我吐蕃十余万大军,我们现在应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长安,怎么会是这种狼狈的模样。”年轻男子贪婪地看着车外繁华的景象,发出了惊叹声。
“皇子说话小心,这里不是逻些,而是唐,周围都是唐人。”中年男子小声地劝道
原来这年轻男子正是吐蕃的二皇子结松力,而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则是吐蕃的副相兀论样郭,他们此番前来正是奉了吐蕃赞普的命令,向大唐求和。
莽布支松洲大败,吐蕃折损巨大,至少三年内吐蕃难有什么大动作了。
不过二皇子结松力显然是被大唐的繁华刺激到了,他仿佛没听到副相兀论样郭的话,恨恨道:“实在是叫人生气,我们是雄鹰,却只能在高原上忍受苦寒,而繁华的关中却被这些唐人所占据,总有一日,我要带领我们吐蕃人,成为这里的主人。”
副相兀论样郭低声道:“唐人人多势众,光靠我们眼下掌握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只有等二皇子击败大皇子,成为吐蕃赞普的时候,我们才能集结一国之力,打败唐人。”
提起大皇子,二皇子结松力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大兄从小身子差,性格也懦弱,要不是大妃的母族帮衬着,他早就被父亲废掉了,还能等到今天?”
皇位之争在大唐有,在吐蕃也同样不能例外。
吐蕃大皇子乃大妃那囊西顿所生,那囊家族是吐蕃权势最大的家族之一,大皇子的舅舅拉囊拉邦更是吐蕃的重臣,掌管吐蕃宫中的一切事务。
大皇子身体不好,性格也弱,吐蕃许多官员都不看好他,如果不是大妃家族势力太大,一直保护着大皇子,恐怕大皇子早就被野心勃勃的二皇子结松力取代了。
兀论样郭看着二皇子的样子,心中既有欣喜也有担忧。
二皇子胸怀大志,做事也雷厉风行,算得上一方雄主,但偏偏他的性格又太过急躁,容易吃亏和犯错。
兀论样郭看着有些激动的二皇子,安抚道:“二皇子,这次赞普派你出使唐朝就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能完美的完成这次考验就是为吐蕃立下了大功,你离成为赞普的路就更近一步了。”
提到自己将来的赞普之位,二皇子结松力原本激动的神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像这种委屈求全的事情他本是不愿做的,但考虑到求和成功的大功和父亲的赞许,考虑到自己的野心,他还是来了。
“副相说得是,为了翱翔蓝天,实现我的志向,现在所受的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将来总有一天一定会让唐人千倍百倍地偿还。”结松力口中说着,眼神越发地坚定,拳头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砰!”
一声闷响,结松力的马车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停了下来,拳头紧握的结松力险些被从马车中甩了出去,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车夫,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松力的膝盖被车厢磕地不轻,他愤怒地唤过车夫,问了问情况。
“启禀二皇子,方才一辆马车从路边钻了出来,撞到了我们。”结松力的车夫小心翼翼地回道。
“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都敢撞。”结松力在吐蕃也是横行贯了,听到自己的马车被人撞了,当即一拍座位。便要出去问罪。
“二皇子勿急,这里是长安,不是逻些城,千万不要鲁莽行事。”长安城遍地权贵,兀论样郭生怕结松力出去开罪了什么大人物,耽误此次和谈,连忙拉住了结松力。
可还没等兀论样郭劝下结松力,反倒是对方的人当先过来发难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殿下的马车都敢撞。”一队身披铁甲,手指横刀的府卫走了过来,将吐蕃的马车围了起来。
兀论样郭一听府门们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长安城权贵虽多,但能被唤作殿下的人并不多,除了公主便是朝中诸王,看着架势,怕是得罪了哪家亲王。
兀论样郭连忙用眼神制住将欲发作的结松力,亲自走出马车,看着对方描金镶玉,华贵无比的马车,拱手道:“在下吐蕃副相兀论样郭,此番陪同二皇子来京求和,外乡之人不知天朝礼仪,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贵人恕罪。”
“咦?”
对方马车中的人似乎对兀论样郭的身份很感兴趣,轻轻地问了一声,掀开锦帘走了出来。
兀论样郭定睛望去,原来这马车中坐的竟还是自己的熟人前剑南节度副使章仇兼琼。
“原来是章仇大人,章仇大人高升之喜在下还未来得及恭贺呀。”
章仇兼琼久驻剑南,往年兀论样郭来长安朝拜,路过剑南时曾于章仇兼琼见过几面,故而有些印象。
“副相客气了。”章仇兼琼拱手回了个礼。
接着,章仇兼琼又转头对马车的小窗轻声道:“殿下,和我们马车相撞的是吐蕃使团。”
“哦?竟是他们。”
马车中传出一道年轻男子略带轻蔑的声音,接着车板上响起几声脚步声,一个唇红齿白,剑眉星眸的俊俏男子从车中走了出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提拔章仇兼琼入京的寿王李瑁。
结松力心中本就带着不满,又看着李瑁一副文文弱弱,但却面带倨傲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甚。
“我乃吐蕃二皇子结松力,你是何人,为何撞我的马车?”结松力对大唐了解不深,不清楚李瑁的身份,于是喝问道。
“你不曾来过长安,自然不知晓本王的身份,不过你可以回去问问莽布支,兴许他还识得本王。”李瑁淡然地看着结松力,仿佛在看着一个上蹿下跳的可笑的猴子。
“章仇大人,这位是?”兀论样郭见李瑁气度不凡,似乎还和吐蕃大将莽布支打过交道,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于是问道。
章仇兼琼用手掌引了引李瑁地方向,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对兀论样郭和结松力介绍道:“此乃陛下十八子,官拜剑南节度使,左武卫大将军,寿王殿下。”
章仇兼琼之言一出,结松力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望向李瑁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愤怒和质疑。
原来他就是李瑁,害的吐蕃损兵十余万,数年内再无进取之力的李瑁。
结松力对李瑁地仇恨早已存在了许久,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恐怕此时李瑁已经死了十多次了吧。
“在下兀论样郭拜见殿下,方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勿怪。”兀论样郭毕竟老沉稳重,许是察觉到了结松力的异常,连忙拉过结松力,俯身拜道。
李瑁看了眼结松力,将兀论样郭缓缓扶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若有所指道:“我大唐乃天朝上国,这一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副相放心,本王不会和他人一般见识的。”
说完,李瑁一挥袍袖,大笑着走进了自己的马车,徒留结松力的寒风中含恨伫立。
被人轻视不可怕,最可怕是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人,这种被无视的痛苦让结松力眼中充满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