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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简终于绣完了那张“立于青天之下”的手帕, 也已经把它改造成了“长命锁”。
原本宋简计划再绣一张给南宫月的手帕,但南宫月现在也用不上,所以布老虎的事情便插了个队。
青凤帮她画好了图, 只要按照画出来的部位剪下布料, 缝合, 再塞入棉花, 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此刻, 宋简就坐在窗边不远处的软塌上, 借着天光, 认真的剪着布料。
如今天气渐热,她不再喜欢去庭院下的树荫下乘凉了。
美人第一步——防晒!
等夜和青凤一起出现时, 宋简惊讶的抬起头来,还以为南宫淳来了。
“夫人。”夜严肃的说道:“请您去跟教主道歉。”
宋简:“……啊?”
青凤在他身后,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知道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宋简和南宫淳和好, 从而把自己洗刷清白。
但他的发言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
“他的意思是——”青凤连忙解释道:“教主……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大好。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所以希望您消消气,过去看看他……”
宋简茫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能出院子啊……”
没错, 这是当初南宫淳亲自下的禁令——她不得擅自离开这个院落,因为一个没名没分的收藏品, 没有资格在魔教之中随意行走。
青凤顿时看向了夜,递过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夜似乎也噎住了。
他在原地僵了片刻, 然后生硬道:“请写信!”
宋简:“……”
别的暂且先不说,但她的确被夜那有些……凶横的态度给弄得有些不大舒服。她佯作疑惑道:“你在对我生气吗……夜?”
明丽无双的美人我见犹怜的丝发披肩,发如流水, 肤若丝绸,上身柔软的靠在矮桌旁,腰肢轻折出一道秀丽的曲线,双腿掩在裙袂之下,裙摆散落如花。
那娇柔的姿态,无论哪个男人看了,都要心软。
她又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夜:“……”
这看似无害的反问,却像箭一样射入他的心脏,叫他理屈词穷的感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应该对她态度恶劣。
夜顿时有些招架不住,立刻当机立断的扭头看向了青凤,意思是:“你上!”
青凤:“……”
他忍住脸上对同期的嘲笑之意,忍得非常辛苦。
不过,这也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事情——若是不赶紧找个和好的机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的话,南宫淳不好说,但宋简的日子,却是一定会越来越不好过的。
青凤便出面劝道:“夫人……教主这么久没来……您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夜的意思是,他愿意帮您送给教主。”
说实话,南宫淳没来的日子,宋简过的轻松又舒服。不过她也知道,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南宫淳作为她的工作目标,她是一定得在他身边待着不可的。长远来看,还是得与他修复关系。
意识到现在的确算是个重修旧好的机会,宋简也没有矫情推辞。她放下了手中的图样,准备下榻的时候,青凤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宋简为他的周到朝着他甜甜一笑,心中已经把他视为了姐妹,便心想:真不愧是姐妹,真是贴心。
她说:“我……试试看吧?”
要她低声下气的去道歉,宋简是绝对做不到的。这份工作的工资还没高到能让她委屈到那个地步的呢。
但写信的话……不用见面,倒是轻松一些。迂回婉转的操作,可以更加灵活。
可就像是起名废一样,宋简提起笔来,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写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想写啊……?
宋简顿时望向了自己的宝藏男孩,场外求助道:“昼,我写些什么比较好?”
青凤站在一旁,十分自然的撩起衣袖,露出纤细的皓白雪腕,为她磨墨。
花魁夜点灯的氛围,一下子就出来了。
但知道他是男子,这红袖添香的景象,便让夜忍不住的感觉有些别扭。
青凤张口就来道:“在天愿作比翼鸟……”
“噗。不要。”
“山无棱……”
“不要……”
“君当作磐石……”
“……不要。”
青凤无奈的看着她。“夫人,不要不好意思嘛,哄男人的情诗这几首最好用哦。”
宋简好笑的看着他。她才不是不好意思,只是觉得那几首情诗实在太经典,经典到已经毫无新意了。而且青凤这明显就是套路化的模板,一看就是毫不走心的情诗流水线产品。
南宫淳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风雅之人,究竟有没有用心,他也感觉的出来。随便抄些诗递过去,估计会被他看上一眼就丢进垃圾堆里去,然后让关系更加恶化。
得有点新意才好……
——有什么办法,能够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提起兴趣呢?
宋简一边思考着,一边笑着拒绝了青凤的建议:“才不要。”
青凤对她无可奈何似的笑着望着她:“那,夫人想写什么?”
宋简又犹豫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构思了一个又一个方案,然后推翻重来,才最后慢慢提笔写道:“‘和美家在和歌山的高野山北面。她在那里出生,长大,是个不谙世事,纯洁无瑕,像野菊花一样质朴的姑娘。而我,却是一个在俗世中长大,在黑市上做买卖的男人。上天竟然赐给我一位这么清纯的女子,我高兴的二话没说就定下了婚事。’1”
这几句话有些没头没尾的,青凤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这是?”
