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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区域内人群完成疏散!”
“干扰机已经就位,定向导弹随时发射!”
……
一道道指令以塔台控制室为中心,通过无线电迅速向四面八方传播,如同一座无形的保护伞徐徐张开,笼罩在了巨大的申海市上空。
“监察官,”陈淼放下卫星电话,冷汗已经浸透了鬓角:“地面还是联系不上MN538航班,一切情况未明,怎么办?”
沈酌静立在控制台前,从周围人的视线看去,他的侧面轮廓俊秀森冷,眸光幽深不可见底。
“打电话给军区。”他缓缓道,“不到最后一刻,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发射导弹。”
砰——咣!
已经不成人形的劫匪飞出驾驶舱门,凌空越过整架飞机客舱,中间撞碎两道挡板,一头摔在了机尾空姐的脚跟前。
三秒钟后,整排乘客连同空姐一起:“啊啊啊啊——”
“不、不可能……”张文勇抖如颠筛,死死盯着白晟胸膛上那个特殊标识S:“假的,一定是假的……”
其实民间一直流传着关于S级变异者的说法,但文献实在是太少了。一些解密资料显示,全球仅有20个人产生了S级的进化,然而他们具体变成了什么模样,拥有什么异能,甚至是否还算人类,都无从探知。
“我不相信!”张文勇怒吼一声,绝境中爆发出疯狂的暴怒,猛一挥手——
机舱窗外铅云狂卷,千钧雷电劈下,机舱风挡应声爆出无数龟裂。
“啊,气候控制吗?”白晟摩挲着下巴。
“……谁都别想抓住我,”雷暴中张文勇的表情扭曲狰狞:“你们都跟那见鬼的监察处去死吧!”
飞机剧烈一震,随即遽然失重,急剧坠向地面。
副驾驶一头撞碎仪表盘,客舱中集体爆发出了恐惧的惊喊!
白晟一手紧捂着副驾驶血流如注的额头,另一手平举紧握:“哥们,你太急躁了,放轻松一点好吗?”
他五指唰然张开。
张文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耳边只听见四声清脆的爆响:啪!啪!啪!啪!
他四肢同时爆出血花,身体被反折成了不可思议的球形,以恐怖的角度向后弯曲,整个人被吊成了一盏血淋淋的灯笼。
“啊——”
张文勇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但随即一切戛然而止——只见白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气流瞬间堵住了他的声带。
轰然一声飞机平稳,所有乘客全部落回了座位。
“你跟我之间的差距,大概就跟草履虫进化成人的距离差不多,”白晟淡淡道。
啪!冲锋枪掉在了驾驶舱地上。
刚才用枪口指着白晟的最后一名劫匪全身颤抖,手脚并用向后爬去,仿佛看见了活生生的恶魔:“对……对不起……饶命,饶命……”
这时他的手突然碰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下意识一看,是刚才掉在地上的书。
书名简直长得可怕且充满了胡说八道的气息,唯独送飞吻的兔女郎和“白晟,著”四个字十分显眼。
刹那间劫匪福至心灵。
“好、好书!”他手忙脚乱把书翻开举在眼前,恐惧地仰视着白晟,颤抖道:“作、作者思想超犀利的!我这就买、买一百本!”
白晟侧过脸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倏而嘴角一勾。
“晚了。”他微笑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掌心斜着向上一挥。
鲜血迸溅四射,骨骼爆裂与惨叫同时响起,响彻了整座机舱。
地面,塔台控制室。
“喂?喂?”断联已久的通讯器突然开始沙沙作响,紧接着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这里是MN538航班,能听见吗?”
忙碌的控制室里,所有来去匆匆的脚步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回头望着操作台,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酌的瞳孔微微压紧,停顿数秒后才挂了军区的卫星电话,伸手接起对讲机:“你是谁?”
“我是一名无辜遭受池鱼之殃并随时准备把这家航空公司告到破产的乘客,”白晟坐在机长位上,一边拿对讲机一边用口型安抚奄奄一息的副驾驶,无声强调:“我开玩笑的——”
副驾驶:“…………”
“三名劫机者已经被制服,然而机长受伤严重,副机长看样子也快厥过去了,油量现在还有……”白晟皱眉观察飞行仪表,数秒后终于道:“看不清,副机长刚用头把仪表盘锤烂了。”
忍无可忍的副驾驶垂死挣扎起来,但张嘴只徒劳地“咕!”冒出一口老血。
“目前需要紧急降落,但我对B777-300ER型民航客机的操作不熟,请地面塔台协助迫降。可以提供着陆许可吗?”
