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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先睡一会儿吧,等明日一早我们要过蜀道了!到时候可要消耗不少体力。”魏己骑马走在马车外,向马车的方向喊道。
几个侍卫迎着寒风,嗓子也被风吹得沙哑。七侍卫的光鲜外表褪去,竟然多了几分落魄的意味。
马车内外格外的寂静,从那个女人走后,所有人都变得格外安静。
黑夜,骏马,寒风。那夜那个女人离开时候的画面让数人记忆了很久很久。
他们记得她离开时,发髻上歪插的碧玉簪子,更记得她离开时脸上惊人的自信与欣喜。
“后会有期了。”
她一手勒紧马缰调转马头,墨发飞扬间策马而去,不曾留恋的回过头看过他们一眼。
次日凌晨秦王的车队后传来马蹄的嘶鸣声,石言玉和娄渊骑着驾着骏马而来。
“赫连丞相带回八千人马,跟在后面,至剑阁大概能汇合!”
娄渊面色土灰,一至王驾前娄渊就将最新的消息带给秦王。
秦王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示意什么。显然秦王很疲惫……
从那夜,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心被人抠走了一半……那个簪子,还有她临走时的那一张脸,她脸上惊人的自信与欣喜……那夜至今晨在脑海里闪过无数次……
从琼瑜殿“初见”她时,一直回忆到那日临别,每回忆深刻一分,心便痛一分。
若是别无关联,心又岂会痛?
秦王蒹葭伸手随意拿起身旁的银甲面具,将银甲戴在脸上后,他才伸手去摇车内的铃铛。
马车缓缓停下,娄渊得令后才下马上马车。
“王爷,马上要过蜀道,我等可是再等一等赫连丞相?”娄渊沉声问道,他脸色显得很凝重,一方面是担心蜀道难行,另一方面是入蜀中后的打算……
蜀王虽死,蜀地也依附于西秦多年,但蜀中也自然是有盘踞一方的势力,秦王入蜀,当务之急自然上收拢蜀中人心!让蜀中势力皈依我王!
“下车。”秦王动唇。
*
西晋时张孟阳去蜀中探望父亲,途经剑阁,写下了《剑阁铭》云:“岩岩梁山,积石峨峨。远属荆衡,近缀岷嶓。南通邛僰,北达褒斜。狭过彭碣,高逾嵩华。惟蜀之门,作固作镇,世浊则逆,道清斯顺。”蜀中乃知自古坤维之地,遇乱世则闭之而不通,逢兴运则取之如俯拾。
故后世评价秦王入蜀,乃劫后余生,非常之举,亦是在多方势力中“委屈求全”之唯一退路。
后世锦城小孟生所著《蜀中仙》中记载:秦王率亲信过蜀道,入蜀中,赫连初月入蜀中府寻蜀中州官,直言摄政王逼秦王走投无路,入蜀中。蜀中府是拥秦还是护王?蜀中知州大惊,半晌,片字不得口中出。未及半日竟见地方军队团团围住蜀中府,秦王极其座下八千人马形如困兽。
然秦王见状拔身旁侍卫之剑,州官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已然脖颈对剑尖,当场动弹不得。
秦王横眉冷对,其声淡然若冰:“蜀中知州若是顾全大义,便去面见先王吧!”
州官冷汗之下,竟当场便溺,瘫软在地,匍匐于秦王脚下,哀声恸哭:“小的有眼无珠,秦王饶了小的贱命,这蜀中是秦王的了,我等绝不插手……绝不……”
“知道该如何做了?”赫连大人将州官提起,冷道。
州官言:“知。”于是命人撤走围困地方军,秦王始获蜀中权。
王,冷哼,收剑,冷道:“不过尔尔。”
秦王于芙蓉城扎根之初,将自带八千将士编排入蜀中军民之中。命手中七能人,从农业,水利,经营,兵防……等方面改造蜀地,自此秦王踞蜀中势力,收复蜀中附近势力,也使一些外族闻风丧胆,一一归顺。于是蜀中日盛。
*
再说桑为霜与秦王作别,赶回去见聂慎之时,薄彦已出兵。
闻赫连丞相带兵欲逃,摄政王娄非墨下令追,秦兵离开陕州之际,陕州城空,薄彦率兵趁虚而入。
然为霜骑马晃荡了一圈没有找到聂慎,见秦阳,为霜叫住他问了如今战况,又询问聂慎是否跟将军在一起。
秦阳摇头回她,又带兵作战去了。
桑为霜心叫不好,聂慎不会是误以为她落入“敌人手里”?然后带兵找她去了吧?
