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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拜访魏府?”林氏那瞬间,像是没有回过神来。
朱庆民把鸟笼子交到管家手里,伸手逗起了画眉。在冬天气温低的时候,鸟儿看起来是精神不振的模样,逗了会儿,不见画眉精神些,朱庆民高兴的兴致有些受到了打击,让管家给新买的鸟笼子套个御寒的厚实的棉套子,再挪鸟儿,接着走进门里。
花厅里,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在大理石桌上摆放了一桌精致的早饭。林氏等男人坐了下来以后,回身吩咐身边的婆子拿着库房钥匙去取东西。
如果真要去魏府拜访,两手空空去肯定是不行的。
朱庆民在旁听见,说道:“要拿,拿上回乔老爷送过来的那只锦绣财源的六角花瓶子,魏府里的人,虽然说都不是什么读书人。但是乔老爷子那只花瓶子,上面有四君子的题诗。魏老爷子,对文雅的东西摆在屋里装门面是有的,哪怕魏老爷子不喜欢,我记得,魏府的大少奶奶,对这类东西也是很喜欢的。”
林氏本来就对曾氏有些意见,见朱庆民现在提到曾氏,一方面,心里的不忿气还在,另一方面,心头的那股虚,有点儿冒头。
昨儿没有和曾氏打招呼,赌了一口气,直接让人把人送过去了。结果,曾氏究竟是高兴她赶着送姑娘家过来,还是说会气她没有事先打招呼,曾氏之后并没有派人过来这边传话,林氏心里头就此肯定是要有些怀疑和打鼓的。
或许,曾氏是高兴她到底是屈服了昨日的胁迫乖乖把人送来了,但是,想着她做事不打招呼到底是赌了一口气,所以,摆着面子,干脆先冷落她两天。等魏老四死了以后,曾氏最终,是要感激她的。
林氏这样胡乱地想了一通。因此,她是更希望等曾氏先拉下面子到她这里感激她,好过她现在热呼呼地把人送过去以后,还继续给曾氏贴热脸。
要说自己老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说是要去魏府拜访。
吃着早饭的时候,林氏试图探问老公的想法,细声问:“老爷为何今早要赶着去魏府拜访?”
“怎么?你昨日都把亲侄女送过去了,我们能不过去?”朱庆民嚼着富得流油的饺子,对她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
林氏心头一个戈登,老公这是不知道,她弄了个丫鬟代嫁的事。不过听朱庆民这个口气,八成是怕她表侄女后悔了,所以,赶着上魏府安慰安慰新娘子的意思。
“其实,老爷多虑了,能嫁魏家四少爷那种英雄好汉,谁家姑娘不都赶着上门。”林氏用力压着心里的虚慌,说。
朱庆民听她这话,看来很是满意,眯眯笑着说:“那是的,魏家只剩这个四少爷,而且,谁不知道魏老最疼这个四少爷,毕竟是家中老小,魏夫人死前有留过话给魏老的。”
要不是贪着这点,她当初,也不会想尽法子去巴结曾氏搞了这样一门亲事。结果,哪里知道把自己表侄女害惨了。只能说,人家老四没有这个福气活到娶老婆。她这把个丫鬟送过去,算是仁至义尽了。
消除了疑心的林氏,陪朱庆民吃完了早饭,两夫妇,一同坐车,前往魏府。
马车到了魏府的时候,见魏府大门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林氏心里就想,莫非这个魏家老四还没有死?有可能是的,所以,大门没有换成白灯笼。不知道喜婆有没有按照她吩咐的,把那个丫鬟控制住,可千万不要提早露馅了。
魏府的人听说他们来,却也是非常殷勤,道:“老爷子,大少爷二少爷他们都在,请两位到大堂里。”
林氏和朱庆民,带上了礼物,走到了魏府招待客人的大堂。
魏老爷子在和三个儿子说话,主要是叮嘱几个儿子不要再轻易鲁莽上了人家的圈套。等听见脚步声,魏老马上收住口,起身迎客。
朱庆民走在前面,拱手对魏老道:“真是可喜可贺,之前,所有人都还在担心魏家四少爷的伤势,魏四少爷果然是福气中人,老天爷庇佑,让其转危为安。”
林氏,吓,猛的倒抽口冷气:什么?!
