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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初急忙扶起他,又从乾坤袋里拿出水壶和一些缓解伤痛的丹药。
可柳成之正昏迷着,无法吞咽,洛初没办法,只得用手将丹药碾碎,配合着水轻柔地喂了进去。
柳成之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浑身是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有被岩石割破的,有被熔浆烫伤的,还有她刺在胸口的那一剑留下的,伤口看起来就像一个被虫子钻过的口子,伴随着殷红的、还在不断冒出的鲜血,确实有点恐怖。
她第二次穿书回来,第一眼看到的柳成之便是一身华贵黑服,坐在寝殿的床上,高高在上、受人敬畏。她想过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可她实在是没想到,他是从这副模样慢慢往上爬的,他从来不跟她细说这些事,从来都不……
他该恨她的,可是他却说他爱她。
洛初正陷入伤感之中。
黑雾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孩童的轮廓,他摇摇晃晃地向洛初走来。
这种鸟不拉屎、阴森可怖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啊?
洛初心生警惕,抱起柳成之缓缓后退。
孩童越来越近,洛初这才看清他的七窍流着血,一双眼睛浑浊不堪。
下一秒,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密密麻麻而尖锐的牙齿,朝着洛初扑来。
洛初不再犹豫,当即手握玄冰剑,对着那孩童眉心刺去,只见那孩童尖叫一声,瞬间化为魔气,四处消散。
不行,这里有某种力量在压制着她的灵力,再呆下去恐怕不太安全,得先带着柳成之离开。
洛初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将玄冰剑挂在腰间,有些吃力地背起柳成之,向前走去。
柳成之虽然还是少年,却也比她高上许多,此刻昏迷,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黑雾弥漫,洛初看不清方向,只能靠着感觉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极度虚弱的低喃:“……师尊?”
“嗯,是为师。”洛初答着,却是咬着牙、嘴唇发白、额头憋着青筋的模样。不能使用灵力,背了柳成之走了那么久的路,确实让她体力不支了。
“师尊!你怎么也跳下来了?!可有受伤……咳咳咳……”
柳成之太过于激动和震惊,牵动了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这傻孩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洛初心里一软,说话的语气也放柔了几分:“为师没事,你伤的很重,尽量不要说话,为师带你去找医修。”
后面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柳成之的声音:“可是弟子的灵根寸断,已经是个废人了……师尊何必多此一举……不如就让弟子死了……一了百了。”
声线更低沉,似乎压抑着不安和戾气。
他伤的太重了,说话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神情有些晦涩,长睫毛下的那双眼睛却是隐忍的,悲伤的,似乎有不甘,浮着水汽。
洛初心口有些发疼,斟酌着开口:“都是为师的不对,为师不该听信片面之词,不相信你,给你冠上杀害同门的污名;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刺伤你,还废了你的修为……为师有罪……成之,对不起啊。”
柳成之在她背上,忽然笑了,心里却是苦涩沉甸:“……够了……已经足够了……还能见到师尊……徒儿已经很满足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柳成之出声问道:“师尊……累吗?徒儿可以……自己走。”
“为师不累……”洛初喘着气,却又努力平复着语气说道:“你太轻了,背你跟背棉花似的,一点都不费劲。等回去了,每天多吃点,吃肉肉,才能长高高。”
不等柳成之说话,洛初又冷不防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为师?”
这个直球打得柳成之猝不及防,他支吾着道:“……不是……喜欢……”
“嗯?真的不喜欢?”洛初微笑着反问。
背后许久没有传来声音。
洛初还以为他又晕过去了,柳成之却猛地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不是喜欢……是爱……师尊……弟子爱您。”
洛初笑了,白净的脸上笑意清浅而柔软,眼眸里漾着光,继续追问道:“那你恨为师吗?”
此刻的柳成之就像一只凶巴巴的小兽,束起全身的刺来保卫自己,可他的肚皮却是柔软地一塌糊涂。
他把自己最软弱最真挚的那一面丝毫不遮掩向洛初展露出来:“……只要师尊以后不要随便……就把徒儿丢掉……徒儿就不恨……”
唉,这没彻底黑化的徒弟就是好哄。
洛初叹了口气,继续道:“成之,接下来的话为师之只说一次,你好好听着。”
“嗯。”似乎是预感到什么,柳成之的这声回答有些扭捏、有些惊喜、有些期待。
“你十四岁拜入为师门下,为师便说过,从今以后,为师护你,你在为师心中从来都是最好的,后来为师失言了,是为师对不起你。为师也后悔至极,在这世上,柳成之只有一个,是独一无二的,为师已经弄丢过一次,如今失而复得,才更应该珍惜。成之,为师……心悦于你。”
柳成之愣了一下:“师尊……心悦于我?”
洛初有些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不然呢?!”
柳成之怔忡着,他颤抖着闭上眼睛,复又睁开,而后忽的笑了,那笑容很好看,眼眸里还染着水雾,透着从未有过的光亮:“师尊,你为什么要对徒儿这般好?”
洛初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开口:“为师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是来还债的,你好好受着。”
黑雾仍旧弥漫,不知出路,可两人的心境却已经与刚才天差地别。
柳成之有些动情地唤着:“师尊……师尊……”
“在呢。”洛初也不厌其烦地安抚道。
“师尊……”柳成之心底动容。
这一路有些漫长,可哪怕走到了天和地的尽头,只要有师尊的地方,就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