桑为霜一慌神,又向来的方向上的大道上走。
果然在陕州城外十五里的大道上,厮杀声漫天。原来聂慎带兵伏击西秦摄政王多时,才刚刚“暴露”出来。
桑为霜正想撤开,她可不愿参加战场打杀之事,知道聂慎无事就好。
这时,一支冷箭朝她直射来,她定目凝神,已来不及多想,本能的脸一偏,剑划过铁面,黑铁打造的面具竟然分裂成了两半!
桑为霜鼻尖一痛伸手去摸鼻尖,触到一丝血红……
她目一寒,望向射箭之人,却见那个人,用一种十分“震惊”的表情望着她。
射箭的人比受箭的人更加震惊。
桑为霜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这张脸让别人看出了什么?不会单从她的相貌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可她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要朝她射一箭,看他的衣着,他不是傅画磬的人吗?为什么要朝她射一箭?难道他想试探她的身手?
桑为霜没有多想,扯下衣摆上一块布,蒙于脸上。心里暗叫,此人有毛病,毁她铁面,事后她又得去找人做一副新的。
桑为霜已策马远离战场,只留下那个射箭的人在厮杀声漫天的战场上失神。
“帝姬……”
一张和华阳帝姬几乎无差别的面孔……
他亲眼所见之下,如何才能不震惊,如何才能不诧异?
名动三国的徵羽大人,那个神秘莫测的铁面军师,竟然是个女人?
一个酷似华阳帝姬的女人……
有帝姬的高傲与清冷,脸眉间的神色都如此相似。
和帝姬殉国前一样年轻的脸……
云驷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冰凉,耳边战士的厮杀声使他头痛欲裂。
是华阳的魂魄,回来找他们索命了吧?
他柔软而冰冷的薄唇微微上扬,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
又说秦王踞蜀当日,入住芙蓉城相传后蜀后主孟昶为花蕊夫人修建的别宫之中。
秦王劳累现疲惫之色,于是礼官石言玉料理寝宫中事宜。将秦王两大箱常用物品搬至秦王的新寝宫之中。
秦王躺于踏,银甲取下可见面色惨白,唯秦王自知白天拔剑相向,内力内动,气息瘀滞,于是体中火热,而头面冰冷,又不想让别人察觉,只道自己疲乏。
石言玉在整理衣物的时候突然一个布袋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石言玉大惊生怕惊醒了正在休息的秦王……
他不知秦王身体不适,并为未曾睡去。
那哐当一声秦王不单听到,还从床榻上坐起。
石言玉以为是自己的鲁莽惊醒了秦王,于是跪地请罪,已抬头见秦王已快步朝他走来,鞋都未穿……
“王爷……”
秦王避开石言玉,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布袋,只觉得一种沉痛却又带着淡淡温柔的东西堵在胸口处,不上不下,不紧不慢……
他想问石言玉这是什么,却又想石言玉也不会知道。只是这东西这么熟悉……就像曾经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王爷……”石言玉见秦王俊颜白如纸张,神情惊愕,以为自己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娄蒹葭拿着那布袋再次走回床榻,他将布袋中的东西倒在床榻上,只见一个檀木盒子,和一个沉香木簪子……
此二物,皆如惊雷敲震着他的心灵。
沉香木簪!他不会忘记桑为霜临别前的那一夜,请求他为她簪上的便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簪子……
而那个檀木盒子……
他琥珀色的眼眸,不复平静……
那檀木盒中的气息,温润的如同有灵气的水……不是他苦苦寻找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突然扬唇笑了,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自己身边……他“失忆”之前他要找的东西,就被他珍爱的藏匿在身上。
娄渊说他在坠崖落下池塘的时候,这个布袋是绑在身上的。
只有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他才会如此珍视……
如此珍视……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两个“物件”。脑中一震,剧痛袭来,身子重重地前倾,匍匐在床榻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烟火冲出苍穹。伊人脸上,晶莹滑落。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的落在她的眉眼处,替她拭走那两滴泪水……
他的目,一瞬清明,一瞬混沌。头痛,欲裂,却又一无所获,无措又无助,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琥珀色的眸子,滴落一滴透明的水……
“娄蒹葭,我的确是你口中的‘素’,目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所以你不要多想,不要难为自己……还有,我只准你一个人叫我以前的名字,你一个人。”
“记住不要和大猫在茶园里打滚,也不要让大猫抓伤了你的手。”
“玩累了记得要杨管事给你喝水,他太忙了总是忘记,你自己可不要忘记了。”
“不要被人欺负,也不要欺负女孩子。有谁欺负你了,记得给欺负回去。”
……
*
“王爷,怎么了?”石言玉看到突然倒下的秦王,丢开手中的活,上前去一探秦王鼻息,稍喘口气间,已大吼出声,“快来人,秦王昏倒了!”