魏家老四没有死,而且好了吗?
为什么她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魏老和魏子清对此,一样有些吃惊。魏老谨慎地问:“奉公伯是从哪里听说的?”
“知道,都知道,这事儿,魏府不想急着对外宣布,怕事情有变,为的是四少爷好。”朱庆民性情倒也爽快,一丝不漏,全托盘而出了,“实际上,是今早上,我在城里为我那只画眉找鸟笼子的时候,无意中逛到了城东那家金饰店里,听店里那个老板说的。”
“金店的老板怎么知道的?”
“他说,是听你们魏府的人说的,消息蛮可靠的。因为知道嫁到魏府的是,我们家夫人的表侄女,昨天送亲的队伍,闹的全城都知道了。金店的老板原先,还替我们侄女揪把汗。”
“奉公伯和伯夫人不担心吗?”魏老等魏府的人,趁机像是想打探奉公伯府里的真正想法,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能这样大方,把自家女儿送过来给人家冲喜的,搞不好可是要当寡妇的份。
“担心?”朱庆民一笑,“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不过,对这事儿,我和我夫人肯定是支持的。毕竟,想想我们王爷王妃,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林氏好像,才想起了李敏当初嫁朱隶时,朱隶可是听说死了的。这样说,他们如今的王妃,隶王妃,是比任何人家的姑娘都英勇,直接嫁成了个寡妇都不怕。
如此比下来的话,她家表侄女给魏府冲喜,貌似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了。林氏的心头是有一点打击,本来她还指望这件事能给自己扩大点名声和影响力。
想老公现在突然说起这个,莫非是不敢居功自赏,想拍下主子的马屁?
魏府的人,貌似都听出了朱庆民的意思。为此,魏老等人是有些后怕。要是昨日他们处理不妥当,当时朱隶都在魏府里听见了的话,恐怕,要拿魏府开刀了。
知道是自己媳妇惹出来这个祸端的魏子清,更是捏出了把冷汗的样子,恨不得回到房里之后对媳妇再来一顿斥骂。
毕竟谁不知道朱隶疼爱李敏,是疼到骨子里的那种。现在遇到和他们夫妇类似遭遇的事儿,必定很是关注。
魏老请他们夫妇俩入座,一边叹道:“昨儿,王爷王妃是正好在我们府里。我家四儿幸得王妃的妙手仁心,从阎罗府里把这条命捡了回来。同时,老夫已经责令儿媳妇曾氏反省了。让你们家把女儿无辜送过来冲喜,实乃不道德的行为。所以,王爷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和王妃一起,是坐在这里听我们把事儿弄清楚之后再走的。”
听他们说话的林氏,全身早已发了一身冷汗,哗啦啦的,像下雨似的,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老天!
魏家老四没有死不说,现在,可好了,王爷和王妃都在关注这个事,说明,这件事已经是引起许多人注意了。
对此,魏老是这样说:“昨天,你们家把姑娘送过来,我们不知道。对姑娘感觉很是愧疚。说好了,等老四的伤好些以后,马上重新补办婚礼。到时候,这个婚礼,必定是办的不会再亏待你们家姑娘的。全城百姓,会知道你们家姑娘嫁给我们老四,绝对是不亏的。”
魏老的嗓门大,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是把林氏的心脏都要给吓出来了。
死了死了,还说要搞到全城的人来看新娘子。
林氏想,为今之计,肯定是要赶紧,赶在大家没有知道真相前,把自己的表侄女弄回来,把代嫁的丫鬟换掉。
可是自己家表侄女昨日怕变成寡妇,昨日匆匆忙忙是坐着车,直奔城外老家去了。一时半会儿,怕也弄不回来。
怎么办?
林氏的脑门子汗滴滴的,全是汗珠。
耳听魏老这话之后,魏府的人做事都是爽快,很快的,管家把要办婚礼需要的物品名单等之类,写成了帖子,交到魏老手里过目。魏老交给自己大儿子。魏子清过目以后,让管家拿给朱庆民。
朱庆民边看边点头。
堂内一幅和乐融融马上要办喜事的气氛,只有林氏脸色苍白,像纸一样随时要倒了下去。
终于,有人发现了林氏的脸色不对,问:“伯夫人是怎么了?”
