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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婆子抿嘴了唇，唇线深深往下压，花白的发，在寒风中瑟瑟。
秦大妮又道，“嫂子，你听我说，那癞痢狗要五百两银子，你就给，先堵住他的嘴再说。”
张婆子攥着拳头，气得浑身哆嗦，“我不给，我没钱。”
“哎，我说二嫂你，怎的这般食古不化呢？”秦大妮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你家孙女又名医又是县主，泼天的富贵，五百两算得了什么！随便露个手指缝，都不止这儿点儿！
我可替你做了担保你一定给的，那癞痢狗才没有往外胡咧咧，若是我空手回去，你这事儿……可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张婆子倏地抬眸，浑浊的双眼，布满了泪水。
她嘴唇发颤，“她金月娥知道又如何？当初若不是我……”
秦大妮不耐打断她，“哎呀二嫂，那时金月娥不过是一小姑娘，她便怀上了，你想她多慌啊，一时湖涂，也在所难免。
她如今年纪大了，又真心忏悔，你儿子、儿媳纵然心里有气，过不了多久，又会慢慢消，把她认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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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怜悯的看着她，“倒是你二嫂，你将怀礼视如己出，辛辛苦苦将他抚养成人，如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你愿意把位置拱手相让？”
张婆子发了怒，“凭什么我让？金月娥这个贱人，连自己儿子都不要，是我拿了二十两偷偷赎回来，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眼下孩子们出息了，她就想回来雀占鸠巢？我呸，想得美！”
秦大妮声音陡然拔高，“可你也别忘了，当初也是你将她赶出去，害她走投无路的。”
张婆子的气焰一下子被灭个干净。
以往挺直的腰板也微微驼了下来，像是被人打折了一般。
秦大妮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大嫂，我三儿时常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意思是你要识趣。你既做了不光彩的事，又想光鲜靓丽，那不得拿钱堵住那一一双双眼睛么？”
张婆子沉默，一张犹如老树皮的脸上如丧考妣，瘦小的身体是那么的单薄，似一阵风能吹走。
秦大妮也没再说话，嘴角勾着一些嘲讽、得意的笑意。
她已经将张婆子的傲骨打断，接下来，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张婆子都会答应。
她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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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早，山路上没有什么人。
两名老妇人在冷冷对峙，气氛像是凝固了。
甄珠躲在树丛里，整个人也呆立在那儿。
从她们的对话中，她梳理出来的信息是：
她爹甄怀礼的生母不是张婆子，是一个叫金月娥的。
张婆子曾把金月娥赶走，以致她走投无路，卖了甄怀礼。
后来张婆子又用了二十两银子将甄怀礼赎回来，自己抚养长大。
那么问题来了。
这里边，金月娥与张婆子，或者甄家，是什么关系？
为何张婆子要将一个自己厌恶之人的儿子买回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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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快得她抓不住。
这边张婆子死气沉沉的开口，“五百两我没有，要瞒着我孙女，我顶多能拿出五两银子。”
“嫂子，你看你，每次问你要钱，你都这般说。”见她松了口，秦大妮满脸堆笑，“你多想想法子，啊？你呀，眼下赶紧去，有多少先给我拿多少，我先回去稳住那癞痢狗，你回头凑够了再让人告知我来拿。”
张婆子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才说，“秦大妮，你以为我不知，你是联合那癞痢狗诓我的。”
她往前后左右看了看，忽而冲秦大妮诡异一笑。
秦大妮被吓着，暗生警惕，往后退了退，“二嫂，我同癞痢狗说过，你只要给个几百两银子，他答应见好就收，日后就当不认识你的。你切莫……”
张婆子忽地掀开上衣，从腰间抽出一把菜刀。
那刀刃极薄，极亮，在阳光下反射着凌厉的寒光。
天知道反复磨了多少回！
张婆子手持着菜刀，步步逼近，“秦大妮，你个挨千刀的**，你回回来讹诈我，当我泥人般捏，若不是顾及我孙女、儿媳，我定然宰了你！
现如今，我孙女成了材，儿媳也生下男丁，我甄家有后，我再也不怕你！”
“二嫂，你疯了！”秦大妮不敢置信，面色微微发白，“你如今要什么没有，你为了点钱要杀我？值得吗？”
“值得！你说得对，终归是我做了不光彩之事，届时被人宣扬出去，我孙女县主之位，不一定能坐得住。”张婆子双眸流露出浓浓的杀气，“所以，我思来想去，你还是去死吧！”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二嫂，有话好好说。”
张婆子挥刀便砍，那秦大妮惊慌失措，举起手里的篮子格挡。
这里的女子出去走亲戚还是上街什么的，都挎着一竹制的精致篮子，上边盖上一层布，便充当后世的手提包。
而张婆子这一刀，却是将整个篮子一分为二，秦大妮吓得扔了两半个篮子，转身便逃。
“有种来讹银子，你有种莫逃！”张婆子追了上去，菜刀胡乱挥舞，却是虎虎生风，“上回我想取你狗命可惜没取成，今日难得你主动送上门，嘿嘿……”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流露出几分狰狞的癫狂。
“不，不要，救命啊……”秦大妮不管不顾的狼狈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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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跌倒，又连滚带爬的起身，疯一般的逃跑。
躲在暗处的甄珠，几次想现身把她拦下，让张婆子痛打一顿的。
但想着今日家里办酒席，不多时便会有宾客来、瞧见了不好，便忍住没动手。
实际上，张婆子看似是穷追不舍，可她跑得不快，与秦大妮的距离越拉越远。
她提着刀，站在原处喘气，没有追上去。
而后说，“出来吧。”
甄珠倏然一惊，老婆子知道她在？
张婆子望着她藏身之处，“噗嗤”一笑，“你个藏头不顾腚的傻丫头，你人藏好了，可你脚上那双绣花鞋还露着呢。”
甄珠窘，讪笑着走出来，“阿奶，你说你眼睛怎的这么利呢。”
张婆子笑嗔道，“那鞋子还是我做的，我会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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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珠笑着爬了爬头发。
婆孙俩对望着笑，笑着笑着忽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