闻言七侍卫相继入殿,七人脸上有连日来的疲惫之色,而此时听闻秦王倒下,好似“灵丹妙药”一样他们的将疲乏之感全部驱散了。
“快!快去叫秦先生来!”石言玉对齐甲说道,齐甲闻言跑的没影了。
深夜,秦王殿外守候了一干人。
都不曾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秦王病倒了,都没有歇息,赶过来候驾。
可这场候驾终归是不得偿所愿,直到次日清晨秦王都没有醒来。
于是赫连初月吩咐诸位将军先回去休息,留着七侍卫轮流守着。
秦王初入蜀地就“大病一场”,以致于蜀中某个“地头蛇”又有“抬头”迹象。
赫连初月一气之下,联合娄渊,带上七侍卫之首齐甲,再领了三千人去教训那地头蛇。
打蛇打七寸,赫连初月,使计谋让地头蛇内部生异心,再一计离间,在次日的夜里端了那地头蛇老巢,地头蛇败得心服口服。不光是败了,连侍妾和孩子都输了,当日夜里跳了江,他侍妾是个不怕死的,受地头蛇压制多年,地头蛇一死就昭告蜀人说,自己休夫,要带着五岁大的儿子改嫁!
听说那妾侍看上的是赫连丞相手下一副将。
一时,蜀地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一直到三日的后正午,才听说秦王醒过来了。七侍卫总算放下心来。
只是秦王至那日病过一场后,竟然性情稍改。
比方说,秦庚发现秦王以前不爱吃甜食,而这些时候他瞧见樊过雪端着满碟的雪片糕进秦王寝宫,出来的时候会是空盘。
比方说,魏己发现秦王以前不大爱笑,可他从秦王书房走过,竟见秦王对着书房外残荷雨落之处,手中安抚琴弦之时,竟然会唇角含笑,笑得张扬却又甜蜜。
比方说,赵戊发现秦王以前爱花草却极少接触动物,可秦王却吩咐他去西桥抱来一只幼犬,他会在无人的时候和那只幼犬在花园里疯闹,还会偷偷将被幼犬弄脏的白袍洗掉……
比方说,韩丁发现秦王以前对他喜爱的天空并无多大的兴趣,而这个冬天,这么寒冷的夜晚,秦王竟然爬上屋顶和他一起遥看远方……
比方说,燕丙发现秦王以前喝茶但不嗜饮,但他竟然苦心求来雪桃,自沏自饮,怡然自得。
比方说,楚乙发现秦王以前沉静自若,而如今的秦王在细微之处竟然会露出纯净“憨态”……
比方说,齐甲发现秦王以前苦心兵法,而今他的床榻前会摆上一本《神鬼异闻录》。
若是没记错,这书是那谁写的来着?嗯?……
*
陕州为东姚所占后,西秦日趋衰落,至宁安六年腊月秦遣使者朝姚帝,愿修好。并送上百万白银,美人千位,还有八千匹彦城宝马……
当日姚国皇上在御书房内,当着幕僚们的面浅笑出声。
轩辕澈、上官皓等人自然是明白皇上为何而笑。
十五个月,皇上治了西秦,还打了彦城城主的脸面……
皇上没有答应彦城城主的请求,一样能取彦城白银,获得彦城的美人和宝马。
彦城城主即便是再好的脾气,是个男人也该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吧,可这气不会撒在皇上身上,只看他敢不敢向西秦摄政王发火!
