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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真的爱她了,她没跟着他走,该是有多疼。疼的是她,谁都得不了的东西她得了她还不能拿,她该是有多疼,玉玦这会儿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孔泽瞿大约是还是他,那么个男人之于他重要的东西多了,男女之情什么的排到后面的后面,都数不上数儿了,因而这会他依旧自若的站在人群中,腰身挺拔的仿佛长在天地间的古木,还依旧很健康很好看,清清冷冷的看着每个人。
如此玉玦就再没看孔泽瞿一眼,拉着闻思修上了穆梁丘的车。看着前前后后长长的车队,玉玦竟然生出了这不是个自己能参与进去的世界,前前后后坐在车里的这些人,是这个国家最顶头的那一层人,这样的出行像是古代皇帝领着宗亲近臣去郊游度假一样,排场极大,规格极高,一瞬间竟然有了陌生感。明明她从小也是在那寻常人上不去的山上长大的,明明这些人寻常里也是见过的,明明也跟普通人一般无二,可这种陌生感到底是什么,这种没有丁点的归属感到底是什么。
玉玦之前是有归属感的,不管怎么样,她的家就在那山上,西班牙的时候也是,母亲经常来陪着她,可孔泽瞿那里还是她认为的家,那会没有父母,可是心里认为总有个地方自己愿意去,而且可以去。现在父母有了,但怎么都生不出南洋是自己最后落脚的地方的感觉,而且那山上也再不能是自己家了。心不能安定,可又强自按照正常人的生活方式活着,玉玦也才二十岁,可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走过了几十年,看过了很多的迫不得已与造化弄人。
一上车玉玦本来一句话都不想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外面的雪景,宁馨大约是知道了些什么,也就没有多问她什么,车上就只有穆梁丘和闻思修说话的声音。走了一阵子穆梁丘家小朋友醒来了,后座宽敞,玉玦就将孩子接了过来放自己腿上。穆赬盘也才三岁多点,可小孩儿小小年纪就故作老成,说出来的话大多老气横秋,总让人失笑,玉玦因为赬盘儿的缘故心情明朗了起来,很爱看小孩儿皱着眉头训斥她什么什么不对的样子,于是就老故意和小孩儿闹,闹腾了好一会儿,玉玦突然看着小孩儿怔住了。赬盘儿很像穆梁丘,若是孔泽瞿的孩子该也是很像他的吧,心里一动,瞬间竟是生出了些急切,连鼻子都逼出了些汗,心跳的极快。
因为雪积得很深,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了马头山的时候已经到下午时分了。除了开车的人多数人在车上都睡了会,只有玉玦没睡,一直和穆梁丘家的小孩儿玩,精神好的吓人。
一行人来的这马头山,在北帝旁省一带,这里的山高山深,车开了好长时间才到了落脚的地方。因为离北帝很近,听说是被谁买下了几十年的使用权开发成了度假休闲的场所,没有过多人工的痕迹,仍旧保持了大山原有的特色,只修缮了几座小别墅,引了水电暖等基本生活用的就再没有修建什么了,就连这次说是滑雪的地方,也是没有修雪道,只标了哪里能滑雪哪里不能滑就没了,保持了最原始的东西,反倒吸引了好些个人来。
这次一行人来也是因为这地儿隐秘人少,山大,老人孩子一家出来能走动的地方也多,空气也好,所以就来了。
下车之后玉玦抱着赬盘儿一直没撒手,连小孩儿扑腾着要自己走她也是不撒手,只时不时的看小孩儿,然后两只眼睛黑亮黑亮,连宁馨都奇怪玉玦上车之前明明是没什么精神这会儿怎么脸蛋都红了起来。
“这次来着了吧,出来走走是不是挺好?”宁馨跟玉玦说,只当玉玦在外面心情好些了。
玉玦抱着小孩儿胡乱点头,跟着宁馨往屋里走,然后眼睛瞄见孔泽瞿往最那头走去,玉玦磨蹭了几步,看见孔泽瞿进了那头最边上的屋这才往屋里走。边走听见怀里的小孩儿跟她说“你是不是偷看我大伯。”连忙捂了小孩儿的嘴。
一家一座屋子,各自进屋之后活动就自行安排了。因为有小孩儿在,宁馨一进屋就张罗着开始做饭,玉玦去帮忙,只总也不是这掉了就是那掉了,勺子锅铲一直响,最后被宁馨轰出来的时候玉玦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山愣神,坐了好一会之后起身进屋,她想和闻思修说说话,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这事儿谁都不能说,只自己知道就好。