“今早上,天气冷了些,好像受了寒。”林氏努力地撒着谎,如今,她潜意识里,只想溜之大吉。
魏府的人,纷纷表示关心。唯独朱庆民,听到她突然冒出一句好像要马上回府的话,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因为朱庆民知道林氏那个身体是铁打的,大冬天都能抓房里的姨娘的小辫子,亲自抽打姨娘。林氏每次所谓的病,都是装。因为林氏装多了,好比喊狼来了的孩子,朱庆民早就不信了。
“你今早上出来,说是担心受寒,不是特意加了件新作的褙子,把裘衣都拿出来穿了。”朱庆民说。
林氏只听他这个口气,明显质疑,而且当着其他人的面,心里头蓦然恼火,想自己老公是不是死猪,居然听不出她装病的玄机,她装病肯定是有事儿不对。
魏府里的人,惊讶地听着朱庆民的话,再望到林氏那张满头大汗的脸,一时,有了其它的想法。
“爹,会不会其实奉公伯的伯夫人,对我们昨日对冲喜的新娘子没能及时迎接的事,还有些不满?”魏子彬悄声贴在魏老耳边说。
魏老心想,莫非真是这样?这个林氏觉得表侄女终究吃亏了,所以,想回去再想法子为表侄女讨价还价,再拿点好处。
这样说,这个林氏是不是太贪了?
不过说来说去,首先是曾氏的错,要不是曾氏去和人家提冲喜,人家哪能抓到这个把柄。
那躲在大堂窗外窃听的江嬷嬷,见着事情的苗头,向着曾氏吹,俨然对曾氏继续不利。嘴里咬了咬牙,想着幸好昨晚上她们把事情都摸清楚了,否则,真的是到头来,所有的亏都要由他们大房承担了,岂不要冤死。
江嬷嬷冷哼一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接着,整理下表情,把冷冷的脸骤然变出惊讶的神色,一路直奔大堂里头,边跑边喊:“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事?”大堂里的人,只见江嬷嬷突然没有预料闯进来,魏子清赶紧上前一步,挡在江嬷嬷面前。
江嬷嬷冲到了魏子清面前,双膝跪下:“老爷,新娘子不见了。”
什么?
一群人突然听见江嬷嬷这句话,一时都二丈抓不到头脑。
“你慢点说。”魏子清维持着冷静的语气,道,“新娘子,不是昨日到了府里以后,被我们接到在西边的院子吗?”
“是,可是,奴婢今早上,奉了老爷子的命令去给林姑娘送早饭。老爷子不是昨日说了吗,要府里所有人,都务必照顾好林姑娘。厨房里,准备了最好的早饭,奴婢亲自提着食盒,到了林姑娘住的院子,结果,发现林姑娘住的房子里,不见有林姑娘。”
“不见?”魏子清疑问。
“是,奴婢仔仔细细地在院子里、屋里屋外,乃至府里其他地方都找了一遍,没人说,有见过林姑娘的踪影。”江嬷嬷字字珠玑,口齿清楚地说。
说到林氏的这个表侄女,因为之前林氏专程为了巴结魏府和曾氏,是曾经亲自把表侄女带到了魏府给曾氏过目。因此魏府里,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位林姑娘长什么样子的。
“会不会是,林姑娘上了茅房?”魏子昂好心地插上一句话问。毕竟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诺大的,有人管理的府里,说不见就不见。魏府并不是寻常人家,魏府里,保安措施更是不用说,家里很多家奴,都是习过武功的,小偷都不敢踏足魏府一步。
从综合方面考虑,只能说,这个林姑娘,肯定是一时走开,江嬷嬷可能刚好没有找到。
“没有。”江嬷嬷很肯定地摇头,“奴婢仔仔细细地全找过了,不止奴婢找,奴婢知道这事儿大,发动了不少丫鬟婆子一块找,都没有找到人。奴婢想,新娘子昨晚才进入魏府,四少爷病情才刚好不久,如果,新娘子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众人听江嬷嬷后面那句话,不禁脸色一变。对,这事儿,可大可小。但是,如果新娘子真的在魏府丢了的话,绝对是很大的一件事。
