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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空蒙, 清晨的雾气像流动的水一样晕在山间,空气中凝着微小的水汽,轻柔地拂过每一个人的脸。山光悦鸟性, 潭影空人心, 偶有几只雀鸟振翅,带着满翅的水汽, 从这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
春水峰、碧天峰的人分成好几队,以太虚剑府为中心,分别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搜寻苏非烟的下落。玄容真君等人物并没参与进来,因为今日早晨,被杀人挖眼的受害者多了起来, 仅是一个村落,就有十人被害。
玄容真君等前往那个最危险的村落追查凶手,春水峰、碧天峰以及太虚剑府专门派出探查此事的弟子们也分好队,出于安全考虑, 每一个队伍至少有十个金丹期修士, 且都有三十余人。
云棠所在的队伍眼熟的金丹期有大师兄宋赠、五师兄谭明等两个金丹期, 还有一个金丹期则是清源峰的林襄,林襄乃是清源峰峰主之子,天资聪颖, 模样英俊,也算是太虚剑府的风云弟子。
天光渐放, 他们一路走来, 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路过城镇时没有集市,路过田野时里边没有农夫,哪怕有行人走过, 也是行色匆匆,显然,因为那么多起杀人挖眼的事情,山底下早已人心惶惶,道路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队伍里的人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不由靠得更近。
一个弟子拿着剑,小声对同伴道:“我昨天听说,这次杀人的有可能是魔域里逃出来的邪魔,要是一般的魔还好,可是魔域出来的魔,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宗主原本有令,命太虚剑府的弟子无故不得外出,这么紧的风口,要不是因为要找苏师妹,我才不出来呢。”
苏非烟在太虚剑府人缘再好,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如今她在要紧关头消失,牵累得那么多人去找她,不可能每个人都没有怨言。
队伍里小声的谈论声引起宋赠等人的注意。
大师兄宋赠微微蹙眉,虽然他最近觉得苏非烟并没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为人着想,但也仍视苏非烟为太虚剑府弟子。
宋赠微沉了脸,站定脚步,朝嚼舌的两位弟子看去:“苏师妹是太虚剑府中人,我宗门弟子理应守望相助,如若今日失踪的是你们,你们愿意宗门来寻你们、还是愿意宗门不管你们死活。”
“这……”之前说话的两名弟子面红耳赤,颇为惭愧,低下头不说话。
一旁的林襄也颔首,他原本是想建功立业,在太虚剑府做出一番成就。这次追寻挖眼杀人魔的事便是林襄主动朝宗门领的任务,可是真正的一线宗主峰主们都不让他去,林襄只得曲线救国,苏非烟苏师妹是名很努力优秀的弟子,她在太虚剑府外待了一夜,若能找到她,说不得苏师妹会知道些昨夜的线索。
何况,他这次还刻意把自己调换到有云棠在的队伍,云师妹修为虽然不高,但她从魔域回来,如果这事真是魔域的人做的,和云师妹一道,自然能发现更多线索。
只是,得云师妹尽心配合才行。
林襄冲云棠道:“云师妹,这次我来时找人打探了,苏师妹离开太虚剑府时,情绪可不太对,守门的弟子看见她如西子比心、眼眶盈盈地跑出太虚剑府,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而她跑出去前的事,我也找人查了,似乎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云堂主夫妇和中州来的两位大能。”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云师妹,请问,苏师妹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等云棠回答,他又看着云棠,意有所指道:“当然,云师妹可不是那等骄纵跋扈之人,云师妹尽心尽力探查线索,肯定不是云师妹给了苏师妹气受。”
林襄是怕云棠和苏非烟不和,云棠会故意不尽心找线索、也不尽心找苏非烟,这样岂不阻碍他的事业?
他先把苏非烟失踪有可能是因为云棠的事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这样的话,云棠哪怕为了仁义的名声,也得尽力配合找苏非烟。
他笑得如春日微风,绵里藏针,云棠漂亮的眼睛一眨,心绪复杂地看着笑得斯文、暗含深意的林襄师兄,她升起了一股诡异的、熟悉的感觉。
林师兄还真有一丝魔域的感觉,魔域的人大多数都是直来直往地爱砍人,也有极个别心理扭曲特别严重的,会微笑着说出强迫人的话,等被人拒绝了,再提刀砍人。
云棠觉得他们真是闲得慌,多此一举显示他们是文化人?
