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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宝珠总觉得太后对自己特别的慈爱,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总是有些不适应。倒不是说太后以前对她不好,毕竟乾隆刚登基那会儿她能当上贵妃就是因为太后坚持,后来她能当上皇后也是太后的力挺,但是太后却是真的从未对她这样好过,这让宝珠就算想不受宠若惊都难。不过,她有时也想,大概是因为诚嫔的缘故吧,毕竟诚嫔是太后娘家人,自己对着她们示好,所以太后也愿意给她多一点儿的好意。虽然她其实并不是特别相信这个理由,但她也确实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同样有些受宠若惊的还有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他们两个之前可是很清楚太后有多宠爱五阿哥的,以前看着太后对五阿哥的态度说不嫉妒羡慕那绝对是骗人的,可现在,他们自己享受到这种待遇的时候,却非常不习惯。
平常,皇子皇孙们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基本上就是问问日常生活琐事,嘱咐着伺候的下人们要伺候好主子们,说的不过是些千篇一律的话,其实每个人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然而这一日,在其他人离开后,太后却单单把十二和十三兄弟两个留下,对着他们多嘱咐了许多话,又赏赐了不少吃的玩的用的,以表达她对两兄弟的另眼相待,还是让两个小家伙心中不解了很久。
“是因为皇阿玛对我们的另眼相待吗?”十三阿哥只能想到这一条了。
“可是皇阿玛一直都对我们不一样呀,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不至于到现在才来示好吧?”十二阿哥犹豫道。
看着哥哥又开始陷入自己的思考,十三阿哥拍了拍他,“好了,哥,想这么多干嘛,反正太后是咱们的亲玛嬷,总不至于害了咱们。玛嬷对咱们关爱,咱们受着就是了,反正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好东西拿,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十二阿哥瞪他一眼,却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他能够确定太后对他们是绝对的善意,既然是善意,而且是来自于亲玛嬷的,那么接受也没什么吧。
乾隆知道两个儿子心中有些惊疑,却并不说破,他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恶习,就是喜欢看儿子们摸不着头脑团团转的样子,这让他有种儿子们还是当初的小豆丁的感觉。
时光流逝,即使在乾隆眼里孩子总还是那样小小软软的小豆丁,可成长却是谁都阻挡不住的。
乾隆二十八年,又是大选之年,家有好女的人家都希望自家的姑奶奶们给家族再带来一份荣耀。
“皇后,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也渐渐大了,这次选秀,你也给他们看看,不定能挑个好的呢。”太后叮嘱着。
“皇额娘,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还小着呢,至于这么急吗?”乾隆插话道。
“哪里小了?那两个孩子今年都十二了,先选几个好的给他们留着,等到了明年让他们大婚就是了。”太后笑道。
孩子都这么大了?都快要能大婚娶福晋了?乾隆的心肝儿一颤,心里便不乐意起来。他家小十二明明不久前还是那么肉乎乎的一个小粉团,还是那个缠着自己又笑又闹的小宝贝,怎么这么快就要成了别的女人的了?
也许是当女人的时间太长了,内心也不免要受到些影响,此时再想到儿子娶媳妇儿的时候,除了做公公的立场,甚至还多了些做婆婆的情怀。在他看来,世上没有配得上他儿子的女人,可他好容易才养大的宝贝小十二,马上就要变成别的女人的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希望他家小十二别这样,过一会儿又觉得,他家小十二是他亲自教导长大的,总不会作出这等事情来的。只是,想到未来那个可能会成为小十二的福晋的不知名女人,心里还是一阵堵得慌。
于是,从前并不曾特别关注过选秀之事的乾隆,开始对这场选秀投以了十二万分的重视。只是他瞧着好的,却大都是曾看上眼自己享用了的,虽然现在自己不打算再拈花惹草了,可那几个女人毕竟曾经属于自己,就算不喜欢了,也不愿意看她们属于了旁人的。最终乾隆还是叹了口气,决定最后把这几个的牌子撂了罢了,也能让他眼不见心不烦。何况儿子还小呢,这次挑不到好的也无妨,还有下一届嘛,就算下一次选秀的时候,十二也才刚刚十五岁,没必要这么着急。
宝珠便有些不大痛快了。先前才说了选秀再不选人入后宫,现在你就对这些秀女们看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可见帝王的话都是可以当作耳旁风的,听一听就罢了,若是真的信了,才是傻帽儿一个呢。这倒不是宝珠又嫉妒吃醋了,只是那话毕竟刚说不久,她听的时候还是有些感动的,结果才一年的时间,他就色心再起,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宝珠越想越愤恨,不由得手往桌上狠狠一拍。
那桌子没感觉,不疼,可宝珠能觉到疼,捧着手呼了老半天,最后才开始疑惑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是早就告诉自己了吗?不要再吃醋了,皇上他爱找谁爱宠谁都没有关系,自己只要照顾好孩子们就行了。可为什么,这会儿又为了皇上对秀女们的上心而心中不快呢?
