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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文谦没有回来,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朦胧睡了一会儿。
“林公子,王爷请您过去议事厅。”总管在外面敲门。
文谦回来了?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到了议事厅才发现不只文谦一人。安阳也在。才进入议事厅,只觉寒气袭人。寒气是从大厅中央一具棺木里散发出来的。又是棺木。那么,这里面的,就该是萧睿了吧!
“安阳,你说吧!”文谦的声音不见任何异常,安阳却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不关我的事,是萧睿说不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所以我才把他藏在城郊……”安阳缩缩脖子,慢慢往门口挪,挪到门口又被燕回从外面抓住扔了回来。
原来,安阳回京是带了萧睿一起的,只是为了避开我把人藏在了郊外,结果被文谦派人找了出来。
文谦冷冷扫了安阳一眼,那个变态神医立马安静下来,举手大叫:“我说,我全说!是这样的,萧睿中的毒很厉害,又失了八成内力自己压制不住,我只好以毒攻毒。结果,结果就成这样了。”安阳小心翼翼的把棺盖掀开一条缝隙,又迅速合上。
里面的人,完全脱了人形,骨瘦如柴,□□在外的肌肤土色泛青,布满了紫色斑点。如果不是知道那人身份,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躺在里面的人就是那个曾经漂亮的不像话的孩子。
捂住嘴巴,强咽下一口即将冲到喉咙的血腥液体,才稳下心神,就听到文谦的声音:“救他!不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他治好。不然,把命留下!”
文谦一句话说完,安阳已经双腿发软坐在了地板上。我们都知道,文谦的这句话,不是玩笑。
文谦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睥睨一切的森然凛冽。
第一次见到文谦如此疾言厉色,却是为我。
安阳吞了一下口水,犹犹豫豫开口:“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但是我只是设想,没有把握。萧睿身上至少十几种毒,我必须先……”
话音未落,被文谦冷冷打断:“别跟我们说过程,说我们也不懂,我只要结果!人交给你,需要什么东西你说,我找给你!”
安阳扒开衣襟,从胸前扯出一个同心扣的坠子:“第一个,就是这个,冰玉,性寒,是我神医谷安家的传家宝,本来我送给师兄了,这次我回京也是为了找那个负心汉要回这东西。”
“还有呢?”文谦问到。
“为了给萧睿延命,我只好把他放在千年寒冰制成的冰棺里,现在估计已经寒毒入骨,肯定是受不了冰玉的药性的。所以,我需要血人参。不过,千年血人参可遇不可求。”安阳语气很无奈。
血人参?我愣了。
文谦却转向我:“我记得,那年打仗谈判的时候一个部落首领送了一根血人参,据说是千年的。”
我只好苦笑:“没有了,已经给你熬汤喝了,前天是最后一片。”
所有人都愣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那一瞬间,我的感觉,叫做绝望吧!
安阳却并不回答,只是继续说道:“除了血人参,我还需要一样东西。血人参可以四处去找,这个东西却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冰玉性寒,血人参性热,非要有这样东西作为平衡不可,不然……”
“是什么?”文谦抬头。
安阳摇摇头,说:“这是没有可能的。本朝太子,会在册封那天被赐予一块玉珏,名叫清心。清心玉珏,天下仅此一块,代代相传,只由皇帝传于太子。”
剩下的话安阳没有说,但是已经很清晰了。清心玉珏,可以说是帝王身份的象征,其重要性恐怕不亚于传国玉玺吧!这样的东西,那个腹黑的皇帝怎会赐予他人。
“我去。”文谦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
“不。”拉住文谦,仔细思考着对策。那个腹黑狡诈的皇帝,并不是守旧之人,而且野心很大,文谦去求的话或许会成功,但也势必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文谦志不在朝堂,时刻都在想着离开,此时去求人,恐怕下半辈子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么,你有更好的方法?”文谦看定我,一点点掰开我抓住他胳膊的手指。
我没有。
手无力的垂下。我不能看着萧睿去死,也不能让文谦失去自由。可是我无计可施。原来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这样没用。
文谦伸手摸上棺材一角,声音很低:“易扬,这是我们欠他的。以前,是他欠你。他欠的,已经还了。而且,还多了,现在反过来倒成了我们欠他的了,这次,我来还。林易扬,我是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带着负担和我在一起,我不要你陪在我身边却想着别人。我会处理好,相信我。”
“好,我信你。但是,不许答应过分的条件。”抱紧那人的腰,将头埋在那人背上,却怎么也无法压抑那股无力感。
一个躺在那里生死难料,一个或许即将断送半生自由。
我该做些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易扬,只要有你,不管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文谦向后靠在我身上,转头吻上我的唇角。
可是这样的安慰,却是让我更加心疼。这样好的爱人,凭什么要跟着我受这样的委屈!
文谦进宫了。
“现在我要给他做药浴了。”见文谦离开,安阳又活了。
很快备好了药浴汤水,硕大的浴桶,赤红如血的汤药,上面还漂着块块浮冰。小心翼翼把棺木中人抱出来,褪掉衣服,青色皮肤下根根肋骨清晰可见。把人放入浴桶,那人却仍旧无知无觉。那种汤药,仅仅是溅了一滴在我的手背上,也很快被烧灼出一个小洞。睿睿,我的睿睿,又是在忍受着怎样一种煎熬!
“姓林的,你究竟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你这么好!”安阳不忿,走过来踹我一脚,然后坐在地上发呆,手上紧紧攥着那件同心扣玉坠。
是啊,我有什么好的?我给他们的,不过是几件粗衣,几顿糙饭,一段清贫的日子。我,凭什么得两人如此相待!
药浴时间很长,文谦回来的时候尚未结束,那时我正拿了木勺舀了汤水淋在萧睿肩上。文谦进来愣了一下,半晌才说出一句:“那个时候,睿睿最是喜欢干净,只喜欢穿白色丝袍,弄脏一点点都不会再穿。”
是啊,那个时侯,睿睿最是喜欢干净。可是现在,却必须每隔三天泡一次脏乎乎的药浴。放下木勺,目光扫过文谦全身,最后停在攥得紧紧的右手上,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