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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韩美晴已经连续四天没去上班了。
前两天还可以说是请假,但后来两天则干脆又是没去。头一天她和新到手的男朋友到登记机关登记了,正式成为一家人。第二天,表哥又把已经结了婚的她,给拘到了家里,滔滔不绝的嘱咐她婚后的各注意事项。
比如受委屈了一定不能忍,用你的身手给他一个好看啦。比如婚后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啦,不能让他觉得你跟不上时代。比如有问题一定告诉表哥啦,表哥手里还攥着他医院的大部分股份,妹子被欺负了表哥一定给欺负回来……最后,表哥认真吩咐了她必须辞职。(把妹子扣到娘家,要是同意两人一处上班,不跟没扣下也差不多了嘛。)
所以,今天韩美晴就借着午餐时间,拿着辞职信来医院辞职了。顺便也方便她收拾一下东西。
护士长对她这几天的旷班,只是口头提醒了一下。但听到了她辞职的回答。护士长没有感到意外,她知道以韩美晴这样的家世,工作也只是玩票性质上的。她要是能兢兢业业的干一辈子护士,反而不正常了。
辞职获得同意,韩美晴略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几件重要的文件放背包里带回家,剩下的装在箱子里抱着,想放到柳俊河办公室里去。自结婚以后,他们还没再见过面呢。不跟他通气,直接过去,给他个惊喜好了。他的办公室是在哪一间呢?电话里有听过他提到的样子。
抱着一堆的东西,韩美晴能看到前面的路就不错了,根本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人。转过一个拐角,她就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迎面撞在一起。抱着的东西撒了一地。
还没等她蹲下来收拾,那个女人就开始骂起来了。
“原来是你啊,韩美晴。怎么,看样子你是被医院赶出去了啊?难怪呢,有人养着就是不一样。”朴医生阴阳怪气,周围人纷纷放慢了动作,偷偷听这两人吵架。
“你怎么还在上班呢?朴医生不是要订婚了吗?听说是理事长的公子来着,不过现在是理事的公子吧。理事长的公子想订婚,还得等个十年二十年呢。咦,你结婚了不辞职做富家太太吗?你男人养不起你吗?质量不够要不要我多介绍几个从数量上补?反正劈腿是你的习惯了,已经劈了一次肯定不介意再多劈几回了吧。”
韩美晴压根不再解释了。知道她的都知道人家家世好,至少有个好亲戚。不知道的那些人怎么看她,就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这个朴医生一直逮着她咬,疯狗似的,韩美晴觉得怎么也不能让她舒坦了,比毒舌,她可是百战百胜的有木有。所以,朴医生除了刚见面先声夺人的那一句,之后再斗嘴时一直处于下风。
不对,韩美晴停住了收拾的动作,这条路离她的办公室八丈远呢,她曾经去过那里按录音笔所以门清。倒是离现在柳俊河的办公室挺近。加上她又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她之前去了柳俊河办公室不成?副院长的办公室都是安排在一起的,但她完全没有考虑朴医生可能会只是去她父亲的办公室了而已。
想到这里,韩美晴直接火了。嘲讽模式全开:“怎么,原来是去找柳副院长了啊。人家是个医生的时候,你就甩了人家。现在人家成副院长了,你又黏上去了。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贱啊。现在找他去了,那人家之前被你爸爸差点逼走那会儿,你上哪去啦?”
朴医生一听,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他刚刚不答应和她复合,是因为有你在啊?要不然,她都那么求他了,他怎么会不同意呢?
完全说不过她,朴医生火了,扬起手准备扇巴掌。但是,韩美晴的好身手可不是吃素的。她一边挡住了对方打过来的手,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反手还了她两记。
“怎么?恼羞成怒了?你也就这点水平了。”跟姐比身手,姐能打到你哭!
“你,你敢?你不过是个护士,你敢打我?”我爸爸可是副院长!