宁安六年夏,桑为霜在陕州设立了徵羽镖局分局和徵羽书屋和茶楼,腊月秦姚修好,次年宁安七年正月秦姚通商后,桑为霜将生意做到了西秦,手下的人马逐渐的壮大。
六七年来,微友所成,如今将至十七年华,她想的是如何在半年内再将生意做的西蜀去……
蜀之门,作固作镇,世浊则逆,道清斯顺。遇乱世则闭之而不通,逢兴运则取之如俯拾。
她一直关注着西蜀的动静,却一直不曾得到杨焉给她带来的消息。
很久很久都没有秦王的消息,如果不是有些从蜀中出来的少许的商人朋友,说起蜀中的故事,说起秦王仗剑威胁州官,又将蜀地治理的井井有条,带着下属惩治蜀中地痞流氓……那些并不绘声绘色,只是三言两语的故事,在她听来,却能让她心安。
她需要的并不多,只要能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
宁安七年,早春,二月。
在去岁秋,不知是谁将神秘军师徵羽大人是女子的身份透露出来,对此桑为霜减少了与薄彦的来往,薄彦也因为老容与侯的病情更笃,两年来常常往返洛城与容与,聚少离多。
徵羽镖局以往门可罗雀,而至宁安六年六月后可谓门庭若市。
桑为霜也瞧出来了那些人的来头,她心知肚明,只是装作没看到。即便那些有钱人争相花高价将她徵羽镖局对街的底盘买下来,建起了楼宇她也视而不见。
不过是对她这个“古怪”女人感兴趣,只因为她是曾经闻名三国,一计退秦军的徵羽大人,不过她有传言中的“好皮囊”,清俊冷清,又气势逼人,自信满满,略有小谋……
这些年轻公子哥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桑为霜早已习惯了洛阳城那群公子哥的伎俩,每天不折腾出点花样来,他们恐怕全身都疼吧?
不过他们真当她看不出来吗?薄彦,容桢的人也就罢了,那是朋友,想住在她家对面自然是可以。可那辰家的,林太保家的又是几个意思?
辰二爷他不好好想想如何将妹子快点送到宫里当皇后,来监视她做什么?还有那些大官家里出了名的“赌徒”公子哥们!……
当然还有,那谢节允……好你个谢邦彦竟然骗了她两三年!背地里竟然是辰家的“爪牙”!她找他买房子,告诉他雪桃的种植方法,没想到她将他视作知己,她也不瞒他那些弯弯道道,谢节允倒是好一瞒瞒了她这么多年。
呵呵,如今知道错了,巴结着她,求她原谅,还反说她也瞒着他女扮男装的事情……那他怎么不去问他的主子爷?她是女人的事情,他家主子爷也是清楚的啊。
“当家的……”一准备出门孔周就抱着一大摞帖子站在她面前。
桑为霜瞥瞧了孔周一眼,再看一眼快漫过他胸前的帖子,笑道:“拿去后院,添柴。”
“……”孔周无语,一想到那些每天让他头疼的公子哥们,他也头疼无比。
“嗯,后院的柴火估计可以烧半个月了。”孔周自言自语,将一大摞帖子抱到后院去。
桑为霜唇角抖了两下,朝徵羽镖局正门口走去。不带铁面,只戴了一个黑纱帷帽,着同色衣裳。
前脚刚踏出一步,就见一物“从天而降”!
