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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何氏与徐善性已径自入后院与徐善然相见,徐佩东则由邵劲接见。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相较于愕然于色的徐佩东,邵劲在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则是对徐善然看问题入木三分的佩服,以及对昭誉帝狠毒的警惕。
愕过半晌,徐佩东皱眉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昭誉帝相较于先帝并非重色之徒,昭誉帝与他女儿的年纪又相差过大,只怕这样的巧合之下,徐佩东也不得不多想一二了。
邵劲将徐佩东请入上座,不提成婚之后,哪怕成婚之前,他也做了徐佩东许久的弟子,此时察言观色,当然能够确定徐佩东的想法。
虽然知道自己岳父不可能不爱女儿,但是邵劲窥探到的东西还是让他自己有些轻微的不舒服,他发现这个时代的又一陋习就是有了什么事情,涉及女性的,总要先往女性身上找找原因——但实际上,小到家族兴衰,大到朝代更迭,哪一件事真是从始至终因女人而起,为女人而终的?
白担了个名声啊!
这话邵劲至多也在心里想想,他这时便详细地向徐佩东解释了昭誉帝此刻的心态,还有贵妃犯得忌讳——正是这太孙妃一事,让现在的长皇子辉王黄炽都失了太子之位。
邵劲亲自沏了一壶茶,说:“现在辉王应该也回过味来了,指不定在府邸里如何懊悔呢。”贵妃有撮合自己联宗的女儿和辉王黄炽长孙一事,两家肯定私下互通声气过了,他们一拍即合的同时却忘了昭誉帝病归病,可还没死呢。两家这一拍即合,可把昭誉帝置于何地?
徐佩东端了茶在手中,他想过一会,说:“我现下也未能面见陛下,风节你见得陛下的面,觉得陛下现在如何?”
“我也未能——”邵劲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外头伺候的灰衣小厮就按着自己的**一统帽一溜儿跑进大厅,叫道,“老爷,老爷,宫中来使,宣老爷进宫!”
“……”邵劲。
“快去吧。”徐佩东失笑,跟着他正了神色,嘱咐说,“克勤克俭,惟警惟勤,不该掺合的,千万不要掺合了。”
“谢老师指点。”邵劲亦正色说。
一路上再无他话,等邵劲到了宫中面见昭誉帝的时候,冯德胜就和上一次一样,依旧笑眯眯地站在昭誉帝的寝宫之前,充当值守之人。
“咱家今日起床见那枝头喜鹊又叫,就猜到邵大人又要来了。”冯德胜迎上前笑道。
邵劲多大脸能让昭誉帝身旁的中官如此对待,当然赶忙谦虚不提,接着他看冯德胜心情颇好,便心头一动,也不急着进去,只站在原地与对方闲聊:“陛下今日如何了?”
冯德胜一瞬间就切换了肃然哀伤之色:“今日精神好些了,之前亏得太多,此刻唯有好好调养。”
因着昭誉帝前段时间就因身体不好罢了朝,事情既已公布,邵劲此刻问也并无妨碍,要不然他敢问冯德胜还不敢说。
邵劲又道:“那不知,陛下今日找我是……?”
冯德胜便若有所指说:“素来一个巴掌拍不响,陛下先头解决了一个,也还有一道旨意尚未发出呢。”
邵劲心头有了数,等面见昭誉帝,得到昭誉帝的“帮助辉王整理行装,护送辉王即刻出京”的命令之时,便一点儿也不惊讶了。
昭誉帝这时是真正身体欠佳,近半月一月的罢朝休养并未让其稍有好转,稍微嘱咐上一句话,他就面露疲惫之色了。
伺候在旁的冯德胜给邵劲递了一个眼色。
邵劲十分知机,一句话不多说便高了退。
退出寝宫自然还是由冯德胜送的。
冯德胜近日对邵劲十分看好,觉得邵劲正是难得的聪明明白之人,一路便与相谈甚欢。待两人在宫中七拐八拐,也不知经过了哪里,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吵杂辱骂之声,间中还夹杂着尖利的女音,听得分外耳熟。
邵劲皱了一下眉:“公公,这是……”
冯德胜笑道:“一些不死心之人,很不必理会。”又对左右说,“还不快些去看看?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冲撞了大人。”
邵劲略觉有异,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路和冯德胜走到了宫门之处,两人作别,邵劲离开宫廷,站在护城河边驻足想了一会,才突然恍然大悟:刚才那道尖利的女音怪道自己耳熟,他曾隔着帘子听过贵妃说话,那音色不正是贵妃的音色?
刚才冯德胜是在向他示好?所以兜了这么一大圈,特意让他撞见这一幕?
