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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时俏回忆片刻, 说:“银杏路的幸福招待所。”
时歌记下。
片刻,她不解看向绞着双手, 站着不动的时俏:“怎么不坐, 脚不是扭到了?坐下啊。”
“嗯嗯!”
时俏马上后退, 一屁股坐到床上,病床只铺床薄薄的垫子,她一屁股下去戳到尾骨,疼得她眼泪花直冒,她下意识要喊疼,嘴一张, 冷不丁想到时歌在肚皮上划了一刀都说没事,她又硬生生咽回去。
她局促不安低着头,时不时偷瞄一眼沉思的时歌。
“躺着休息吧。”突然,时歌起身走到她病床前, 她给她整理好枕头和棉被,“我一会儿要出去, 你想吃什么?我中午给你买回来。”说着她嘀咕道,“伤腿好像没什么需要忌口吧……”她偏头,“医生有交代什么需要忌口吗?”
闻言时俏鼻头酸酸的, 她摇摇头:“没有。”
“那我看着买了。”时歌说完, 从兜里掏了样东西塞她手里, 然后温柔摸摸她头,“一切都过去了,安心睡吧, 等我买饭回来叫你。”
掌心里的东西温热香甜,时俏摊开手,发现是颗糖纸画着大白兔的奶糖,她视线蓦地朦胧,迫不及待抬头,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时歌:“姐!”
“嗯?”时歌停住,没有回头。
时俏抬手擦掉泪水,一字一句道歉:“对不起。”
时歌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你……”时俏紧紧攥着奶糖,鼓起勇气说,“暂时理我能延长成一辈子理我吗?我以后会改,再也不懒,再也不吃完东西才想到你,心安理得用你的布票做裙子。我……”她顿了顿,又补充,“我还会学做饭,扫地,洗衣服……什么都学,只要你不生我气,我什么都会学!”
说完,她眼巴巴望着时歌的背影。
病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只有紧张的呼吸声,过了会儿,时歌才缓缓回头,她表情严肃问:“真的什么都会学?”
“嗯嗯嗯。”时俏头都快点掉到地上,她竖起两根手指发誓,“我发誓!如果我办不到,就……就头发掉光,胖到两百斤,脸上长满痘痘,皮肤比碳还黑,变成最丑最丑的丑八卦!”
对于爱美的小姑娘,这算剧毒无比的毒誓了。
时歌点头:“行。”她从挂着的书包里翻出一本书,扔到时俏床上,眉眼弯弯,“要是你明年考上大学,我会考虑。”
虽然时歌只是答应考虑,但听到有希望,压在时俏身上浓厚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抓起书,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笑容灿烂:“我一定会考上!”
时歌怕手术伤口裂开,扶着楼梯走得极慢,花了二十分钟才从三楼下到一楼,看到平坦的平地,她松了口气。
“买饭?”
下一刻,唐季拿着病例从一楼的办公室出来,看到她,脚下加快走了过来。
时歌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唐医生?”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唐季,唐季眉梢微微上扬:“嗯?”
原来他真是唐季。
时歌想着,微笑:“没什么,打招呼而已。”
唐季点头,又问:“你才做完手术,不要乱走。”时歌在病服外面加了件薄外套,一看就知道她要出去。
他的目光太过透彻,时歌避开他的眼睛,含糊其辞:“我就去花园转转。”
唐季没有揭穿她:“一起吧,我也正好要去花园转转。”
“……”
时歌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她小小声道:“出去一、两个小时没关系吧?我觉得伤口一点儿……嘶!”
她赶紧收回不小心按到腹部的手,眼神闪烁:“……如果没碰到,确实不疼。”
这时有个医生路过,和唐季打招呼,唐季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脱下白大褂,连着把病例交给他,这才折回来道:“走吧。”
“等等!”时歌傻眼了,“你要跟我去?”
唐季面色不变:“嗯,我正好下班。”
“……”
时歌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奇怪,唐季莫名对她好奇怪,她同意带唐季去幸福招待所蹲守更奇怪。
大概。
因为他也叫唐季吧……
“蹲着会绷到伤口。”幸福招待所对面到大树下,唐季提醒准备蹲下的时歌,片刻,他问,“你要在这儿守多久?”