首先,这件事,已经不止是他们两家人的事了,昨日奉公伯府把自家姑娘送过来魏府的时候,可是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
魏府,更是要担起整件事的责任。
当机立断,魏老负手,率先走出了大堂,其余几个魏家子弟,急忙尾随魏老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大魏子清突然多了个心眼,回头看到奉公伯府坐在大堂里纹丝不动,道:“不如奉公伯和伯夫人一起来吧。或许林姑娘是怕羞,如果有亲人在,她会愿意露面。”
朱庆民没有疑心,立马站了起来。自己老婆的表侄女丢了,这绝对是一件大事儿,按理说,他们这些亲人肯定是要紧张的。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林氏没有动。
林氏拿着帕子按在脑门上,虚弱的像是快晕死了一样。
“夫人!”朱庆民生气地怒吼一声。
林氏真行,这个节骨眼上都来装晕,不想想是自己的表侄女不见了。
被老公这一吼,林氏打了个激灵,差点儿想瞪回老公一眼。
见魏家人,以魏老为首,都回了头看她,俨然都是起了些疑心。的确,本来自己家女儿不见了的话,最担心的应该是他们,但是现在林氏的表现完全不对头。要是里头没有问题,那才怪了。
林氏就此不得不站了起来,装作虚弱地拿帕子捂着胸口:“我这不是被刚才那个嬷嬷的话给吓得——”
众人听她这样说,好像面色才略有缓和,但是一双双眸子里,都藏了疑问。
林氏知道这会儿不陪这群人过去,真的是不行了,可能会先被人怀疑上了,所以,冷静地,走了上前,走到了朱庆民身后。
这样,一群人移步到了新娘子住的院子。
当时,喜娘还在屋子里安慰着那个代嫁的丫鬟:“不要哭,魏家人不见得把你弄过去给死人陪葬。再说了,这事儿办完以后,你以后在这个府里当少奶奶了,夫人都把你的卖身契撕了,你哪样是不好的?好处全给你占了。”
“要是四少爷死了,要把我弄去陪葬呢?”丫鬟脸上惶惶不可终日,两串泪珠儿从眼眶里落下来根本刹不住车。
“怎么会呢?我看这府里,到现在,都没有挂什么白灯笼,更没有棺材——”说到这儿,喜婆心里头也生了疑问。究竟这个魏府是怎么回事,不是外面都在传老四快死了吗?有人还说棺材都备好了,但是,昨儿她们进了这个府里以后,白灯笼棺材,一个都不见。
奇怪。要不是因为她按照林氏说的,必须看紧新娘子防止代嫁的丫鬟跑路,她早就在这府里打听打听了。
因此,江嬷嬷之前说什么送食盒过来,发现新娘子不见踪影,完全是瞎扯的。由喜婆亲自在这里看着门,没人能轻易进到新娘子屋里一探究竟。至于魏府那些主子,是有这个权利,可是,没有人怀疑到这个份上,又怎么会主动来新娘子房里。
等林氏跟着众人走到新娘子住的房子门口,忽然想到这一点时,已经迟了。
前面,魏老命人打开新娘子的院门。
林氏大呼一声糟,莫非是中计了?
她想拉着老公跑,朱庆民却因为真的担心,直走到了前面去。
忽听门外动静,屋子里的喜婆和新娘子都吓了一跳。喜婆赶紧把红盖头盖上丫鬟的头顶上:“不要出声!”
接着,喜婆走到房门后面,问:“是谁来了?我家姑娘身子从昨日到现在都累着呢,不能见客。”
院子里的人,听到喜婆的声音,心里发出疑问。
江嬷嬷走了上来,对着魏老等人疑问的目光,咬着字说:“老爷子,奴婢真没有看错,屋子里头那个,不是林姑娘,恐怕是那喜婆知道林姑娘不见了,拿陪嫁的丫鬟替了林姑娘。”
林氏站在最后面,那双眼,像箭一样,直射到江嬷嬷脸上。据此不用想了,肯定是有谁知道了她拿丫鬟代嫁的事儿,想今个儿揭穿她的把戏,让她林氏无地自容。
这怎么可以?