她默念眼前的人是林师兄,不是魔域的人,然后才找回真实的感觉,道:“林师兄,你真是什么都打探得到,连苏师妹怎么离开、离开前发生了什么都知道,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们清源峰别的不算行,听壁角第一名。”
太虚剑府七十三峰各有各的特色,丹朱峰以医出名,春水峰以玄容真君及高徒出名,而清源峰则以身法卓著,又以峰主为首爱八卦出名,其余七十二峰弟子私底下都说清源峰干啥啥不行,听壁角第一名。
只是,大家平日都只会在私底下调侃清源峰,像云棠这样表现在明面上的,还是第一个。
林襄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又苦于是自己先说出的打探消息,只能认了这个栽。他分不出看起来漂亮无害的云棠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无心所言,云棠便道:“至于林师兄好奇苏师妹到底是不是被我气走的,马上你就知道了。”
云棠拿出玉简,在众人面前给云苏氏传音:“娘,苏师妹为什么要离开,是不是觉得吃饭时受了什么委屈?”
云棠的声线清柔娇憨,听得林襄一愣。
那边厢,云苏氏原本就急得不行,外面那么危险,非烟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如今云棠的玉简一给她传音,云苏氏便尖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非烟生死尚且不知,你是脑子出了问题,才在这儿问原因,你还不快去找非烟,找不到你就……”
云苏氏声音尖利,如要震破人的耳膜,包括云棠在内的所有弟子都听到她的尖声,颜色各异。
云棠今天可是要做正事的,而不是为了听云苏氏咆哮,她果断掐掉玉简的传音。
然后对林襄道:“你现在还要问原因吗?”
林襄脑海里萦绕着刚才云苏氏骂的“现在非烟生死不知,你是脑子出了问题,才在这儿问原因”
很明显,林襄不想让人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而且,听云苏氏这么维护苏非烟的模样,云棠也不可能在吃饭时当着云苏氏的面给苏非烟委屈受。
林襄只能深吸一口气:“不想了。”
云棠把玉简放回去,点头“哦”了一声。
宋赠也拍了拍林襄的肩膀,道:“云师妹从不曾给苏师妹委屈受,而且,我们都是同门,云师妹不会不尽心。”
林襄有些尴尬,他那些弯弯绕绕,对上宋赠和云棠两师兄妹的坦荡来说,倒有些多此一举。
林襄朝云棠拱手:“适才是愚兄狭隘,还请师妹海涵。”
他其实很少道歉,现在也有些担忧云棠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云棠只是摆摆手:“现在快到中午了,我们赶紧启程吧。”
否则白白浪费时间。
一行人重新启程,三人朝东走,半路上倒也发现了一些线索,一串稍显急切的脚步朝着东边山中进去,这脚步不算大,正好是女孩儿脚部的大小,而且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串脚步是苏非烟的可能性很大。
宋赠一行人正要前往山中,他们只能猜测着往前行,因为早从今早开始,苏非烟的玉简便联络不上了,明明提示她的玉简并未损坏,但就是联络不上。
一行人正要前进,云棠忽然顿下脚步:“我们回去。”
同时,她没带片刻犹豫地拿出另一枚专用于此次挖眼杀人魔事件联络的玉简,道:“申请支援。”
哪怕是宋赠、谭明以及林襄都没发现有问题,这还是宋赠第一次见云棠的态度那么强硬干脆,哪怕上次在金光兽山洞,她起初也在和大家一起商量。
三十人的队伍,总不可能只听云棠一句话。
云棠已经在往外走,同时道:“我已经传音给负责此次挖眼杀人魔的峰主们,哪怕苏师妹真在里面,只要她没死,就能获救,我们先保存自身。”
宋赠和林襄道:“云师妹,你发现了什么?”
云棠道:“有魔域的人在里边”
她背对着宋赠他们,宋赠他们也就没发现云棠的脸色。
他们想问云棠是怎么发现的,毕竟连他们金丹期都没发现,但是,魔域的名声实在太大,顷刻间,宋赠便道:“我们先撤。”
林襄有些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是,如果是魔域的人,就有可能是十狱君或者千面魔君。
他留下也只能被杀,还是老实走了等宗主来。
三十人行动有素,而且都用上身法,迅速、安静地撤开,然而,即使如此,云棠还是感受到背后越来越重的血气传来,她立刻判断出,他们走不了了,明明她提前发现了这个人,为什么他的速度那么快?