控制室里“轰”的一声。
无数人惊慌失措,无数人在大声叫嚷,数不清的喧杂声通过无线电传进驾驶舱,白晟耐心地等待着。
片刻后,他终于听见一道清晰稳定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
“我是塔台。”沈酌站在落地窗边,抬头望向无尽苍穹:“允许迫降,请接收操作指示。”
十分钟后。
巨大的民航飞机发出轰鸣,徐徐降落在了停机坪上,一百多名监察处异能者严阵以待,林立的枪口闪烁着银白色寒光。
沈酌戴着喉麦战术耳机,食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幽深眼底映着紧闭的飞机舱门。
每分每秒都变得无比漫长,半晌舱门终于“呼”地被重重拉开,众人表情同时一紧。
一道年轻精悍的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后,是白晟。
这人身高怕有近一米九,单肩挎一个挂着拳击套和篮球吊饰的旅行背包,上半身换了件衬衣,但只系了最下面两个纽扣,隐约露出腹部结实的肌肉线条。
左侧锁骨下,血红的S跃入了所有人眼中。
“……”
周遭陷入了一片完全的死寂。
白晟的眼睛形状天生十分锋利,眉角被溅上的鲜血尚未干透,当他这么居高临下望过来时,眼底分明闪烁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S级……”人群中传来吸着气的喃喃声。
下一刻,白晟奇迹般变了脸,友好一笑,如春风拂面,对着众多枪口挥了挥手:“哈喽,大家好啊!”
然后他一跃而下。
从舱门到地面三米多,他落地没发出任何声音,两手分别拖着的重物却砰!砰!重砸在地。
那是两根登山绳,分别捆着一团肢体纠结、看不清形状的人肉麻花,左边是两个全身骨骼稀碎、手脚缠在一起的劫机从犯,右边是躯干活生生被拧成了螺旋的主犯张文勇。
刹那间所有人心头剧跳,连见多识广的监察员们都差点吐出来。陈淼连忙掩面不再细看,示意手下跟自己一同去押解罪犯。
然而几个人举着枪还没上前,白晟阻止了他们:“等等,先回答我一个疑问。”
陈淼艰难地用眼神求他快点问。
“劫匪对我开枪前,我听见对讲机里有个人说他从不跟罪犯做交易,那个高高在上的混账是——”
“我。”
白晟回过头,对上了沈酌的目光。
申海市监察官永远都是相同的装束,修身得体的黑西装、白衬衣,面容素净冷白,优美的薄唇习惯性微抿着。
黑色皮质手套薄而紧,能看出修长的指关节,扣住扳机的食指纹丝不动。
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周遭没人敢动,甚至没人发出声音,许多枪口都明显不太稳。
“……”
众目睽睽之下,白晟的脸色发生了非常复杂的变化,似乎有点悻悻又有点释然,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喃喃道:“美貌当真是这世上最有说服力的武器……现在我信了。”
“我原谅你了,监察官。”白晟提高声音,向沈酌一扬下巴:“来跟我做笔交易吧!”
沈酌黑沉的眼底看不出丝毫波澜。
白晟示意他看自己两手拎着的登山绳:“我空不出手,你过来帮我把扣子系上,这三名劫匪就交给申海市监察处了,同时咱俩之间的帐也一笔勾销,如何?”
就这么简单?
如果只看脸的话白晟甚至会给人一种俊俏可亲的错觉,但所有人都知道,S级进化者的近战素质堪比人形武器,就算是随便站在那笑吟吟地不动,都有种隐而不发的压迫感。
“……”沈酌偏头对陈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
“我说的是你,监察官。”白晟加重语气。
然后他一挑眉微笑:“我就喜欢被美人服务。”
那一刻后面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偷觑沈酌的背影,猜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不过注定得不到答案。
“……”
只见沈酌原地不动足足数秒,终于呼了口气,把自己的枪交给陈淼,平稳从容地走去站在了白晟面前。
沈酌身高已经算修长了,但面对面时他视线只到白晟的下巴,垂着眼帘一言不发,从下往上把他的衬衣纽扣一颗颗系好。
“有件事我十分好奇。”白晟略偏过头,在沈酌耳边轻声问:“如果今天我不在这趟航班上,这次的事件你打算如何善了?”