林氏推开前面的人,疾走上前,对魏老道:“魏老爷子,妾身那个表侄女真的是挺怕羞的一个姑娘。这样,如果魏老爷子担心的话,妾身进屋去,瞧瞧自家表侄女,给魏老爷子安心。”
众人听林氏这句话,是合理合情,好像没有什么错。
可是,林氏俨然低估了魏家人。只见江嬷嬷突然不说话,退了半步,像是有意躲着魏老的目光。魏老是谁?在军营里当军师的,脑子会不好?能轻易被人糊弄?或许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这个被人糊弄的可能。但是,如今,明显,一些蹊跷的痕迹都显露出来了。
眼看,林氏急得口干舌燥的模样。
魏子清眸子里的光一沉,在魏老耳边像是说了一句什么。
魏老对于大儿子说的话,是缓慢地点了个下巴。
应该说,昨天,突然奉公伯府那样着急把姑娘送过来冲喜,早就是值得怀疑的一件事了。只是,昨晚上事情太多,一股脑儿挤在了一块儿,不容得他们细想。再加上今日林氏到了他们魏府以后,表现处处怪异,是很值得怀疑。
“伯夫人。”魏子清表情冷漠地对林氏拱了下手,像是先礼后兵的样子,道,“既然之前,我们府中的人,的确是没有看到林姑娘的踪影。林姑娘又是从昨晚上送到了我们魏府,而我们魏家也接受了林姑娘。应该说,林姑娘算是我们魏府的人了。所以,我们老爷子,进屋去探望过门的儿媳妇,没有什么不妥的。伯夫人要是担心,不如,与我们老爷子一同进屋。这样,大家都清清楚楚,究竟林姑娘在不在屋子里。”
林氏俨然被他们的话吓了一跳,有些张口结舌:“你,你说什么?我,我们家姑娘不是在这屋子里吗?难道会有假吗?你们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伯夫人多虑了,我们既然和奉公伯府伯夫人有缘成为了亲家,理所当然,是要为新娘子的安全负责的。只有大家都看到林姑娘完好如初,伯夫人和我们魏府,才都能安心。”
林氏说不出话来了。朱庆民在旁边固然原先听的一头雾水,到后面,愣了下,好像听出了些什么,质疑的目光扫到后面自己夫人脸上。
“请奉公伯和伯夫人,一起进屋吧。”魏老开口。
想魏老算是北燕里数一数二老资格的人了,魏老都开了这个尊口,一般人哪有拒绝的道理。
躲在房门后面的喜婆,耳朵贴在门板上把外面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这下子,傻了眼。床上坐着的那个穿新娘服戴红盖头的丫鬟,已经着急地在脱身上的喜服。天,如果等外面的人进来,发现她假冒新娘子,她岂不是全身皮都得被魏家人抽脱了。
“你,你,你脱什么?!”喜婆回头发现,急急奔到床边,和在脱喜服的丫鬟争执着。
屋门在这个时候,被魏子昂一踢,门后面架着的门闩根本不堪一击,直接裂成了几半。屋里的两个女人,慌然间抱在了一起。
魏老率先走进屋内,一双咄咄逼人的目光,直射到床上坐着的穿着新娘服的丫鬟脸上。
假新娘子周身哆嗦,打摆。
喜娘跪了下来,目光望到人群后面站着的林氏时,连忙低下脑袋。
“奉公伯,她是伯夫人的表侄女林姑娘吗?”魏老问。
朱庆民肯定不敢撒谎,摇头:“不是。”
这一句话,大家进屋里后亲眼看到的一切,无不都是在证实江嬷嬷的话反而是真的。
“林姑娘呢?”魏子昂气冲冲地审问跪在地上的喜婆。
喜婆磕着脑袋,泣不成声:“奴婢,奴婢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不知道?你不是陪新娘子的人吗?新娘子到了哪里去,你都不知道!”
“奴婢没有一句谎言,真的是不知道。奴婢今早上拉肚子,去了趟茅房,可能时间比较久,回到屋里,发现林姑娘不见了。”
“既然林姑娘不见,为何不汇报?”
“奴婢是要和主子说的,这不是赶紧要让人到奉公伯府里告诉夫人。”
“那么,这个坐在床上穿着新娘子喜服的人是谁?”
“是,是这个丫鬟,她,她想把林姑娘留下来的喜服洗一洗——”喜婆到这个时候吸了口气。好在刚才那个小丫鬟把身上的喜服几乎都扒了下来。
小丫鬟跪在地上,抱着那身喜服,磕磕巴巴地说:“是,奴婢是看着喜服脏了,想帮新娘子洗一洗。”
“新娘子都不见了,你们只想着洗衣服,没有想到去找新娘子?”