“哎呦……”那“物”一声惨叫,在桑为霜面前“打了个滚儿”,再抬起头望向桑为霜的时候,含情脉脉,可谓人见人动容……
那“物”嘤嘤而泣,口中大骂有贼将他“掳来”,刚才那贼又弃他而去……
桑为霜好玩的盯着那俊美男子瞧了许久,最终默不作声的一脚从他身上跨过朝街心走去……
那嘤嘤哭泣的公子,见状声音一哑,目瞪口呆的望着桑为霜已远去的背影。
桑为霜没有走几步,又见一人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小厮在他身上又捶又打。
“公子你不要吓我,公子你醒醒,公子你醒醒啊,呜呜呜呜……”
桑为霜眼皮跳了数下。这种玩烂了的段子,能不能不再重复了?每天这样他们不腻,她都要腻了。
真当她不知道这些个公子哥在赌什么?他们在赌哪家公子能最先得到她的“芳心”,后来因为觉得“芳心”二字实在难为,于是改成了谁能最短时间内和她成为“朋友”,后来觉得“朋友”二字也实在难做到,又将赌局设成,谁能最先被她请进家中“喝茶”,后来……干脆将赌局改成了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她伸出一只手,并且微笑一下……
桑为霜继续视而不见,从那主仆二人身侧走过。
才走没几步,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疯子从人群里冲过来。
那“疯子”披头散发,身披一床不知哪里弄来的烂棉絮,横冲直撞而来。
桑为霜身子一震,侧身间,很轻飘的避开那“疯子”!
在那“疯子”与她擦身而过的同时,她抬起腿,送他一脚,将他狠狠地踹倒在地!
也许是没有想到桑为霜会有这么“一脚”,于是他都没有准备,摔了个狗啃泥,可是心里还犯贱的想:她这是不是回应我了?自少比前几个好,她自少给了我一脚啊?
桑为霜摇摇头离开。无聊透顶的贵公子,成天没事可做,不是他们的老子给他们用度,叫他们拿什么在洛阳城里逍遥快活!
就这个“疯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么“扑”她了,她今天之所以送他一脚,是想告诉他这样的戏码太蠢了!求换新花样!不,是求别再来烦她了!
桑为霜一走远,躺在地上的人立马“收工”,在街道上消失无影,道路两旁高楼里“看戏的人”大声笑话,不是扔下废纸团,就是将那些吃的糕点茶果都给砸下楼。还好那几个公子身手快,早闪的没影子了。
每逢月中,桑为霜照例去洛阳城周打听辛者殿的消息,找了这么久没有一点眉目,让她都不禁怀疑前朝皇室已无一人幸免了……
乌云沉沉的,桑为霜的心情也沉沉的,骑着马不知狂奔了多久,只觉得眼前有些熟悉,却又并不熟悉。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一阁空旷之地,前方有一茅草屋,屋外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蹲在门前,看样子是在锄草。
*
“辛者殿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苍老的目沉静若湖水,他摇摇头,“我在这附近住了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什么辛者殿,年轻人你莫不是寻错了地方,就是弄错了名字……”
意料之中的答案,桑为霜无甚心绪,早已经听出茧子了。
她知道辛者殿是一定存在的,而且她也没有弄错名字,不管傅画磬是否给它改了名字,但大禹时期,关押前朝唐代旧贵族的地方就是“辛者殿”。只是连她也不知道“辛者殿”具体在哪里。
听宫中老人说在洛阳城郊附近的璇玑府,于是她在璇玑府附近找了快半年。最终又开始怀疑是不是傅画磬将辛者殿搬迁至其他地方了?于是她又把洛阳城四周各个县府翻了一遍……还是没一点头绪。
此刻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那老人抬头望了一眼头上的柳叶,一片柳叶扫过他的额头,那老人憨憨地笑了下:“清明时节雨纷纷啊……”
清明——
似突然之间想到什么,桑为霜突然望向那个老人:“老人家您知道禹陵吗?”
“‘鱼鳞’?”老人苍老的眼突然瞪大,“我当然知道‘鱼鳞’啊,呵呵,年轻人你是在拿老头子寻开心啊……吃了一辈子的鱼,‘鱼鳞’我怎么会不知道……”
桑为霜帷帽下的脸一红,尴尬道:“老人家是‘禹陵’,前朝大禹的陵墓!”