“护士?我要还是个护士我现在还真不敢打你。可惜一个小时前我成功辞职了,所以我现在可以打你打得很爽。你想还手吗?我还是病人呦~医生打病人啦!这个消息怎么样?够劲爆吧?你以为只有你会传流言啊?”韩美晴非常得意,大仇得报的感觉真好,为自己男人报仇的感觉真好,伸手扇勾引自己老公的狐狸精巴掌的感觉尤其好!要不要再找借口给她几巴掌呢?
几人的对话声音都很大,周围的酱油党听得很过瘾,这动作片看的也很过瘾啊!但是……
韩美晴眼看着朴医生风度全无的往她撒了一地的个人物品上伸脚踩着撒气,心里各种无奈。你说你能不能再长点出息?你指着她鼻子骂也成,再伸手打她也成,虽然她就等着你这么做,好借此再给你两巴掌,不过您这为了不想再挨打,专拿人家的东西出气,别说她这个当事人,周围的围观群众也会觉得你孬种好吧?跟这种人计较没意思。
瞟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这些原本就不准备要了,本来还能当个借口找老公见个面安慰安慰,但现在,哼!人家可不缺人安慰!姐没心情了!韩美晴抬脚走了。
朴医生在走廊里留了一会儿。她的脸这几天全给丢尽了,她现在站在那里,周围人小声的交谈,她都会以为是私下说她的坏话。其实她这么想有的人的确很无辜。她虽然落魄了,但她的副院长爹,他们可也没胆子招惹。人家小声说纯粹是不想引起她注意,看到他们围观了全程就记恨他们。这种事后骂围观群众撒气的事,朴医生之前没少做。
朴医生很想立刻消失,很想立刻回办公室,很想立刻回家!但事实是,她只能顶着这张被扇肿了的脸,走过这段几乎绕了半个医院的距离的路,回自己办公室去。既不能直接回家,虽然路程近点,但是没想要丢工作的她怎么能这么违反纪律?也不能跑父亲办公室里躲起来,虽然那就在他隔壁。但父亲和她都计划好了,她去缠着他的那会儿,父亲正借口有事离开呢,为了防止对方找借口让她去父亲办公室呆着,办公室的门是锁起来的。
朴医生直想哭,她还不想离开医院啊,可是流言传得这么厉害,她真的感觉好丢脸,芒刺在背啊。她后悔了啊,好好道歉,他能不能就接受了她?能不能就能重新和她在一起?她是真的只想过好日子,不是故意要背叛他啊。
……
柳俊河整理了一份录音,是在他办公室里录下来的,陷害他的那一段。他把它寄给几个大报小报,连同医院自己的广播室,他也想着能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在明天早会时放出来。好像也可以放朴医生办公室里录下来的那些嘛,虽然没有证据的效力,但是表现力完全没打折扣的说。
陷害他的材料,他也在昨天晚上送去鉴定机构验指纹了,所以上边有没有别人谁的指纹就自求多福了。反正开始就知道了是陷害的证据,他从来没直接用手碰过。
明天就让他们滚蛋好了。柳俊河准备等会儿过去和崔院长好好通通气,他手里可是握着理事长的意见,看要不要调整一下某些高层的工作。或者,当时朴院长在办公室里有恃无恐的睨着他让他滚蛋的那种滋味,他自己也应该尝尝了呢。他不是在别的医院里有那么多交好的朋友嘛,关系这么好,这种铁哥们一定会大公无私的把自己的职位让给他的吧。
所以,柳俊河在完全打不通新婚妻子电话,晚上再次孤枕难眠的时候,又习惯性的狠狠在朴医生父女身上记了一笔。
……
殷芮莹跟着母亲从赵迎春家里回家。她爸爸不久也下班回来了。往常是吃饭的时间,但现在这三个人围坐在客厅里,完全没有半点开饭的意思。
“爸爸,妈妈。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么?”殷芮莹脸色不好,话还带着哭音。“我今天都问了马马琳了,她妈妈把事情都和她说了呢。你们就不要在想着骗我了。”
“赵迎春怎么能那样呢!她怎么能和太阳日报家说呢?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守信用……”一提到马琳妈妈,沈秀珍就火了。