魏家人审问这对奴才时,是越审越觉得好笑,对方每一句话回答都是破绽百出,不合逻辑。
可偏偏这对奴才,死活认定了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新娘子是在魏府里弄丢了确信无疑。
魏老猛然拂袖,怒发冲冠:“来人!把这两个满口胡言的人拖到院子里,给老夫打!打到她们愿意吐实为止!”
林氏心头一惊,只怕这两人终究挨不住打招供了,因此冲了出来,拦住道:“魏老爷子,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我们家姑娘是在你们府里弄丢了,是你们魏府没有尽到保护我们家姑娘的责任,让我们家姑娘遭劫!你们现在反而诬赖到我们奉公伯府的头上,是什么意思?!”
听见林氏这样一说,喜婆和代嫁的丫头,马上改了口风,道:“是的,林姑娘是被人劫走的!肯定是的,否则,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魏府里不见呢?”
“你说什么!说我们魏府里弄丢了人?怎么不说你们家姑娘贪生怕死,自己跑了呢?”魏子昂气的跳脚。
“我们家姑娘怎么可能贪生怕死,要是真的贪生怕死,就不会昨天听到说四少爷病情恶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赶着到你们魏府给四少爷冲喜了?!”林氏站在了魏老爷子面前嚷道。
那口唾沫,直喷到魏老爷子的脸上。
朱庆民看得在一旁心惊肉跳。林氏没有别的本事行,但是,闹起来的本事,确实是在自家府里,每次都是让他害怕的。
魏老的手掌心,抹到自己脸上那些唾沫,一脸子的震惊。想他魏老,无论在军中,在北燕,都算是备受尊敬的一个人物了,竟然今日被一个无理的泼妇骂街。
魏家的几兄弟一样气的鸡飞狗跳。
这时候,一个声音,静悄悄地在门口响了起来:“老爷子,报官吧。”
闻声,众人望过去,曾氏从屋门口走了进来,在魏老爷子面前,轻盈自如地福了福身:“老爷子,既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报官,让青天大老爷,给我们魏府以及奉公伯府,做个公正是非的判决。相信这样做,奉公伯府的老爷夫人,以及全城百姓,都能服气了。”
言外之意,哪怕到时候林氏想着怎样无赖,有城里所有百姓盯着,肯定也不敢再乱来。
魏老缓慢的目光,审视过大儿媳妇的脸,再到退到后面去的江嬷嬷头上,心里很清楚,今早上江嬷嬷突然来这一招都是受谁指使的了。
或许,自己家儿媳妇因为昨儿被责骂心里头不高兴,所以做出了今早上的举动来。但是,儿媳妇肯定没有理由自己把林姑娘藏起来的。反而看着林氏这种表情动作,无疑都显现出林氏有鬼。
曾氏提出的报官,不能说不可取。
魏家几兄弟考虑之后,也这么认为。毕竟,哪怕今天他们把林氏赶出门,林氏有可能在外面胡说八道,把这事儿的脏水全泼到他们魏府头上。到底,报官最保险,让衙门判他们魏府清白,这件事,才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林氏在曾氏走出来时,已经哆嗦了下唇,既是气愤,又是焦急。
看来,曾氏是把她恨上了。
“如何,奉公伯和伯夫人,我那大儿媳妇说的,报官,让官爷来给我们两家评个理,最好,当然是能把林姑娘找回来,还所有人一个清白公道。”魏老对朱庆民夫妇说。
朱庆民这一刻,可能心里面已经察觉到都是林氏惹出来的祸端了,一时谨慎了起来,不敢答应。毕竟,要是真是林氏做出来的事,衙门插入以后,查出了真相来,他们奉公伯府的面要在北燕丢光的了。
“怎么?莫非,奉公伯与伯夫人,有什么要顾虑的地方?林姑娘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奉公伯府有什么难言之隐,导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林姑娘失踪了?”魏老的眼珠子眯着。
朱庆民心头打了个颤抖,如今骑虎难下,如果他们不答应,不是更证实了这事儿都是他们自己家做的,他们心里有鬼。
林氏冷哼出一声,道:“老爷子这话说的好,其实,大少奶奶说的,正是我们家老爷和妾身想说的,既然魏府死不承认是自己把我们家贵重的女儿弄丢了,我们只好向衙门求助了。魏府是人多势众,可也不能倚强欺弱,以后,谁敢再嫁你们家老四?”