不,并不止这样。
邵劲念头又转:昭誉帝虽快刀斩乱麻地处理了贵妃,但一多半只怕是出于病人的喜怒无常,若是果断时间昭誉帝回过了神来,又或者想起贵妃多年来的贴心之处,未必没有贵妃再出头之日。
而贵妃显然和冯德胜关系不算太好,否则这个时候,冯德胜只怕早已提醒贵妃了,也不至于叫贵妃在昭誉帝下了旨意之后,还在宫禁之中搅风弄雨。要知道之前太孙妃一事尚可归于愚蠢或者对昭誉帝病势的急切,而等贵妃现在在宫廷中的所作所为叫昭誉帝觉得自己的安全再次受到了威胁,那才是龙之逆鳞,贵妃也必然永无翻身之日。
“这才是大权监啊。”邵劲自言自语。
作为皇帝的心腹,看准了时机,嘴上一歪,手上一斜,有什么人他们真正搞不掉?
“大人?”邵劲的自言自语被左右听了一鳞半爪,左右出声询问。
“没事。”邵劲翻身上马,说,“去辉王府,我们帮辉王搬家去。”
这一路纵马疾驰,等邵劲与传旨的宦官一同来到辉王府,那宦官宣读完圣旨,年逾四十的辉王当场就倒了下去。
府中登时哭声一片,又有辉王妃想要上前恳求,中官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示意邵劲开始。
邵劲指示左右士兵拦住府中众人,同样面无表情说:“圣旨在侧,臣不敢抗旨。圣上着令王爷与王妃今日出京,王爷与王妃请快速指挥下人整理行装,夜禁时为一更三点,京中禁止出行,王爷王妃想来如何也要赶在酉时出发了。”
这话一出,倒惹得旁边的中官看了邵劲一眼。
要知道圣旨上是说今日离开,但上午也是今日,下午也是今日,若是心狠嘴歪一些的,不给收拾的余地,说个即刻就走,难道已经被圣上厌弃的辉王还能反抗不成?而这王府中剩下的那些浮财,哪怕绝大部分要交回宫中,可他们是主事者,拿上头一手,也无任何人说得出个不对来。但问题是,邵劲眼看着真要奉公守法,分毫不取了……
自来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在皇宫中当差不易,出来宣这种贬官啊抄家啊的旨意向来是太监们的最爱。这出来宣旨的中官在宫中也是个有头脸的,但饶是如此,他为了争这一趟路,也很是得罪了一拨人,现下眼看着预料中的好处马上就要没着落了,脸色当然就有些阴了。
只是邵劲目下是能和宫中冯德胜大爷爷说笑自如的人,那中官也不敢轻易得罪,便带着自己的人站到了一旁,却不过一会,便被转醒的辉王着人请到一旁上座奉茶,又有那府中长史匆匆过来,递给了中官一个小小的荷包。
中官神色淡淡的,只待这人说那些叫他回宫转圜一二的话语,但等了半天,却不想那长史送完东西也不过长揖一下,接着转身就走,并不提他预料中的什么个条件,心里登时就舒服了一些;等他再打开荷包一看,这才转怒为喜,取出其中一张千两银票,随手递给自己带来的几个小太监,笑道:“且自去分润吧,也就是这样晓事的,我们办差的时候也能省些功夫不是?”
厅中自然一篇阿谀。
不说这边一群无根之人如何评价龙子皇孙,另一头的邵劲也得了一注和中官相差不大的浮财。
刚才他窥见了跟自己一同来到辉王府的中官的脸色,再想想太监们一贯的风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下就指了一个人去暗示辉王妃。
辉王妃是辉王的原配嫡妻,现在也是人到中年,经的事多了,人就稳得住。刚才不过一时慌了手脚,现在被人提点一下,立刻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现在既然另一方没有了问题,邵劲这边也不会特意拿捏,王府随即布置了酒菜,款待跟着邵劲来的士兵。
那些士兵前来请示,邵劲无可无不可,只交代:“安排好值守的人,两班倒着来,不准喝酒。”
这话一出,不止士兵连连应是,就连王府上来的长史也连连保证说:“请将军放心,我们万不敢坏了将军们的要事。”
这话说罢,那些酒菜由王府的侍婢接连送上,邵劲因为并不和底下的人坐着,就被单独迎进另一间水上凉亭间。
他刚刚坐下,就发现这地方很不错,四面通风温度适中还罢了,关键是视野颇高,正能看见周围情景,有什么事情也能立刻发现。
他索性盘腿坐下,刚刚坐好,长史就带着一队侍婢上来水阁中,将香茗瓜果等事务一一放好。
旋即,那群侍婢尽皆退下,只留有长史和其中一个。
长史满面堆笑说:“大人,这是辉王府中的三小姐,三小姐有些事想要询问大人……”
邵劲要送到嘴边的茶杯堪堪止住了。
他这杯茶就是这跪坐在旁边的少女递上来的。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移到那跪坐在旁的少女身上,这才发现对方穿了浅碧衣衫,虽不施脂粉,亦花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