殷振燮没说话,但是殷芮莹却大声反驳:“妈妈你到现在还在怪别人吗?当初是你们犯的错,你们能做为什么别人不能说?阿姨她也是好心。报纸上都登了,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报纸的花边新闻,而是《xx日报》这样的大报社。登得非常详尽,连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什么时候出生都登出来了。你们还能瞒着谁?太阳日报的伯母和奶奶早晚会知道,人家没准已经知道了才问阿姨的。不然为什么阿姨会到现在才告诉她们?我才不信阿姨之前一直也不知道。”
沈秀珍愣了,看向丈夫:真的有报纸又登了?她可是已经把文章从小报纸那里买了啊。
殷振燮点头,早上看到报纸上登出的相关文章后,他已经无计可施,认命了。上班的时间,一直有下属或同僚偷偷的看他,他都有感觉。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知道社长也一定知道了,但到现在社长都还没有找他,他也只是在等罢了,他还不知道见了社长到底要说什么呢。
“爸爸,我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我想听你说,你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从马马琳那里听了殷雅俐瑛的遭遇,殷芮莹只有同情的分,连带的,一直觉得对她关怀有加的父亲,也产生了一种鄙视和厌恶之情。听马马琳说,姐姐从四岁以后就没再见过她爸爸。这样的爸爸,真让人齿冷。可是,这偏偏也是自己的爸爸。
沈秀珍刚刚想插口,就被殷芮莹给拿话堵上了:“妈妈,你说,你来说,爸爸的前妻是你之前认识的,你说,她是怎样的人?待你真心吗?你为什么偏偏……”说着说着。殷芮莹就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
她拿目光盯着父亲,听他亲口承认他自离婚后就再没见过她们母女。听他说他还以为她们现在还在国外。听他说姐姐的四岁之前的样子,不过只有几句话而已就说尽了。殷芮莹在心里觉得悲哀,这就是她的父亲,全心爱她的父亲。对别的女儿,却是那么冷酷无情。
沈秀珍也艰难的挤出了几句韩景惠之前很温柔很贤惠,对她们都真心相待什么的。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忘恩负义。但是,这种事他们已经做了,后悔又能怎样呢?
殷芮莹心渐渐冷了,这就是她的父母,之前她心目中的模范父母。真是讽刺呢,他们不过是为了私利,罔顾道德和良心的一对夫妻罢了。她和他们是一家人,她根本不能嫌弃他们,她甚至不能说她自己是无辜的。他们背叛了别人,唯独对得起她。
殷芮莹甚至在这一刻觉得,她的婚事如果因此事而受到了波折,是上天对她窃取了姐姐和弟弟幸福的惩罚,她也应该为此而赎罪吧。悲哀的是,她心里竟有种快意的感觉,看着他们被良心和现实拷问,看着他们为这些消息痛苦。
最可怜的就是姐姐了。吃了那么多的苦,挣扎拼搏了那么久,终于摸到了幸福的门槛,但是却因此而受连累。这种事情,一定会影响她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吧。不是她的错,她因此而吃了那么多苦,但是情爆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要受连累。有这样的亲生父亲,在那么多嫉妒她的人嘴里,她的名声又能如何呢?
最无辜的就是死去的弟弟了。这所有的所有,都与他无关,但后果却都由他来承受。包括善良懦弱的母亲,给他不健康的身体。包括无情无义的父亲,给他艰难困苦的生活。包括黑心的劫匪,让他在寒冷的山上失去的幼小的生命。现在,在他死亡了十来年的时候,他的名字还要被许多人拿出来说,让他在天国里不得安息。
她觉得自己是最应该为父母的行为买单的人。痛苦源于此,因为之前的幸福喜乐源于此,这一刻,她心里没有不平。
沉默,几人一直沉默,在沈秀珍再一次想要和女儿说话时,她却先一步站起来,掩面跑上楼去,直到夜深,再没有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