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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花一边哭一边暗暗地给宁恒山递眼色, 宁恒山瞧见了,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而后表情一变,可怜兮兮起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 指着宁修远一脸伤心道:“修远啊,你居然是这么看我跟你婶婶的,枉费这么多年来,我们又给你当爹又给你当娘啊,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呢,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我跟你婶婶……”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哽咽在喉, 仿佛真的被伤了心一般。
宁修远只是冷眼看着, 不言不语,似乎是想看他们还要继续如何颠倒是非,模糊黑白。
徐立花恰好在这时候开了口,她本来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此时, 她声音沙哑,一手捂着嘴,眼泪不停的掉,身子微微颤抖着,那一身胖乎乎的肉也跟着抖动起来。
“修远啊,我跟你叔真的没有其他想法的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呢, 你瞧瞧,我还特地给你做了新衣裳和鞋子来,可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是‘被你们拿了去’,你当我跟你叔是想来贪你这酒楼的吗?”
说话间,她便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布包,当着大家的面将其打开,里头确实是一件衣裳和一双鞋子。
围观的百姓瞧见包裹里头的衣裳和鞋子,便偏头看宁修远,伸出手来指指点点,脸上都是不赞同的神色。
徐立花瞧着这情形对他们十分有利,心里已经兴奋无比,垂下的眼眸里贪婪和疯狂更甚,但是当她重新抬起头来,便又换成了一副可怜无奈的模样。
打着嗝,徐立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这大哥大嫂离世的早,当时他们将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也是尽心尽力的,这些年来我们没有少亏待他吃穿,而如今……”
哽咽着,徐立花再次捂住眼,随后更加难过地说道:“而如今,却落得如此回报。我这侄子却把我们当做窥视他家产的人,非但处处防备我们,这会儿却还说出这样的话,我们……我们怎么能够不伤心啊!”
听完这番话,本来还只是指指点点小声说道的围观百姓们纷纷开始责怪宁修远起来。
宁恒山见到如此效果,心里十分高兴,他表情悲恸,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躲在人群中的宁昌吉,随后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
混在人群中的宁昌吉收到眼色,便故意在人群中闹了起来,他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朝着宁修远方向丢了一枚鸡蛋,并且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小人,根本就不配开酒楼,快点滚出南城。”
见鸡蛋飞过来,墨凡御连忙拉了一把宁修远,那枚鸡蛋恰好砸在了宁修远刚才站的位置。
将宁修远护在身后,墨凡御的目光转向围观的百姓,眼神冰冷,周身寒气更甚,连离他稍微近一些的人都不自觉后退,面露惊惧。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宁昌吉见百姓并没有如同他料想那么,于是咬咬牙,再次丢了一枚鸡蛋,同时再次出言责骂。
这回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于是也纷纷恶言相向,仿佛他们是真的看到宁修远不忠不孝不义一般,个个义正言辞的。
当今圣上以‘五伦、五常、四维、八德’治理天下,严律法,倡‘礼仪孝悌’,故而,百姓都对‘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十分厌恶,更是视为恶徒。
而此时的宁修远,在这些围观的百姓看来,便是‘不孝’之人——父母离世托孤,那么就应当将抚养他的婶婶和叔叔当做爹娘,尽其孝道。
他们完全被蒙蔽了双眼,只是偏听就是,丝毫没有去判断是非。
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宁昌吉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他继续一边骂着一边丢东西,虽然都没有砸到宁修远身上,但是他心里舒坦极了。
见百姓们虽然纷纷出言责备,但是却没有几个丢东西,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他现在还有其他事情,于是便趁着空荡,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打算去将官差寻来……
徐立花和宁恒山听着周遭百姓一人一语的话,低垂的眼睛再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意来,那眼神当真污浊不堪,里头充满贪恋,嘴脸也实在和难看。
心里很是得意,这哭泣的就越发卖力,一边哭还一边出声,话语里虽然没有一丝责骂,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煽风点火,误导周遭百姓。
宁修远嘴角的笑容越大,眼神却毫无半点笑意,他看着宁恒山和徐立花的目光就跟看跳梁小丑似的。
正欲张嘴反驳,自己的手却被墨凡御扯了扯,扭过头,宁修远看墨凡御,有些疑惑。
墨凡御紧了紧与之相握的手,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来就好。”话音落下,他上前几步,完完全全将宁修远挡在了身后。
宁修远怔了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所有目光的少年,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甜蜜温和的笑意。
盯着徐立花看了一会儿,墨凡御突然开口问道;“你说,这是你特地为小远缝制的衣裳和鞋子?”