“一个故事。”宋简微微笑了笑,她抬起眼来,看向了夜道:“就把这封信交给教主吧。”
都说好奇心是人的本能,而远古时期,人们将生存的经验变成故事,一代一代的传给后代。因而没有什么,能比故事更能引起人的注意了。
当夜走近,从她手中接过那张只写了这么寥寥几行字的信纸时,宋简朝着他粲然一笑:“麻烦您啦。”
那个笑容,直到夜离开很久以后,却还依然在他的眼前,萦绕不散。
……
“什么意思?”
南宫淳放下那张信纸,眉眼阴鹜的抬起了脸。
夜猛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属下不知。”
南宫淳复又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那信纸上的娟秀字迹,明明“我”与“和美”,都与他和宋简对应不上,可是,偏偏又感觉,仿佛有什么似是而非的联系。
女方“不谙世事”、“纯洁无瑕”,男方“在俗世中长大”,“在黑市上做买卖”。只是,他与宋简之间的关系,若是以“上天竟然赐给我一位这么清纯的女子,我高兴的二话没说就定下了婚事”来形容,却又莫名的有一种尖酸的讽刺。
南宫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故事,还是在借着这个故事嘲弄他?
这几句话看起来像是一个故事的开头,却偏偏在简略交代了两人的身份背景,透露出结为夫妻后,便没了下文。
然后呢?
那个男子若是在黑市做事,想必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却娶了一个如此清白天真的姑娘?两人的身份背景,就已经透露出了天差地别的不同,叫人难以控制的去想他们后续的结局。
后来,他是不是连累了她,又或者,她红杏出墙,另结良缘和别人跑了?
叫人摸不清头脑,他却又偏偏被吊起了胃口,心里不上不下的,仿佛猫抓似的难受。
见状,夜鼓起勇气道:“教主不如,去夫人的庭院中,问个清楚?”
南宫淳方才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去问个清楚。但夜这么说出口,他便不肯叫人觉得,有人能够揣摩的到他的心意。
不仅如此,南宫淳还抬眼盯住了夜,冷冷道:“你也开始叫她夫人了?怎么,她花了多大心思,竟然连你也被收买了吗?”
夜头皮一紧,直接跪了下去道:“属下不敢!夫人说,这是一个故事,之后,大约还有别的内容。”
闻言,南宫淳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他撇了撇嘴角,近日来一直阴沉着的脸色,却不自觉的缓和了些许道:“哼,她倒是想了个好办法,来引起我的注意……我倒是要看看,她要给我写个什么样的故事。”
“……是。”
夜冷汗淋漓的抬起头来,便见那张信纸已经不在桌面上,不知被南宫淳收到了哪里。
但第二天,宋简写的信笺内容,却和前一天的完全没什么关系。
青凤为她磨墨时,看到这段内容,迟疑了许久,才道:“夫人……这是昨天那个故事的后续吗?”
宋简道:“不是,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
青凤微微瞪大了眼睛道:“不把昨天的故事写完吗?”
宋简噙着恶作剧般的笑容,任性的回答道:“不。”
青凤只好无奈道:“这都是夫人以前看过的话本故事吗?”
“……算吧。”宋简歪了歪头,却没有再说太多。
而南宫淳的想法便复杂多了。
由于“这是宋简写给他的信”,他便总是想要从中解读出宋简可能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她写的那些话语,就像是似是而非的掩护,将她的真实意图藏得严严实实。有时候仿佛呼之欲出,可有时候又觉得,依然迷雾重重。
她像是借着故事,借着别人的口吻在谴责他,训诫他,责备他,颇有种指桑骂槐的意思,但行文却都是温柔热烈,仿佛满含着爱意和期许。
每每还不等他生气,便又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读完信之后,总有种被打了一棒子,又给喂了一颗甜枣的古怪错觉。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只能跪在地上,默默摇头:“……属下不知。”
但是,这两天的信件上的故事,的确让南宫淳较上了劲。处理事务的间隙,他总是一不小心,便想起两封信上的内容,几乎是一字一句的推敲琢磨,想要明白宋简到底想说什么。
他咬牙道:“我倒要看看,她第三天会寄来什么!”
第三天,又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头。
第四天,南宫淳已经按捺不住的将之前收到的所有信纸都拿了出来,放在桌案上,眉头紧锁着,仿佛那些信纸隐藏着记录了巨大财富所在地的藏宝图一般,反复研究。
第五天,她又写了另一个陌生的故事开头。
第六天……
便是南宫月的百日礼了。
尽管这些日子,宋简每天都给南宫淳写信,但南宫淳从未回复过。因而也很难说,两人重新建立起了联系——毕竟联系应该是双面的。
于是,许久没有再见到的两人,在百日礼上,才终于不可避免的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