简单吃了几口之后一行人都穿戴好出门,说是出来玩儿的,老呆在屋里哪里像个玩儿的样子。这小别墅里所有的雪具一应俱全,玉玦知道她想的事情急不来,只有晚上才可能,于是也就暂时撇下这心思,只穿戴好了和宁馨一起出门。一出门才发现能出来都出来了,满山都是鲜明的颜色,所有人都玩儿上了,玉玦没滑过雪,看着山上来回穿行的人一阵羡慕。她出去的那几年里尝试干过了所有之前没干过的,只还没有滑过雪,这时候也就想玩儿,拉着闻思修往山上走。至于心里所想的事情,玉玦知道一点都不能急,赶自己走之前能干成就好。
闻思修自然是会滑雪的,且滑的极好,教玉玦是绰绰有余,只是玉玦毕竟是刚学,加上平时又运动少,支撑不了几米就摔倒,好在雪下的厚身上又穿了滑雪服,摔上几下也问题不大。于是一时之间就只看见玉玦这里“咣当”那里“咣当”,连带着闻思修也这里摔那里摔,两个人经常缠作一团在雪上乱滑,只将闻思修连摔带气弄了个气喘嘘嘘,最后从后面抱着玉玦小儿学步一样一点点在雪上挪。
这样的光景旁人自然是能看见的,因为先前说了这两人是未婚夫妻,况且两个人都身姿修长容貌气质上乘,旁人看见只觉得登对,觉得这样很好,然总有人看着这样的光景碍眼不舒服。
这山是雷让买下的,因而这次才来了这些人,只旁人不知道雷让是谁,来的这些个也多是家里小辈和雷让交好的,所以雷让就混在这些人里一起玩,出来的时候一眼就找见了闻思修,然后又看见了玉玦。因为山太高他看不很清,还找了望远镜看,这一看就看见两个人那样子,虽然知道玉玦的情况,可是更知道闻思修的情况,他是可以找女人结婚的,也是有能力爱女人的,现在这个样子只将雷让气了个好歹。拿望远镜看了半天,越看越火大,最后看着两个人连体婴交颈鸳鸯似得那样贴着一起走,再是忍不住,险些冲上去将闻思修扯开将手脚都打折了去。
本来想上去的,然周围的人哪一个都不敢惊动,况且闻思修搂抱的是玉玦,于是转身气冲冲地进屋,屋里孔泽瞿正坐在窗前眯着眼睛看着雪山。
“哥,你不出去?”雷让本来是带了气进来的,进来看见孔泽瞿那样,于是知道生气的也不光是他一个人,遂说话。
“嗯。”孔泽瞿淡淡应了一声,只还站在窗前没挪动身体,屋里头唐尧和柴毅然两个人在下军旗互相较劲,整个屋里都是唐尧耍赖的咋呼声。
雷让看孔泽瞿这么说也暂时没说啥,只进屋和那两人搅和在一起,撩的唐尧咋呼的声音更大。
“再闹就滚出去。”屋里闹的声音太大,孔泽瞿一阵烦躁,终于训斥了一句,听见里面声音小了一小会,然后声音又大了起来,于是也穿衣服出门。
一天一夜下的雪真是太多了,树冠上压的雪小山一样,孔泽瞿走了几步叫了身边人来,让注意着点老人小孩儿,不要四处乱跑,雪下的太厚,再往山里去怕有事儿。他也就防患于未然的那么一说,虽然是家里人出来玩,然所有人也还习惯指着他,他那么说了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拿着单板往山上走。
中间遇上打招呼的人,孔泽瞿还如往常一样点头,偶尔有年龄大的老辈拉着说话,孔泽瞿也站着说上两句,就那么闲散的这里逛着那里逛着,只时不时的瞟一眼哪个地方。
孔泽瞿跟人说话的功夫里,玉玦终于能自己支撑起来滑上几米了,然后越来越能滑的更长一些,只方向还掌握的不很好,老是这里那里的四处走。闻思修不很放心,依旧跟在玉玦身边,看玉玦滑的高兴起来也就由着玉玦自己走。
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慢慢的天就暗了下来,太阳一落山里的天基本就要黑了,只是因为到处是雪才看着比往日里要亮上许多,所以山上的人还依旧在玩。玉玦也是,滑的越来越熟练,最后打算滑一个长的就下山,拉着闻思修一直往山顶上走,走到最高处然后往下,因为身边有闻思修在,玉玦放心的往下走。所以滑的太顺畅的时候中途偏了轨道两个人都没发现,没照往常那雪道下去,顺着边儿上的山丘滑下去了。边儿上的山丘是个缓楔形样子,两个人连着翻了好几个山丘才到底,这时候已经离最初滑雪的地方老远了,甚至连方向都和最初那地方背对着了。
