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淮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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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察官,”一名B级进化者回过头,双手将平板电脑递向车后座:“这是航管局刚发来的MN538号航班信息,另外三名劫机者的背景调查也在这里了。”

    疾速行驶的车厢里,沈酌接过平板,屏幕荧光映在他冰冷的镜片上。

    根据张昭断断续续的交代,其余三名同伙将在今天劫持一架从M国飞往申海机场的民航客机,以机上乘客为筹码与政府谈判,并要求释放张昭。

    而这架被劫持的MN538已经迫近申海机场,离降落只剩最后一个半小时了。

    “海关正在紧急调取机上乘客的个人资料,一旦完成就会立刻发给我们。那个,监察官……”B级进化者咽了口唾沫,望着沈酌手上的三名劫机者资料,声音微微不稳:“那两个异能C级的从犯不足为虑,可、可是这个主谋……”

    平板上正显示出劫机主谋阴沉的脸。

    张文勇,三十五岁,无业,张昭的堂兄。

    一个逃逸备案的A级进化者。

    明明情势紧迫,车内这方寸之地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几个全副武装的B级进化者小心翼翼闭紧了嘴巴,不敢抬头看沈酌的表情。

    人类的突发进化始于五年前。

    那是一场百年难遇的盛大流星雨,事后统计为地球带来了超过4000颗陨石,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被发现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外太空物质——

    进化辐射源。

    那场流星雨过后不久,世界各地开始陆续出现了突发进化的人类。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接触过进化源陨石后,一夜之间身体素质急剧强化,甚至出现了强度不等的异能。

    此后,辐射源被各国政府迅速搜集殆尽,全球十万名进化者也被一一登记备案,根据异能强弱被分成了ABCD四个等级:

    C、D级进化者共统计八万多个,异能强度在可控范围内,大多是透视、转移物体和极强的五感,社会影响相当有限,基本都被各国监察处或特种部队吸纳了。

    数量不到两万名的B级进化者,身体素质强悍,难以被普通子弹杀死,且拥有控制水火等较强的异能,是各国监视保护的重点,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而生物链最顶端的,是全球2000多个A级异能者。

    那真正是站在了人类进化的金字塔尖上。

    他们拥有极高的个体战斗素质,对自然元素、电流磁极等具有独特的控制力,甚至有人能在一定范围内影响气候,形成洪涝冰雹等自然灾害。这两千多个A级进化者,就跟潜藏在人类社会里的两千多枚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

    一个B级的张昭只是让监察处倍感棘手而已,但一个血腥残暴的A级张文勇,却能整个申海市都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机场。

    “你们必须撤离!所有非进化者全部撤离!”一名身穿监察处制服、戴着B级进化者项圈的青年大怒咆哮,一手指天一手攥着特警队长的衣领:“飞机上那个是A级变异,非常危险!你们留下来也是送死!”

    机场已经陷入混乱,红蓝警灯交错闪烁。被拽着衣领的特警队长怒道:“我们还没收到上级命令!机场旅客还没疏散完!!我们——”

    哔哔!

    汽车喇叭由远而近,人群纷纷惊慌散开。

    只见四辆装甲防爆车风驰电掣而至,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停在停机坪入口,几十名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进化者跳下车来,脖颈统一佩戴项圈,每个人制服上都有“申海市监察处”的字样。

    “进、进化者?”

    “是进化者吗?”

    人群惊恐耸动,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你们看!那辆车是——”

    一辆车牌号六个1的国产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飞机跑道前,紧接着车门打开,沈酌俯身钻出车门,一手压住了随风扬起的黑色外套。

    青年一把推开特警队长,拔脚狂奔而去:“监察官!”

    沿途的监察处进化者见状纷纷:“情况怎么样了陈组长?”“陈组长!”

    然而这名青年——监察处二组长陈淼,此刻根本无暇回答其他同事,一路狂奔到沈酌面前敬了个礼:“监察官,情况非常不好。劫机主谋张文勇的异能刚得到确认,他能小范围控制气候,跟当年几起渔船劫持案都有点联系……”

    沈酌一言不发,顶着狂风大步向停机坪走去。

    “学长,你听我说。”陈淼极快地向周围扫视一眼,压低声音换了个称呼,焦急道:“你的身体真不能再这样频繁打药了,我们还是申请外援吧。岳哥回中心区之前跟我说过,不论你遇到任何情况都可以找他帮忙,岳哥毕竟是我国第一个被定级为A的异能者……”

    陈淼一眼瞥见沈酌的脸色,登时悚然住了口。

    “不过是傅琛死后留下的一条狗而已,”沈酌冷淡道。

    “……”

    陈淼不敢言语,只见沈酌眼底浮现出一丝讥诮:“再说,A级罢了。”

    这……这说的是那个劫机的张文勇,还是中心区的岳哥?

    陈淼嗫嚅不敢吭声。这时沈酌一脚跨过警戒线,恰好特警队长回过头,并没有认出申海市大监察官,但视线落在沈酌什么标识都没有的脖颈上,登时大惊:

    “旅客是怎么进来的?这里非常危险,快来人把他带走!”