云棠抽出长剑,同时提醒大家:“拔剑。”
“哈哈哈,真是美味、青春的灵魂啊。”一道沙哑的、像是吞了十斤黄沙的嗓音从上空响起,继而,一个头顶上只有几根飘散白发的怪状老者从空中飞下,他长了一张凶狠的脸,邪气四溢,最令众人惊讶的是,他并不像是完整的人类躯体,反而拐着腿,手脚和背上生出丑陋的翅膀。
这怪叟从空中直直坠下,落在众人前面,正摇动着翅膀。
“午时好啊,听你们外面的人说,午时是一个杀人的时刻。”那怪叟粗哑的声音如同从每个人耳边刮过。
不消云棠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怪叟绝对是魔域的人。
他身上有一种疯狂、绝望、而纯粹的恶意,哪怕不看他的外表,也能察觉到他和所有人的不同。
只有云棠看着那个怪叟摆半天造型,陷入沉默,她不记得在魔域有个那么爱摆造型的魔,这要是在魔域摆造型可能翅膀都被撅了,头都被打破。
魔域的暴脾气真是受不了那么委屈,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他们被打死了随便他摆造型,还没开打就摆造型是看不起谁呢?
不过,今天也确实算她倒霉,原本按照正常速度,她提前发现的这个怪叟,怪叟肯定追不上她们,没想到,这个怪叟是魔域的献魔人。
献魔人是魔域特色,如果在魔域快活不下去了的人,生命已经陷入魔域的白骨黄泉,他们挣扎、在深渊中仰望,等待着死亡的结局,也有仇恨和意志特别坚强的,会引来魔域食人的鹫或者蛇。
他们和魔鹫共鸣,被凶恶的魔鹫活生生吃掉半个身子时,如果仇恨等因素足够,他们可以捉住魔鹫,一口口吃了魔鹫和魔鹫腹中的自己,自此,获得魔鹫的力量,成为全新的献魔人而存活。
这种献魔人,饿极了连自己都吃,在魔域也算中等实力。
而面前这只献魔人,他身上的气息是……云棠一算,元婴后期,稍微换算一下,相当于是十个元婴中期,一千个金丹顶峰,十万个金丹初期。
至于筑基期……抱歉,修为太低,不到能被换算的资格。
云棠快窒息了,她之前传音的援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然而林襄他们见这献魔人气息强大,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元婴后期,只知道现在跑不了,只能殊死一搏。
宋赠清喝:“剑阵!”
数十名长剑登时齐出,如长虹贯日一般,剑阵一旦摆出,便是将所有剑意都凝聚到一块儿,能发挥出比之前更强十倍的力量。
长剑从四面八方朝怪叟刺去,他们训练有素,因为春水峰碧天峰关系亲厚,所以使出共同剑阵来非常有默契,只剩下不懂这个剑阵的林襄咬咬牙,觉得自己有些拖后腿。
他还没来得及加入他们,之前还像拧成一股绳的师兄弟们便从空中掉下来,而怪叟只是伸出尖利的指甲,在师兄们的长剑上一抓,他们便承受不住这股力道,断线风筝般飞出去。
林襄:……他还没参战,就已经结束了?
怪叟怪笑着,张开翅膀朝前飞过来,估计是要痛打落水狗,对宋赠他们痛下杀手,林襄正要操纵飞剑,朝怪叟刺去,怪叟却直直朝他飞过来,伸爪在林襄背上一挠,林襄的骨头咔咔碎掉。
他:……
他吐出一口血,有些冤,他只是想刺飞剑,又没刺出去,为什么他要先打他。
林襄倒在地上,那个怪叟嘿嘿笑道:“我最喜欢身法快的人了,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翅膀快。”
他的怪脸凑近地上的林襄:“快爬起来,和我比比谁飞得快,你要是飞得快,我就给你留下一条全尸,你要是不够快,那我就将你的骨头,一块块拼成我喜欢的形状。”
他叹息道:“我很久都没有吃老鼠了,把你摆成老鼠的形状一定非常好。”怪叟不断让林襄起来比,林襄骨头都被打碎了,哪里起得来,怪叟便笑着,活生生将他的手臂迂折,揉成一个惟妙惟肖的鼠轮廓。
他非常较真,见第一次的耳朵有些不像,又拆了重新拼。林襄痛得昏死过去几次,又再度疼醒。
眼前的场景堪比人间炼狱。
望着怪叟那执迷、狂热的目光,所有人心中对魔域的印象才无比清晰。
杀人,是他们的艺术。那是疯子集成的炼狱。
如果再让怪叟弄下去,林襄会活活疼死,宋赠他们咬咬牙,气血翻腾,能动的都爬起来,剑断了的便握着拳朝怪叟的背攻去,有剑的仍然用剑,直刺怪叟。
“你这魔头,我们跟你拼了!”有师兄嘴边狂涌鲜血,目眦欲裂,抱着必死决心朝前冲。
怪叟背后的翅膀猛然大幅张开,如要遮天蔽日,一下便要卷动所有长剑,以宋赠师兄们的长剑,刺向他们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所有长剑停在空中,云棠面无表情,她的剑意一点一滴透出来,再一次,剑华惊天,万剑归宗,所有长剑莫名其妙停下来,不受怪叟的掌控。
怪叟眼中浮现一丝忌惮。
云棠都快吐血了,忌惮他爹啊,她一个筑基期,同时操控金丹期的长剑、加上元婴后期的操控力,她快不行了。一开始,就不该和怪叟直接打的,打元婴后期,怎么可能打得过,可惜师兄们剑太快。
“师妹!”