这时候就算有雪天也已经暗了下来,玉玦终于打算要回去了。起先没当回事,只是走了好长时间,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身上连任何通讯设备都没有,不多时甚至开始刮起了大风。拉着闻思修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眼睛被大风刮得都睁不开,大雪大风,玉玦从来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天气。山里气候极端,预测都预测不准,里面衣服都被汗湿透精疲力尽玉玦眼看着山顶上的雪海水一样咕咚咚的往山下涌都没力气躲开,还没明白这是雪崩的时候人已经被埋在里面了。
来的人很多,别人玩的正好,少一两个人一点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孔泽瞿正和一个长辈说话,眼角瞄见玉玦拉着闻思修往山顶上走,也没有很在意,等说完话再找玉玦的时候,上上下下的看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见人。他视力极好,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愣是没找着人,眼看着开始起风了,孔泽瞿心里一咯噔。
“雷让,雷让,来。”孔泽瞿连着叫了雷让两声,招手让雷让过来。
“叫点人来,不要惊动旁人,医生,救护车都开进来。”
雷让不明所以,那会他带着气和唐尧柴毅然一起闹腾,想着孔泽瞿出去他就暂时不出去了,所以出来就晚了,这时候事态都没有掌握。
“玉玦和闻思修两个怕是走到别处去了,玉玦有哮喘,你先找好医生等着,这会起风了,山顶上的雪那么厚,容易刮下来,你先备好东西。”
孔泽瞿这么说完,雷让脸也是凝住了,匆匆忙忙就下去开始准备。
孔泽瞿在原地站了一会,缓了缓心跳,他每每心悸都是因为玉玦,那孩子简直就是来催命的,还那么气人,他知道他养了十几年是敌不上她父母的生养,可她还试图跟着她父亲来脱离孔家,简直是不可饶恕。
然这么想的同时孔泽瞿拖着单板往山顶上走,趁着还有点天色寻摸着两人的痕迹往下滑,可他是单板,中途碰上有点上坡的地方就使不上力,孔泽瞿于是就只得在雪地里走,然后有能滑的地方就继续滑。那么冷的天,孔泽瞿安全帽缝隙里热气往出冒,等好容易在雪地里发现有人的时候,孔泽瞿站在山脊上一嗓子还没喊出来,就看着山凹凹里的雪轰然往下,转瞬间原本还有人影的地方就只剩下雪海。
有那么一瞬间孔泽瞿以为自己心脏都停了,被狂风吹过之后后脊背开始发凉,这时候手里的什么都拿不住了,只他人连滚带爬的往地下走。虽然知道两个人在的地方已经是平地了,先前的缓坡降了雪速,可到底是那么些雪下去了,瞬间的重量都能让人休克。
一路心急如焚的爬滚,等还有两三步的时候看见雪堆里慢慢松动起来,走跟前才看见闻思修已经将头脸钻了出来,只看不见玉玦的身影。
“没事儿么,玉玦人呢?”伸手拉闻思修出来,也顾不上两个人两天前还动了手脚,孔泽瞿只一叠声的问话。
“玉玦没事儿。”闻思修咳了两声费劲儿的侧身将身下的人露了出来,雪涌下来的时候他玉玦拉了过去。
“我挺好的。”听见孔泽瞿的声音玉玦连忙说了一声,只忙着将身前的雪清开,忍下一阵阵的气喘。将将雪下来的时候拍了她的头,寒冷加上瞬间被放大的恐惧还有一阵头昏,玉玦哮喘有发作前兆。
等终于将人从雪堆里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孔泽瞿甚至都没能发现玉玦的脸青了。
“很快就有人来了,在这儿等着吧。”孔泽瞿跟闻思修说话,然后将玉玦抱起来,这时候才发现玉玦喉咙里的声音,连忙将人抱起来找了背风处坐下。
“慢慢呼吸,放松,放松,我在这呢。”孔泽瞿低头看玉玦,见玉玦脸色青白,瞬间袭来的不安让他脸色也开始发白。有玉玦在的地方若是没有哮喘药孔泽瞿会不安,这个时候不要说哮喘药了,他身上连任何能联系人的东西都没有,方才下来的着急他连回去一趟都没有。然尽管心里发慌,可到底声音没露出来,只安抚玉玦。
“我没事儿。”玉玦看孔泽瞿头上的汗顺着脸往下流,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上来,半天了才说了一句。
“你怎么找来的。”
“顺着印找的。”
“你不是生气了么,今天看我一眼都没有……怎么脾气那么大,明明知道我爸不许我跟着你,怎么还说让人伤心的话。”玉玦气喘的不行,那么说话显见着不像个孩子的语气。
“别说了,我身上现在没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