    话音未落,队长只觉手里一空,微型冲锋枪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夺走了。

    沈酌脚步不停,走向塔台,单手持冲锋枪向天——

    砰砰砰砰砰!

    子弹横飞尖叫四起,所有人都被骇住了,无法控制的混乱局势登时一静。

    “我是申海市监察处,此地现在由我接管,非战斗人员即刻撤离!”

    沈酌容色冰冷,把打空了的微冲随手一扔,从后腰拔出一把银色特种手枪,边走边上膛:“通知塔台呼叫MN538,我要亲自与劫机者对话。”

    苍穹之下,铅云密布。

    一架巨大的民航客机呼啸划过长空。

    暴乱与尖叫从机舱后方传来的时候,白晟正躺在头等舱放平了的座椅里,两条长腿懒洋洋地跷着,全包式耳机里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聚精会神看一本封面尺度大到可疑的书。

    “把手举起来!别乱动!”

    “啊啊啊——”

    空姐从走道狂奔而过,白晟毫无觉察,目不转睛把书翻过一页。

    “所有人把手抱在头上!低下头!不然开枪了!”一名C级变异劫匪怒吼着冲进来,冲锋枪口环绕四周一圈,突然难以置信地停下了脚步:“喂?你在这干嘛呢?!”

    枪口之下,座位号1A,白晟慢悠悠从书后抬起头:“?”

    劫匪:“……”

    所有人:“……”

    “你把手给老子举起来!!”劫匪简直气疯了。

    白晟莫名其妙地看看枪口,又探身回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乘客,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手摘下了那个一看就价格昂贵的全包式耳机。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音乐声倾泻而出:“Super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

    “劫机啊?”白晟合上书,一头雾水地蹦出三个字。

    霎时周围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帅哥脑子高低有点问题。

    白晟的打扮有点像归国留学生,白色T恤配牛仔裤运动鞋,手腕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智能表,满头支棱的黑发中还挑染了一小撮银白——看着有点潮。

    用剑眉星目、俊朗逼人来形容他的长相完全不为过,然而颜值有多能打双商就有多坑洼,光看脸完全看不出他脑子问题有多大,两者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劫匪差点脱口骂娘,紧接着一眼瞟见他手里那本书,封面上妩媚的兔女郎送来飞吻,标题是:

    《论先天综合判断与二元对立思想在男性自愿结扎行为中的推动作用》。

    腰封推荐语激情四射:深度好文!首次出版!世界顶级学府!哲学博士毕业选题!

    白晟,著。

    “……”劫匪端着冲锋枪心想,这是哪个脑子搭错线的傻逼写的,这种论文交上去真毕得了业?

    白晟观察他脸色,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潜在的知音,诚恳地把书递上前:“买一本?作者思想很犀利的哦。”

    “滚!”劫匪满腔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把将书远远掀飞:“——把手举起来!给老子趴下!!”

    地面,塔台。

    控制室门砰地打开,监控台前的工作人员纷纷紧张回头,只见沈酌疾步而入,面如霜雪。

    在他身后,几名异能者警卫押着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正是张昭。

    “沈监察!”谈判专家快步迎上前,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刚与劫匪张文勇取得联系,对方要求立刻释放他的同伙张昭,态度非常强硬,几乎难以说服,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

    “他家人找来了么?”

    谈判专家艰难道:“张文勇的母亲是他13岁那年亲手捅死的,父亲不知所踪。”

    所有人的表情都难以形容。

    沈酌一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来到监控台前接过耳麦,问航空管制:“燃油还够航行多久?”

    老领导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后备燃油仍够周旋三十分钟,现在的关键是怕劫机者恶意迫降,故意撞向闹市或居民区……”

    沈酌点了下头,戴上耳麦。

    数道显示器屏幕映亮了他坚冷的侧脸,声音平稳清晰:“我是申海市监察处沈酌。你有什么要求?”

    “……”通讯器那头,电流声沙沙作响,少顷响起了张文勇阴冷的声音:

    “沈监察官,久仰大名。”

    飞机驾驶舱门大开,老机长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年轻的副驾驶双手发抖,咬牙强迫自己专注于仪表盘,尽管汩汩而下的鲜血已经蒙住了他的左眼。

    张文勇站在驾驶座后,一手貌似随意地按住了副驾驶头顶——他身材魁梧得吓人,连手部肌肉都异乎寻常,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把人头从喉骨处完全拧断。

    “我有三个条件,你听好了。”张文勇冷冷道,“第一,立刻释放张昭。”

    沈酌向后一瞥,张昭正被几个监察处异能者用枪指着头,四肢痉挛地瘫在墙角。

    “第二,准备一辆车和一个亿现金旧钞,我会随机带走几个女乘客。”耳麦里张文勇的语调异常凶狠:“不要妄想在车或者钞票里做手脚,否则明天你们会收到所有人质的项上人头,明白了?”

    沈酌不动声色:“第三呢?”