“云师妹!”
师兄们发现长剑停下,见到云棠出现在怪叟面前,纤瘦的身影在紫黑的翅膀包裹下,像是极柔与极刚的对抗。
他们肯定不可能看着云棠直面怪叟,哪怕现在身上新伤旧伤加在一块儿,也想过去救云棠。
怪叟见到云棠刚才那招,灯笼一样的眼睛闪着狐疑,不过,不管怎么样,也只是一个筑基期,拦他的路,死!
他正要一翅拍下,云棠的剑也动了,剑意锋锐,往前一刺,正刺在林襄的大腿上。
林襄彻底失去哀嚎的力气,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云师妹的眼神就不好到这个地步?
她没必要学剑了,有那点时间,先,给她、治治、眼睛吧……
林襄活活疼晕过去,这突然的变故使得所有人都讶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变故。
云棠轻轻抽出剑,任长剑上鲜血不断往下滴,轻声道:“魔域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个废物?一个献魔人,只会扯断别人的四肢来炫耀?”
怪叟瞳孔一缩,没想到她知道自己是献魔人。
怪叟阴沉沉道:“你是谁?”
云棠提着剑,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瞳孔如无上深渊,那身太虚剑府弟子服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凌厉阴郁。
元婴后期的献魔人,反而成了势弱的那个。
她道:“我们魔域可从不这么杀人,按照你的杀法,这要是在魔域,魔域的人都得被杀空,把你给千刀万剐当作资源分给大家?怎么,你在外面待久了,受这些人的刺激受得多,就要采用这种手段,想让别人和你一样痛苦?”
怪叟的眼睛渐渐发红,云棠根本不怕,反而走到他面前,仰头笑道:“见到正常人的世界,你也一定很痛苦吧。”她面上现出一个极美、极邪的笑,“实不相瞒,我也是。”
怪叟嘴皮颤动,眼眶如要爆出血来。
是啊,他很痛苦。
他从魔域来,爬过了尸山血海,以为到了正常的世界,可是,正常世界的阳光好明亮、刺眼,阳光照耀在他紫黑色的翅膀上,他没办法收紧自己的翅膀,只能顶着别人厌恶、惊恐的眼神。
正常世界的花很美,但是不为怪叟开放。
正常世界的阳光很暖,但照在他身上,就像刀割一般。
怪叟那套从魔域养成的赖以为生的习惯、条件反射也都不符合外面世界的规则,他见到人都会防备,随时找他们的弱点,随时杀人,他没法投入正常的生活,一点点事就让他以为对方要杀他,也要跟着杀了对方,渐渐的,他越来越不满。
为什么别人生来就拥有这些美好,凭什么?为什么他拼命离开魔域,还是只能过在魔域的生活,甚至不如在魔域。
都毁掉吧,全部毁掉。
怪叟的痛极深,云棠语带蛊惑:“我们都活在痛苦的深渊里,那些人……你看他们单纯愚蠢的眼睛,真是碍眼,让他们也跟我们一样痛苦就好了。”
怪叟哑着声音:“我正在让他们痛苦。”
云棠冷笑:“靠着你把他们的手脚扯断?身体上的痛算什么?你杀了这几个人,这个修真界还有许多这样无知而幸福的蠢货。”
“献魔人。”她的声音一重,自带威势,“与其用你那拙劣的手段,不如让整个修真界都变成我们魔域,那样,我们就是正常的,把他们杀死,在他们的尸体上作出别的宗门的痕迹,把宗门的资源破坏掉,陷害给另一个宗门……我们掀起他们的猜忌、挑起他们的战.争……之后,这儿就是另一个魔域,这才是我们魔域应该有的杀人方式,你那些虐杀,你以为你是普通的屠夫?”
以战.争杀人?
怪叟的心的确激动起来,让整个修真界都变成魔域的模样,那他就是正常的人,他热血澎湃,同时忍不住问道:“你、阁下是谁?”
他不信这样的人在魔域会籍籍无名。
云棠没理会他,提着剑,走到离她最近的宋赠面前,俯下身子,面无表情:“师兄,该上路了,被你最信任的师妹杀死的感觉如何?”