“……在人类与进化者共存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次冲突是得以善了的。”少顷沈酌才回答。
“针对人类绑匪的一切处理方式和谈判技巧都被证明了不适用,因此每次异能者犯罪案件都有大量平民为之丧命,而我必须严格按照工作手册的第一条第一款来进行处理。”
风吹过空旷的停机坪,高处飞机舷窗上,透出乘客们惊恐而茫然的脸。
“所以,”沈酌抬起眼睛,“突发进化的代价落到每个平民头上,都是灭顶之灾。”
两人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白晟甚至能从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这就是你作为一个强硬反对派,对进化者的态度不友善到全球知名的理由吗,”白晟嘴角一勾,“沈酌监察官?”
沈酌没有回答,扣上白晟锁骨下最后一粒纽扣,退后半步,抬头平静地对着他:
“遵纪守法,不要犯罪。监察官工作手册第一条第十款规定我必须对你非常友善。”
白晟:“……”
陈淼屏着呼吸,硬着头皮带人上前,小心翼翼从白晟两手上接过登山绳,把那三个完全看不出死活的劫匪拖上了防暴车。
另一组搜救队迅速进入客机,准备清查机舱、救援伤者。
“我谨代表申海市监察处感谢白先生为城市安全所做出的贡献。”沈酌礼貌地一俯首:“欢迎回国,你的行礼已经提取完毕,监察处将派车护送你离开机场。”
一辆防弹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两人身侧,沈酌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很好,很友善。
白晟摩挲着下巴坐进车里,沈酌刚要关门,突然被他伸手抵住了:“等等,你们那个监察官工作手册……能不能借我看看?”
两人隔着车窗对视,白晟满脸快爆炸了的好奇。
“每本工作手册都会因为监察官的性格不同而内容迥异。”沈酌冷淡回答,“我的那本冗长且无趣,我希望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容。”
砰!
车门合拢,随即缓缓向前驶去。
看着后视镜里沈酌的身影越去越远,白晟终于没忍住,打开手机网银问司机:“兄弟。”
“白先生请说。”
“有个一百万现金日结的私活,接吗?”
“……”司机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望着他,感动道:“白哥,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是我敬佩你的人品——上刀山下火海干什么都行,说吧!”
白晟鼓励地拍拍他肩:“把沈监察的工作手册偷出来借我看看,什么时候能搞定?”
车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司机缓缓道:“哥,这种全家灭门的活是另外的价钱。”
落日渐渐西斜,停机坪上人来人往,乘客被监察组的工作人员一一检查送下飞机,很多人连站都站不稳,颤颤巍巍地互相搀扶着。
“呜哇——哇——”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在忙乱中走失了,哭得满脸通红,转身一头撞上了沈酌的腿。
“……”
沈酌沉默着,俯身摸摸她的头,把她抱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一个年轻女性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狂奔而至,连连道谢,诚惶诚恐地从沈酌怀里把小女孩抱走了。
“监察官。”陈淼快步走来,低声道:“中心监察处刚打电话来,要求您对这次劫机事件做出陈述,专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中心监察处对申海市的刁难由来已久,从沈酌上任第一天开始就没变过。
沈酌点了下头,却没有立刻动身,静静望着不远处围成一圈喜极而泣的旅客们,突然问:“伤者情况怎么样?”
“只有正副两位机长受伤较重,大量失血但伤情稳定,奇迹般都没有生命危险。”
“……那个姓白的应该有点医疗异能。”沈酌轻声道。
医疗属于罕见的异能种类,在地球上存在的几率堪称千里挑一,不过白晟作为更加罕见的S级,他会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奇怪。
陈淼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没想到我们申海市会突然来一个S级,傅哥死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S级呢……”
紧接着他瞥见沈酌的眼神,一个寒战反应过来:“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沈酌无机质般冰冷的黑眼睛盯着他,一言不发。
“……”陈淼心惊胆战地跟他对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小声问:“学……学长,如果咱们监察处有个S级坐镇的话,中心监察处那些人以后肯定不敢再为难咱们了。您会想办法把他招进来吗?”