是被这些日子以来的独宠给迷昏头了吧。
独宠二字,宝珠以前从来都不敢奢望。就算是年轻的时候,芳华正盛,容颜娇美,也从不曾得到过一丝垂怜,谁料到如今四十来岁了,却把皇帝独占了这么些年,若是现在自己回到过去,告诉当年的自己,只怕当年的自己也压根不会相信吧。
原本,乾隆说了那样的话,她也只当作是笑话听的,她哪里敢相信乾隆真的能够只守着她一人,真的老夫老妻两人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可这些时日,乾隆对她是真的变了的,在承乾宫里,乾隆从来都不像是一个皇帝,倒更像是一个丈夫,一个普通的丈夫。看着乾隆的样子,她有时候也会想起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似乎阿玛对额涅也是如此,虽然对着妾室们两人表现得庄重有礼,可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也是温馨松快的,这种感觉,真的就像是乾隆在承乾宫两人独处时的感觉。
她还是贪恋了吧,这段日子太过松散舒服了,让她竟真的沉了下去,陷了进去。
她闭上眼睛,想着这两三年来乾隆的言行举止,拼命想要找出他不好的地方,然而想了许久,记起来的却都是他的好。处理宫务而疲惫的时候,他会心疼她,督促她休息,甚至还会给她捏捏揉揉,那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容嬷嬷还在自己身边一样。每每有了什么好东西,除了慈宁宫,剩下的他总是要亲自待到承乾宫来献宝,必要她说喜欢才好。每次有了或骄傲或高兴或有趣的事情,他总要第一个来承乾宫亲口说给她听,总能博她一笑。就算是碰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他也总是会到她身边来抱着她,他说这样能让他平静。而且,乾隆是真的只在她的承乾宫过夜,就算是她来了葵水不方便的时候,他也只是独宿,并不曾招过妃嫔侍寝。而且,他不知道是跟太后说了什么,这种明显不该发生的独宠事件却没有被太后拿来说嘴,看情况太后大约是默认了的。
她从未想到,她和乾隆,居然会有这样美好的回忆。从她被花轿抬入四皇子府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人生必不会平静,在容嬷嬷去后,她以为,她的人生只剩下了伤痛和忍耐,她只能为着孩子们忍下去了。可现在,她才发现,这样温馨和谐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她已经习惯了它,忘记了宫廷生活中本就很难有温馨和谐的时光的。
现在,是皇上觉得乏味了吧,看到了那些娇嫩可爱的少女,再跟老妻对比一番,终究是少女们更加让人心痒难耐呢。
宝珠,别再贪求了。其实,你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哪怕是当年宠冠后宫的高氏,和让皇上心心念念多年的贤后富察氏,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平静而又安详的时光吗?
人是应该知足的。
宝珠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努力的压下心中的那股涩味。
只是,如果这次的选秀,真的能够无新人入后宫,该有多好呀。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又马上被她掐断,怎么可以这么想呢,这样算是嫉妒了吧。何况,就算他这次真的没有选新人入后宫又能说明什么呢,选秀每三年都有的不是吗,今年没有新人,下一次未必就没有呀。
只是,为什么还要有所期待呢?
罢了,既然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那就让皇上自己来吧。看皇上的样子,似乎是对几个秀女很有好感的,等这次他纳了新人,彻底打破自己的奢望之后,自己应该就能够恢复平静了吧。
虽然免不了会难过,但是自己从前难过的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次的了。至少,这一次的难过,可以让自己未来不必更加痛苦,还是值得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