宋赠已经流下眼泪,他望着自己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师妹,泪流满面。
“师妹……你……”
云棠冷冰冰道:“就是这样,被亲近之人所杀,你的灵魂痛苦,比身体上的痛苦强百倍,真是完美的艺术品…”
她这话一落,怪叟忽然“啊”了一声,倒退两步,醍醐灌顶,如见了鬼一般:“你是……千、千面魔君……”
让别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就是千面魔君的行事作风。
他行事古怪、神秘莫测,没有一个人见了他还能活下来,没有人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所以被称作千面魔君。
他见到了千面魔君,那他今日的性命……
云棠露出一个冷笑,左手覆在自己额上,似乎要揭开自己的面皮,道:“这么久了,才认出本君,不过,今日算你命大……”
怪叟的心情大起大落,他没想到今日会见到堂堂魔君,额上汗水滴落,正是现在!
云棠看准时机,手腕一动,万剑归宗……长剑脱手而出,正中献魔人翅上的弱点。与此同时,云棠解下腰带,一把卷起地上的林襄,刚才冷酷的气势全数消失不见,狂奔道:“师兄们,快跑啊啊啊!真打不过他!”
骗怪叟露出破绽也太难了。
太虚剑府的弟子们早就万念俱灰、尤其是宋赠和谭明,他们以往乖巧的云师妹,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那样……他们生不如死。
不过,见到怪叟翅膀受伤,而且暂时不能动,加上看云棠扛着林襄跑得比兔子还快,师兄们还是抓紧时间,咬牙忍着伤,追着云棠和林襄而去。
他们受生命威胁,自然将速度发挥了百分之百。
等好不容易确定安全了,三十位弟子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躲入一个山洞之中。
云棠把林襄扔在地上,弯腰喘气,以她现在的修为,一天用两次万剑归宗顶天了,她好累,而且,云棠的剑也裂了,她那毕竟是普通铁剑,干脆栽在了怪叟翅膀上。
云棠正调息间,就见其余师兄们,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基本都眼眶通红。
“云师妹,你是千面魔君?”
“你要是千面魔君,为什么还救我们?”
照理,他们刚才应该选云棠的反方向走,那里怪叟追不上,也不会有疑似千面魔君的人。
但是,这些师兄们还是选择跟上云棠,他们有太多疑点,要问个清楚。反正,要不是云棠,他们也不可能还活着。
云棠抬起头,之前脸上的冰冷消失不见,现在出现的,还是那个容貌盛绝,气质娇弱,一看就像菟丝花的师妹。
这些师兄们鼻子都有些酸,除开宋赠和云棠外,他们承认,他们之前的确有些瞧不起云师妹。
她有那么好的师尊、那么好的家世,什么都不缺,却只是个筑基期……连她的爹娘都说她只知道贪玩,不用心修炼。
没有修士看得起一个不努力修习的剑修。
但现在他们居然觉得……哪怕云师妹真不修炼,她就是这么一株菟丝花也好,一株和他们共进退的菟丝花,她大节无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该被人瞧不起。
她千万不要是千面魔君,哪怕她是救他们的千面魔君,他们也不想。
千面魔君和怪叟一样,光从寥寥数语,就能听出他们的疯狂来自于绝望,绝望滋长了罪恶,总之,不是个开心快乐的人。
师兄们逼近云棠:“云师妹。”
云棠犹豫了一会儿,道:“宋师兄,你踩着人林襄师兄的手了……”
可怜的林襄痛到没有知觉,趴在地上双眼紧闭。
宋赠把脚从可怜的林襄身上挪开,云棠才道:“我肯定不是千面魔君,千面魔君怎么可能只有筑基修为?我刚才只是为了骗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幸好他那瞬间相信我。”
“你怎么能装得那么像?”师兄们狐疑道,他们当时真的犹如置身于地狱冰窟。
云棠道:“你们怎么知道像,我都不知道像,因为我听人说魔域没人见过千面魔君,猜测那个人肯定也不知道,所以才装的他。”
“可你的思路和那个鸟人对上了。”
云棠淡定道:“哪个黑化的人背后没点伤心故事,往那处猜准没错。”
她才不会告诉师兄们,之前她刚回宗时,也很不习惯,哪怕是和他们擦身而过时,都得花大力气克制着自己镇定别杀他们,她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不能像在魔域那样。
她适应能力好,献魔人适应能力不好,仅此而已。
师兄们听她对答如流,加上云棠也确实看起来不像是魔君的样子,宋赠道:“云师妹,哪怕你真是千面魔君,我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救了我们的命……”
云棠叹气:“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千面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