轰!
魏府一众人,脸膛燃烧熊熊的怒火。
魏老伸出手臂,拦住自己那一群儿子,冰冷的声音,道:“让他们走!”
林氏转过身,当着曾氏的面扭了扭屁股,走了出去。朱庆民额头都是热汗,是像只老鼠一样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夫妇两人坐上车,回到了奉公伯府。进了自己家房里,林氏刚才在人家家里嚣张的气势全没了,瘫软在了椅子里手脚发抖。
朱庆民看见她这个样,冲她发起了脾气:“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糊涂事!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都要看我们府里的笑话了!”
“你气什么?”林氏吃了口水,淡定地说,“不就报官吗?报官了又能怎么样?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我底下知情就几个人,改明儿我都让他们变成了哑巴,天下,还有谁知道?”
“你表侄女呢?”
“我表侄女,只要永远躲在山里不出来,谁知道!”
林氏气定神闲。
朱庆民听见她说最重要的当事人已经被送出城了,心里那口气,好像缓了一点。
“不要怕,老爷。”林氏如此有自信,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边说的林氏,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靠在朱庆民耳边小声说,“老爷,知不知道为什么妾身不怕?”
“为什么?”朱庆民心里其实也很奇怪,林氏哪来这么大的骨气,居然敢在魏府最后说出那样的话来,让魏府一帮人想把她杀了的心都有了。
林氏虽然算不上个胆小鬼,但也不见得有英勇无畏的精神。
“嘿嘿,老爷,你这不可能不知道。你忘了你昨天夸我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吗?”林氏的手指在朱庆民肩头上画圈圈。
朱庆民回想起与她昨晚上的对话,对了,她表现的出人意料的谦虚,倘若是往常的话,早就得意得像公鸡一样,哪里会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这都不是自己的功劳。
“你说了,你说过——靖王妃?!”朱庆民眼睛突然一亮。
“对的。老爷,这个事,是靖王妃建议妾身做的。老爷,倘若这事儿东窗事发,妾身说出靖王妃,你说,是谁要丢脸呢?”林氏流露出了狡猾的笑颜。
朱庆民听着点头。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丢了靖王妃的脸,而尤氏是护国公的母亲。护国公能让自己母亲丢脸吗?难怪林氏如此有底气了。因为这个事倘若调查到最后,把尤氏弄了出来,魏府只要想到是自己主子的母亲,肯定是收手。到最后,还不是他们奉公伯府赢了,而魏府只能吃了这个莫大的哑巴亏。
没过多久,说是昨晚嫁到魏府冲喜的新娘子在魏府里丢了的消息,传得全城风雨。新娘子丢了一回事,倒是后面大家听说到,因为这个事,魏府与奉公伯府扛上了,两家人决定报官断清白。
对此,可谓是众说纷纭,连那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故事往下编。想冲喜,本来是件义举,是件好事,结果,到头来没过一个晚上,好事变成了荒唐事儿。
这事儿,还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说到燕都里百姓要报官的话,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到都督府报官,都督大人吕博瑞,在燕都里相当于京师里的顺天府府尹,是朝廷委任的正式父母官官员。另一个,当然是到护国公的军部了。
一般来说,燕都的百姓,都是情愿去护国公军部,也不会到都督府。因为谁不知道,都督府没有实权,哪怕判了案子,执行方面也没有能力。可现今这个案子,非同小可。考虑到,一方面,魏家是护国公的忠臣,而奉公伯府是护国公的亲戚。如果报到军部,由护国公来判这个案子的话,那护着哪一方都有偏袒之疑。
魏老考虑到最后,不想让主子犯难,决定,把案子报到了都督府。
本来门可罗雀,没人上门的都督府,一下子,因为这个案子而变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
吕博瑞坐在衙门的办公椅上,半天不出声。
师爷站在他旁边,琢磨着说:“这里头,还不知道,护国公有没有插手?”
意即,这个案子,不知道是不是朱隶的人,使出来的诡计,有意想害他们都督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