老人一愣,怒道:“你这小子就是来寻我开心的,新帝登基后次年不是让将前朝迁陵了吗?除了大禹高祖葬在老陵里,死去的禹朝后主和皇后都葬于新陵了……”
“我知道了……”桑为霜一直不敢向自己提及“禹朝陵墓”这几个字,一来是怕自己想起父皇母后,想起他们是如何死的,二来她觉得大仇未报,无颜面对父皇母后……
如果没猜错……桑为霜手死死地抓着马缰,难以言喻的愤恨啊!
大禹新陵之中就是辛、者、殿!
高祖不杀唐朝旧部,建辛者殿,让唐朝贵族后裔屈辱的活着。而傅画磬将禹朝后主的陵寝修建于辛者殿之上……再将禹朝旧贵族困于陵寝之中……
奸人!你好狠的贼心……
父皇母后何错?宁阳公主何错?还有她的王族堂兄堂弟们又何错?!
简直难以平复,在推测出前朝辛者殿就是前朝后主陵寝后,她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和傅画磬同归于尽了!
“他是不是也把华阳帝姬也葬在了‘新陵’……”
她死死的咬着“华阳帝姬也葬在了‘新陵’”这几个字,因为失神,还有恨意深重,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而且那个老人耳力不错,听清楚后竟然笑道:“年轻人,你看那里……”
桑为霜不解顺着老人指着的方向望过去。
“那里有一座桃花塚……这几年有传言,那里是华阳帝姬的坟墓,我们这附近的居民都守着那块地呢……”
“你们为什么?……”桑为霜惊愕的望向老人。就因为她是公主?可即便是公主也是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殉国公主……而且那还不一定是她的……
老人大笑:“年轻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八年前还是九年前吧,清明时节,破旧的桃花庵下,有一个从他乡来的落魄书生,住到了这附近,他身无分文住在当初的破旧庵堂里,一日他去桃花庵溪水处取水,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的少女在桃花林中,猜测应该是迷路了,后来他鼓足勇气上去搭讪那个姑娘,没有想到那个姑娘非但不曾介意他一身落拓蓬头垢面,反而和他长谈一整日,还说他若能参加应试定能高中,将来报效朝廷,必为国之栋梁,于是金环相赠,助他……”
“因那姑娘未曾及笄,所以相赠金环,书生自然不会接,再三推阻,不料那姑娘却将金环扔在地上,扬言‘你若不要,我便弃之,你不喜,我也不会心疼。’说完,那姑娘巧笑嫣嫣的离去……后来书生不知为何离开了这里,多年之后再回桃花庵的时候却是姚帝登基之后,那书生说他梦见当年的少女死了,死时告知他身份她是九重天上仙引素,来凡尘历劫,投生为华阳帝姬,注定殉国而亡,书生大恸,在桃花林中枯坐一日,将金环葬之于桃花林内,后来每逢二月,桃花林一片粉红,唯金环所葬之地常青……那书生后来捐资修葺了桃花庵……以报公主当年恩情……从此梵唱长伴公主左右……当然我们为了报答那个书生将桃花村四周变成沃土,修建桃花庵的恩情,还有华阳帝姬当年对书生的知遇之恩,于是周围的老人自发的搬来桃花塚为公主守墓……”
听完老人所讲,桑为霜总算是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儿事,没及笄之前也不大记住这些偷偷出宫玩耍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时隔*年她还记得……只是那个书生?她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叫“阿音”吧?不过相貌什么的她记不得了,因为阿音当时真的很落拓,蓬头垢面的她也没有看清楚,但是让她记忆很深的是,他那双眼睛,很清亮,很睿智……他是个很孤僻的人,但很有才干,虽然穷困但说话底气十足。
这就是她还剩下的关于阿音的记忆,若不是被人提起,她估计会忘记这个出现在过往生命里,仅仅只是相处过一日的人。
没有想到他为她以环为葬,建此桃花塚,长伴桃花庵……
可惜阿音并不知她不爱桃花,而且尤自带恨……
因为那个人最喜爱的花卉正是桃花,嫣然一笑,灼灼其华。
她不喜欢。
却不想辜负一个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阿音,比傅画磬,比娄蒹葭都要早的阿音。
“谢谢您告诉我这个故事……”她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天空,将落未曾落的雨水,始终没有落下。
她策马离开了。
从桃林穿过正是老人所说的阿音命人修葺的桃花庵,二月桃花边开边谢,天气不怎么好,所以山寺内走动的人也并不多。
桑为霜策马经过山寺,却被一个卖花小童拦下。
“哥哥,哥哥……”那小童睁大活泼可爱的眼睛笑望向她。
桑为霜疑惑着停下马,望向他。
他白净的小胖手,捏起花篮里的一封褐黄色信封递给她。
“哥哥,刚才有一个哥哥要我将这个给你……”
桑为霜微震,怎么?竟然有人跟踪她到这里?