徐立花一愣,也忘记了哭泣,她抬头看墨凡御,不懂得墨凡御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她并没有想太多,所以便点了头。
她抬手按了按眼角,似乎是擦去眼角的泪珠:“是啊,这是我熬夜缝制出来的呢,我听昌吉说修远开了一家酒楼的时候,便想着要送些什么庆祝才好,想来想去,觉得修远应该不会缺什么,毕竟平时我们都还需要求他接济一下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停了停,眼泪又掉了出来,她拿起那衣裳,低头摸了摸,继续道:“也许修远并不稀罕我这衣裳,毕竟料子那么差劲,但是只是我跟他叔叔能够拿得出手的唯一物件了,我们都已经快要揭不开锅,我家昌吉他,他更是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是,没想到,今日过来,修远却说出那样的伤我们心的话来……”
说着说着,徐立花又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再配上那一身特地穿来的满是补丁的衣裳,真的是好不可怜。
围观的百姓早已经半是怜惜半是愤恨,里头有些感性的妇女,居然还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似乎是已经快要落下泪来,有人走过去要将徐立花扶起来,可是却被墨凡御眼神一看,定住了脚,再也无法移动了。
“嗯,我知道了,这是你亲手缝制的,要送个小远的衣裳和鞋子,是不是?”墨凡御再次确认般的询问,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奇迹般的,让周围的百姓都听了清楚。
“自然是了,难不成是假手他人不成。”徐立花已经有些愤怒了,所以语气自然也不好,而后在大家没有注意到的位置,她狠狠地刮了墨凡御一眼,目光凶狠。
一旁也有百姓皱着眉头,不明白墨凡御这一问再问究竟为何,他们嚷嚷着,言辞并不客气:“你这小子是在胡搅蛮缠什么,我看你根本便是故意的,难道是还想继续伤这两个朴实人家的心了吗?”
“呵。”墨凡御听了这些话,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扫过带头说话的男人,双眸深邃,漆黑如墨,他说:“朴实人家?哈,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伸手拿过徐立花手里的布包,墨凡御将衣裳拿了出来,而后拉过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宁修远,放在他的面前比划了一番,可笑的是,这说是要给宁修远的衣裳整整长了一截,甚至明显宽大太多。
嘲笑地看了有些惊呆的徐立花和宁恒山一眼,墨凡御蹲下-身,又将那双鞋子也拿了过来,亲手给宁修远穿上,而后抬起宁修远的脚,只是轻轻晃了晃,就见那双本该合脚的鞋子一下子便掉了下来——
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做给宁修远的。
重新站起来,他扫了一眼周遭的百姓,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一旁的徐立花和宁恒山的身上,似笑非笑道:“不是特地缝制给小远的吗?怎么会这衣裳大了这么多,而这鞋子,更是完全不合脚呢?”
“按照你们说的,你们一直都很照顾小远,顾他吃顾他穿,照理来说,应当是很了解他穿衣的尺寸才是,怎么会……如此?”讽刺的说着,墨凡御平淡问道。
“……”
他们并没有料到会如此,一时之间徐立花跟宁恒山都失去了言语。
这衣裳和鞋子都是她做给宁昌吉的,只是在他们商讨出这个计划之后,便将这衣裳和鞋子重新拿了出来,他们本以为宁修远根本不可能穿上,所以不会漏出马脚,却没有想到,半路出现了一个墨凡御——
回过神来之后,宁恒山连忙往人群里看了看,见没有宁昌吉的身影之后,松了一口气,于是递了个眼神给徐立花,徐立花收到,便继续恢复之前的神情,低声道:“我,我太久没有见到修远了,修远他根本不愿意见我们,所以在尺码上难免有了偏差……”
这样的理由看似也正常,不过墨凡御却笑的更加开怀了,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从人群中便让出了一条道来,白千抓着的人,可不正是宁昌吉。
墨凡御盯着徐立花,见她已经慌了神,道:“那我就想问一问了,你说你是不记得小远的尺码所以做大了,那么为什么,穿在你儿子身上却正合适呢?”
说完,他便将衣裳和鞋子全部丢到宁昌吉的脚下,一旁的白千将其捡起,然后不顾宁昌吉的反对,替他穿戴完毕。
——果然,衣裳和鞋子都是刚刚好的,正合身,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