沈酌收回目光,转身穿过停机坪,向远处那辆黑色专车走去。
“不会。”他冷冷地回答,“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进化者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哎?!”陈淼傻眼了:“包、包括我吗?学长!学长——”
夕阳暮色四合,远方华灯初起。
巨大的都市渐渐被夜幕笼罩,深蓝天穹尽头,两三颗星子正闪烁着微渺的光。
晚九点,新闻频道。
“今天我市机场发生一起劫机未遂的恶性事件,经确认,三名劫机者均为日前抢劫申海市银行的劫匪,此次已全部抓捕归案……”
废弃的病房里,老式电视机闪烁着幽幽荧光。
画面变换不停,镜头前是抱头痛哭的乘客和家属。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中,一辆牌号六个1的黑色防弹专车缓缓驶离机场。
车后座上的人黑西装白衬衣,侧脸沉静毫无表情,但只惊鸿一现刹那,车窗便升了上去。
电视机前,一名身材修长而年轻的男子坐在轮椅上,眼底带着笑意,一手撑着下巴,喃喃道:“沈酌……”
房间低矮破旧,仿佛被大火烧过,焦黑的墙壁和地砖残留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污渍。然而这名男子的装束却十分斯文,衬衣长裤剪裁考究,面容白皙俊朗,一双眼睛如黑曜石般深邃而温柔。
他身上有种不动声色的贵气,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荧幕镜头一转,开始播报下一则国际新闻,年轻男子不在意地收回视线:“走吧。”
门口守着两个人,其中一名染着绿色短发的女子立刻上前转动轮椅,推着他出了简陋的房门。
——屋外豁然开朗,不远处山林莽莽,是一座大山腹地深处的村庄。
空地上成排越野车等候良久,几十盏车灯照亮了他们身后的建筑,竟然是一座早已在大火中化为焦黑废墟的卫生院。
几十个荷枪实弹的进化者手下肃立在车前,而一个男人被押解跪地,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半边左耳已经被活生生撕掉了,鲜血如自来水一般顺着脸颊滚滚流淌。
见到轮椅上的年轻人被推出来,那男人眼前一亮,连滚带爬地冲上来就要去抱腿:“荣先生!荣先生我错了!我只是一时贪心,求求您我不想死!……”
唰一声响,绿色短发女子双手突然变成藤蔓,闪电般当空而至,把那男人抽得翻滚在地。
轮椅上被称作荣先生的年轻人一摆手,阻止了藤蔓女。
“东西呢?”他温和地问。
一名手下立刻上前,拽断了男人挂在脖颈上的吊坠,低头双手奉上前。
只见那是一个透明隔离管,管子里有一颗指甲盖大的黑色石头,表面粗糙嶙峋,却泛着莹莹的蓝光,如纱如雾轻薄神秘,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是一颗陨石。
五年前,4000余颗这样的陨石坠落到地球,引发了全球十万人的突发进化,人类社会一度大乱。此后这些陨石被各国政府搜索严查,全部封存在绝密研究中心里,民间再也不见踪影。
有潜力的普通人只要接触到这些陨石就会进化,因此它们被称作进化源,在黑市上价值连城。
“我、我不是想偷去卖,我的异能太弱了,只是想得到更多力量……”男人剧烈发抖涕泪俱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别杀我!……”
“你想得到力量?”荣先生略微向前倾身,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求饶。
男人捂着流血的左耳:“是、是!”
荣先生笑起来,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
他把陨石向上一抛又轻轻接住,仿佛在沉吟什么似地,如此重复四五次后,才随手把陨石向前一扔,丢在了那男人面前的沙地上。
“半个月内,把申海市监察官沈酌带到我面前,它就是你的了。”
男子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个月之内完成交易,你将永远获得进化的力量,成为我们当中实力强大的一员;否则……”
荣先生轻柔地顿了顿,俯视着他。
“——你和你的异能一起,都将连本带利地被我回收,明白了吗?”
男人剧烈喘息着,掌心死死握住进化源陨石,眼底迸射出孤注一掷的光,半晌咬牙挤出几个沙哑的字:“我、我明白了。”
荣先生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轮椅擦身而过,向越野车走去。
“——荣先生!”男人突然想起什么,膝行几步追上前,跪在地上急迫地问:“那个申海监察官、那个沈酌,我把他的尸体带给您也行吗?”
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荣先生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失笑起来,回头打量那男子片刻,说:“如果你能杀死他,我就赐予你最高的奖赏……我将令你永生。”
男人的眼睛瞪大了。
荣先生微笑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