桑为霜没伸手去接信封而是问他:“那人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透露你名姓?”
“那个哥哥说他和你是故人想见你一面……”小童咧嘴笑道,一笑之下多了几分孩童的稚嫩与憨态。
“故人?”
桑为霜一惊。因为方才听那个老人讲述了那个故事,所以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阿音”……
难不成阿音一直在这附近?
桑为霜只是想了一会儿,马上就否决了。险些忘记了,时过境迁,即便阿音还是当初的阿音,但“素”已不是当初“素”了。一定不会是阿音……
那只能是尾随着她而来的公子哥儿了?
桑为霜有些恼怒,自己被人跟了一路,若不是别人派个孩子来送信,她还完全不知情?
桑为霜朝小男孩道:“这信我不要,不过……”
她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将你花篮里布扎的荷花给一只我……”
小童一惊,大叫道:“那哥哥说的真对,你若不要信,一定会买我的荷花的。”
小童从花篮里选了一支精致的布艺荷花,然后接过桑为霜递来的铜钱。
桑为霜眉峰皱蹙,微微深疑:“他真这么说?”
“是的,那哥哥可美了,他刚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小童微红着脸说道。
“刚才?”桑为霜跳下马,笑道,“信给我吧,我反悔了。”
小童一笑,将花篮侧着身挪了挪,笑道:“那哥哥说,如果你反悔了,就再买我一直布做的琼花……”
桑为霜眉头一锁,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那哥哥说:百花之中,他喜欢琼花,却爱荷花,你买下你喜欢的,也要买下他喜欢的,他爱你喜欢的,你也要爱他喜欢的……”
小童绕舌绕来绕去的,桑为霜有些晕了,可那小童却是双目干净澄澈,显然他自己讲了什么,他都能懂。
“琼花?”桑为霜低头看向他花篮的里的花,的确还有一束绸布做的琼花。
若这是“机缘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哼,小小顽童,竟然和你主子爷合伙骗我?说吧是哪家的公子?你不透露名姓我一定不去,你若透露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桑为霜嘴角一扬道。
小童一听小脸顿时通红,“哥……哥……我们家主子爷真的想见你,你就见见他吧……至于主子爷名姓,小奴,小奴也不知道啊……”
他说的很是可怜,两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你若哭了,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你,我还是早点走的好。”桑为霜说着转身欲要上马。
“什么?”小奴心惊,这人长没长心啊?竟然可以不顾一个孩子的眼泪,说出这种话来。
桑为霜笑看他,“那你倒是说不说,你家公子是谁?”