    张文勇冷笑了一声。

    “第三,我要你对申海市监察处所有进化者解除监管,解下他们的项圈,销毁他们的备案,把进化者放归社会。”

    “我要你彻底还他们自由。”

    四周安静了一瞬。

    连身穿制服的监察员们都神情微变,随即眼神复杂,不由自主看向监控台前的沈酌。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那道挺拔的背影纹丝不动,连语调都不带任何情绪:

    “投降吧,三个条件我都拒绝。”

    周围众人唰地变色。

    其实这时候换谁来都只能拒绝,因为只要放张文勇落地,就绝无可能在机场里实施抓捕,到时候只能眼睁睁看他挟持人质溜之大吉——这五年来发生的各种异能者犯罪事件,已经为全球警方留下了很多惨重的教训。

    但谁也没想到沈酌这么毫不犹豫,连稍微示弱、找人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做出了决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监察官?”张文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知道你在跟什么人打交道吗,张文勇?”

    “……”

    沈酌说:“我是申海市监察官,是唯一有权限以牺牲少部分人性命为代价,来保住整座城市安全的人。”

    驾驶舱内,张文勇死死瞪着对讲机,嘴唇微微发抖。

    “如果你现在投降,我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终身服刑而无性命之虞,但如果你大开杀戒,我会确保你亲耳听见张昭受尽折磨而死的全过程。”

    “我不会给你驾驶客机撞向市区的机会,干扰机已经起飞了,还有一枚定向导弹发射就绪,随时准备让你同整架客机一起灰飞烟灭。”

    “张文勇,”塔台控制室内回荡着沈酌冷静到极点的声音,“你是个嗜杀成性的A级变异者,今天让你逃离申海,明天就会有无数人因你而死。”

    “我要在申海解决你。”

    无线电两头,除了电流嘈杂声外没有一丝声响,仿佛连风声都凝固了。

    “X他妈的——”恐慌和暴怒同时冲上脑顶,张文勇简直疯了,哐当一把摔了对讲机,慌不择路地左右转了一圈,随即冲出驾驶舱。

    舱门外紧接着就是头等舱,第一排座位上,一个挑染银白头发的帅哥正头顶着冲锋枪口,缓慢地举起双手。

    张文勇大骂一声,想都没想,顺手拽过那帅哥的领子,把他活生生拖进了驾驶舱。

    飞来横祸的白晟:“……”

    张文勇一手抄起冲锋枪一手抓起无线对讲机,唾沫四溅破口大骂:“姓沈的,你别以为我被你吓住了,我现在手里就有人质!那三个条件你不乖乖照做我这就杀了他!你看我敢不敢!!”

    对讲机那头静默片刻,传来了沈酌冷漠的回答:

    “我从不对犯罪者妥协。”

    砰砰砰砰砰!

    冲锋枪吐出火舌,一梭子弹瞬间将人质打成了筛子。

    “……”

    白晟满身鲜血,缓缓后仰,倒在了驾驶舱地面上。

    “啊啊啊——”

    舱门外爆发出乘客恐惧到极点的惊叫,两名C级劫机从犯闻声奔来,一眼看到血泊中的尸体,也愣住了:“大、大哥?”

    张文勇粗重地喘息着,死死攥着对讲机:“你听见了吗姓沈的,我还可以再杀几个,我还可以——”

    通讯器那头,砰!

    沈酌回头举枪对准张昭,干净利落一个点射,撕心裂肺的惨叫清清楚楚传进了张文勇的耳膜。

    “你堂弟还剩一条腿,定向导弹随时发射。”沈酌平静地道。

    驾驶舱仿佛被冰冻住了,对讲机从张文勇僵硬的手里掉下来,啪嗒摔在操作台上。

    “怎、怎么办……”一名从犯颤抖着,几乎连枪都抓不稳,“那姓沈的是个疯子,他、他说到做到……”

    挟持勒索的本质其实是一场博弈,但A级异能犯罪者与普通人类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因此张文勇拥有绝对的心理优势。

    直到沈酌一把掀翻了棋盘。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另一名从犯神经质地念叨着,“我们先听他的迫降到机场,机场里他总不敢用导弹轰我们吧?这机舱里这么多人都能劫持,到时候随便抓几个……”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地上血泊中,那帅哥的尸体突然睁开眼,伸手撑地缓缓坐起身,脱下了被血浸透的白T恤。

    不仅三个劫匪,连可怜的副驾驶都以为自己惊吓过度产生幻觉了。

    “我要教你一件事……”白晟低哑地道。

    他上半身肌肉强悍鲜明,肩膀宽而结实,六块腹肌刀刻一般清晰完美,人鱼线往下收束在牛仔裤里。

    冲锋枪子弹从他体内一颗颗倒退出来,叮当落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疾速愈合。

    “即便是同一等级的异能者,也可能存在极大的个体战斗力差距,何况是……”

    最后一颗子弹从心脏处退出,皮肤肌肉恢复如初,终于显出了左侧锁骨下那个血红色的等级标识,清清楚楚映在劫匪战栗的眼底——

    S。

    白晟站起身,沾满鲜血的五指把头发捋向后,然后伸手对最近的那个劫匪隔空一握。

    后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四肢骨骼暴裂声中被活生生拧成了麻花,紧接着飞砸出去,撞上机舱壁,巨大的客机在惊呼中重重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