时歌站直,看了眼幸福招待所三楼,不确定地皱眉:“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现在才早上八点,时富和刘春华小别胜新婚,干柴烈火的,睡到中午也不是不可能。
闻言唐季转身:“站着别乱动,我很快回来。”
“好。”时歌目送着唐季走远,等他消失在巷口,她收回目光,聚精会神盯着幸福招待所。
与此同时,幸福招待所312,刘春华幽幽转醒。
她和时富相拥而眠,睁眼就是时富冒出胡渣的下巴,她幸福地笑了笑,抬头在时富下巴亲了一口,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久旱逢甘霖,刘春华今天容光焕发,她小声哼着歌套上褂子,撩开帘子出来,她刚要去洗漱,就瞥到沙发上只有一团皱巴巴的毯子,时俏不见踪影。
她已经起床了?
开始,刘春华以为时俏是起来饿了下楼买早点,然而等她洗漱回来又过半小时,时俏还是没回来,她总算觉得不对劲,慌张去叫时富:“富哥富哥,快醒醒!”
时富睁开眼:“咋?”
“俏丫不见了!”刘春华急得不行,“我起来她就不见了,等了半小时也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起来,我……”
“别急。”时富安抚她,“她都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走丢,也许是饿了出去买吃的。”
“什么吃的能吃那么久啊?”刘春华仍是不放心。
“这是省城,不是乡下,啥吃的都有。”时富拉过她坐下,一下一下摸着她顺滑的长发,“放心吧,俏丫很快就回来了。”
刘春华一想是这么个理,是她大惊小怪了。
她放下心,倚在时富怀里,抬眸委屈看着他:“富哥,跟我回去吧。时歌那死丫头不信守承诺,你们刚走,她转脸就把我告了,害我差点被抓。不过也亏她告这一状,我才想明白,咱们根本用不着再受她威胁,她不过一张嘴,这年头凡事讲证据,她没凭没据,奈何不了我。”
“她告了你?”时富闻言大惊。
“是啊。”刘春华咬牙切齿,“她和许德华嚼了烂舌根,你走的当天下午,他就喊我去队上问话,我差点……差点被吓死。”她拿起时富的手擦泪,“要是我进去了,咱们就再见不着了。”
“唉。”许久,时富长长叹了口气,“歌丫头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富哥,她这可不叫不懂事。”刘春华一骨碌爬起来,恨恨道,“她就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巴不得我去死呢!”
时富脸色凝重起来,过了会儿,他摇头,回答刘春华的提议:“现在还不行,我不能和你回去。”
刘春华没想到时富会拒绝,她诧异问:“为什么?”
“……”
理由时富说不出口,他现在怕时歌,打心眼里怕。
沉默几分钟,他抱住刘春华:“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在城里等等,等处理好,咱们马上回家。”
“嗯,我都听你的富哥。”刘春华甜蜜闭上眼,“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久我都能等。”说完她想到什么,睁开眼,“可是富哥,招待所一晚上要三块钱,太贵了,我和俏丫总不能一直住吧。”
这确实是大问题。
时富想了想,说:“不如在我工作的药店附近给你找间屋子先住着?”
“行啊。”刘春华高兴不已,“这样你来看我们娘俩也方便。”
“就是……你看,钱……”时富脸烧得慌,他现在身上只有每天的饭菜钱,家里的钱全在时歌手里捏着,根本没有多余钱给刘春华付房租。
他难堪问:“一个月估计要十多块钱的房租,你……你带钱没?”
闻言刘春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为凑时歌要求的四百块,娘家那边能借的都借了,这次到省城,路费又花去不少,现在身上只有五、六十块钱。
她扯了扯嘴角:“富哥,你没钱了?”
时富极其爱面子,哪怕是刘春华,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他现在要钱都和时歌支,他不自在否认:“借给朋友了,还没收回来。”
“朋友?”刘春华疑惑,“你在省城认识新朋友了?”
“嗯,算是吧。”时富含糊其辞。
“男的女的?”
“男的。”
“借了多少?”刘春华追问。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时富烦躁不安起身,“要是没带钱,你回家等我也是一样。”
刘春华当然不同意,城里是花花世界,万一时富被狐狸精勾走怎么办?她一咬牙,跺脚道:“带了!”
“走吧。”时富往外走,“现在退房去找找房。”
刘春华赶紧跟上去:“现在去?俏丫还没回来呢。”
“没事。”时富说,“留张纸条放在前台,等俏丫回来,让她直接去我工作的地方等着。不然她在外面玩开心了,一直不回来,又要续钱。”
刘春华听到又要用钱,纠结一会儿,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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