小童无奈叹气道:“我给你信,你不看;我收回信要你买琼花,你不与理会,却要找我看信,这一荷花一琼花作为提示,你也想不起来什么,到底是我家主子爷高估了自己,罢了,小奴我自己回去复命了……”
什么?……
桑为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反应过来才知,这小童是暗着骂自己反复无常,又无理取闹……
“咳咳……”她微红着脸,在心里替自己辩解,挪眼之间却发现刚才小童站过的石阶处,一封信和一个极不起眼的木盒子静静躺着。
若不是那个孩子刚走,她定会以为这是别人落下的。
她心道:那孩子可比她古怪。不对,当是她古怪。
她走上前,将那封信和盒子捡起来。
不经意间的一眼,她看到信封上的四个字“为霜亲启”,隽永秀雅,比她的手书多几分刻骨,比之薄彦的手书又多几分温情。
这四字入眼,让她觉得熟悉又体贴,体贴又自然。
于是她带着“初见”的好感,将柔和的目光投向那个极不起眼的盒子。
这一细看细品,才发现盒子是沉香木所做。温厚而质朴,手感极佳,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为霜心悦,于是打开。
蓦然间,却如中了一道闪电般,怔愣在当场。
人群来来往往之间,她不错眼的凝着手中的盒子,盒内躺着一支发簪。
和小娄送给她的碧玉簪子一模一样的发簪……
在山寺的喧嚣之中,她回过神来。
在山寺前,她寻找着那个孩童的身影,一股深切的悔意从心底生出。
应该是秦王的人没错的……
难怪会以故人相邀……
桑为霜在山寺前寻找无果。于是顺着人群冲进山寺,来人也许在桃花庵里。
荷花的确是她喜欢的花……
可是琼花。
唯一的记忆是秦王来朝那一年,也就是宁安五年九月,他常常穿的那一件云烟蓝的外袍。
那件外袍上绘着的就是团团雪白的琼花啊!
她竟然忘记了!
还是她根本不敢相信,那个人他会派人来找她?
她在山寺内疯狂的跑动着,那个孩童她要找到他。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买花的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雪白的棉布衣裳。”香客们纷纷摇头。
桑为霜紧握着木盒,信……
她突然想到了还有信没有打开。
桃花纷落的树林下,匆忙间,她将那封信拆开。
却只看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只有此八字。
八字,她铭记了半生的诗句,从牙牙学语时母亲教她,到走过花雨之季,这一句平凡的诗词,很多人记忆了一遍,便再也忘不掉,她就是那其中一人。
桃林纷落之中,她眉眼氤氲,眼中水汽漂浮,目光游离在桃林纷红,与人影往来之中。
她如此匆忙,如此急切的环顾四周,入目的只有行行重行行的香客,只有纷落尽纷落的桃花,还有袅袅尽袅袅的白烟……
桑为霜咬紧牙关,回首逮住一刻女尼问道:“大师请问您是否看到一个白衣小童,拿着花篮的……”
女尼正要回复什么,却见一人从这位香客的身后走来。
那男子一身雪白的衣袍,外披一件云烟蓝色绣着苍竹的外袍,头戴灰色纱幔斗笠。
桑为霜瞧见女尼眼中的变化,心中微惊警惕的回过头去。
这一回首,直如惊涛骇浪席卷周身。
那女尼见这两人像是认识,于是沉默着走开了,到底是心内对这二人微感诧异,虽未瞧见容颜,却能感受到神仙般的气质,并不多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灰色的纱幔前落下朵朵桃花雨。
那人浅笑,一手摊开,数片花瓣落在他的手心。
他怎么不能在这里?
他只是想见她一面,这种想念与日俱增,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了,假扮成商人寻来了……
他动唇,极慢极稳的让桑为霜看得很清楚。
他说:我们分别了十七个月。
惊讶盖住了重逢的喜悦,她睁大了眼睛望向这个有桃花的明艳,有荷的清冷,有琼花的淡雅的男子……心中不可遏制的一颤。
该去相信他的话,还是该将他当作一时的感概?
他忘记了桑为霜,他深爱着商引素,他如何会记得他们分别的日子?难道过去的十七个月里他会像她一样用心记忆孤身思念的感受?
不可能吧,她不会贪心的。更不该多想,其实他来姚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可是她再抬头的时候却见他居然还在笑,扬着眉,飞扬的、意气风发的笑;却又暗带着纯净若水的温柔涩意,那样明媚飘逸,那样惑人心神。
桃花在他灰色的纱幔前洋洋洒洒的落下,她不想错过他飞扬的眉,上扬的唇角,一刻也不想错过……
他动唇:还有十天是你的生日,我为这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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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桑啊,桃花来了挡都挡不住……小猪娄要开吃老虎桑了~小桑,你可有被你纯情到?好吧,今天删减掉三万字直入主题毫不拖拉,你们再不追文再不来追着我订阅,作者君要傲娇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