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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板坐在离田允涛最近的沙发扶手边,吕鱼在他旁边坐下。
田允涛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坐到了吕鱼旁边,看着吕鱼,就想到了十六岁的自己,就是靠着读书才真正的走出大山,才有了今天,成为十里八乡羡慕的成功人士,不由得问道:“才十六岁,为什么不读书了呢?”
“读不下去了。”吕鱼有些诧异,又有些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个机会,是如今的他能抓住的唯一机会,他也想象过与田允涛的会面,想过可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或者不屑,或者刁难,唯一没有想到田允涛会平易近人的坐在他身旁唠家常。
“读书还是有用的。”田允涛感叹着说道。
吕鱼点头,对田允涛的话深表认同。在他看来,只有真正吃过没有学历的亏,才能明白读书的好,那些说读个大学出来没什么用的,其实大部分都读过大学,他们哪能理解无学历的各种难,找工作难,晋升难,成家立业,方方面面都难。
真正能目不识丁闯出来的又有多少?
“成绩不好?”田允涛又问。
“还行。”吕鱼答道。
“那就是家庭原因了。”田允涛肯定的说了一句,却没有问吕鱼的家庭情况。在他看来,不外乎各种困难,可在这里打工的青年,有几个家庭是不困难的?听得多了,好奇心也就没有了,转头他就问起了正事:“老郝说你能找来工人,想要好处,又不相信他,想找一个保证,所以老郝找到我这里来了,而你也认同?”
“是这样的!”吕鱼点头答道。
“确实要防着他一点。”田允涛也不避讳郝老板,当着他的面就说道。
“田经理,你这就有点冤枉人了啊,我老郝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哪是你说得那种人。”一旁的郝老板本来安静的坐着,此时听到田允涛怀疑他的人品,连忙探出身子,对着田允涛叫起了屈,声音斩钉截铁,即便见到田允涛戏谑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田允涛不搭理郝老板,又看向吕鱼,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吕鱼沉吟了一下,正在组织言语,而田允涛以为他没有准备好,站起身来,走向办公桌的同时,说道:“这样吧,我这有个建议,你可以看看,不合适我们再说。”
田允涛拿起刚打印出来的纸,分别递给吕鱼和郝老板各一份。
两人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是一份聘用合同,甲方当然是郝老板,吕鱼是乙方,大概内容就是郝景海聘请吕鱼管理郝景海队的所有川省宁市籍工人,且以每个工人每个工(十小时)五元的标准向吕鱼支付管理费用,且不能无故辞退,时效两年。
吕鱼看着这一份合同,与心里的腹稿对比一下,发现还是田允涛这么处理更好一些,也更稳妥。至于需要管理这些工人,吕鱼皱眉想了一下,估计这只是一个名义,况且郝老板也不会让他真正的当个工头,管这些工人。
吕鱼满意,郝老板却不干了,大声嚷嚷道:“这样不行,一个市范围太大了,况且他找来的工人我给管理费无可厚非,但是工人再介绍工人来,这就与他无关了,我没道理还要给他钱。”
田允涛皱了皱眉头,他刚才只从吕鱼的角度考虑了,没有考虑到郝老板,而这份合同对郝老板确实不公平了一些,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如果到时候工人们介绍更多的人过来,而不是吕鱼找来的,我就再给你几个墩子干干。”
“这感情好。”听了田允涛的话,郝老板霎时眉开眼笑的应承下来。
土建工程也分贵贱的,混泥土方在工程款中占比颇大,能大规模灌注混泥土的都是来钱的活,像昨天吕鱼支模的电缆沟,活多,麻烦,而浇灌的混泥土却不多,是整个工地除了回填土方外最不挣钱的活。此时田允涛嘴里的墩子就不一样了。所谓的墩子,其实是电厂主机房的地基,一个墩子呈金字塔状,埋在地下,一个得有十来米高,灌一个墩子得好几百上千方混泥土,而工程量却不大,是基建里面最赚钱的活了。
多给吕鱼的管理费,对比几个墩子挣的钱,那就是小钱了。
这就是田允涛给予郝老板的补偿了。
其实田允涛也不用付出什么,郝老板的施工队真要是有了很多川籍的工人,队伍大了,在项目部就更受重视,给几个来钱的活也是应该的,都算不上是照顾。
况且田允涛并不想照顾郝老板。
见郝老板没有话说了,田允涛又问吕鱼道:“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听说郝老板队里津市的工人每年都是郝老板包车送过来,又包车送回去的,至于峰市更是给报销来回车费,没道理川省过来的就不管了是吧?”吕鱼说道。
“你那边一个来回不少钱啊。”郝老板苦着一张脸说道,心里却想着:“这小子才来一天,怎么啥都知道?”
一旁没有说话的田允涛,听到吕鱼的要求也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川省到这里具体要多少路费,想来一个来回三四百元总是要的,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了,即便干到年底停工的时候,也才大半年,给报销这么多路费,确实有点多了。
“要不这样。”田允涛说道:“人招过来,真要干到年底工程停工,老郝就帮他们把回程的票报销了吧,单程的票,算起来估计也就跟你队里那些人来回的开销差不多。”
郝老板想了一下,这才点头答应道:“这没什么问题!”
见到郝老板答应了,田允涛又把目光转向吕鱼。
“行!”吕鱼点头,沉吟片刻,又道:“还有,虽然这合同最后是把我自己签给郝老板,但是我不可能每天到工地上班,郝老板也不能拿考勤卡我钱。”
田允涛脸色严肃下来,有点生气的问道:“你不上班做什么?”
他用一种聘用合同的形式来限制郝老板,其实也是限制吕鱼,因为他见过太多挣了钱,克制不住自己,而毁了自己的人。
他觉得吕鱼真要挣了钱,可能会被拿去乱花,毕竟才十六岁,正是跳脱没有自制力的年龄,这电厂周边虽然比不上城里繁华,可该有的东西都有,没有定性的青少年,一不小心就会沉进去出不来。
就像他曾经帮助过的一个有想法的年轻人,贫穷时刻苦耐劳,挣了钱后得意不知道自己,赌博、吸毒最后走上运毒的路。
“现在坟头草应该老高了吧?”田允涛有些遗憾和怒其不争的在心里感叹道。
吕鱼不知道田允涛想到些什么,也就不明白田允涛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但他真的很感谢他,仔细的解释道:“我需要时常回去找人,接人过来,所以不可能一直待在电厂。”
“这样啊!”田允涛松了口气,他怕自己的好心白费,甚至害了一个年轻人,听了吕鱼的解释,稍微松了一口气,转头问郝老板,道:“老郝你看可以吗?”
吕鱼不想上班,郝老板也头疼怎么安排吕鱼,让吕鱼当工头?十六岁的工头,想想也不靠谱。
“没问题!”郝老板磕绊都没打的就应承下来。
“还有,我需要一些电厂的照片,最好还有二电的宣传资料。”吕鱼又说道。
“没什么问题,这东西我这很多,从最初开工到现在的照片都有,一会我拿一份给你,至于宣传资料,你想要多少都有。”田允涛直接应承下来。
事情谈到这个时候,分歧没了,后面就简单了,田允涛在合同上加上路费这事,重新打印三份出来。
吕鱼和郝老板两人在每一份上签上名,写上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合同最后有见证人一栏,田允涛也爽快的签字,更是拿出京二电的公章盖在名字上。
一人一份,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就等着吕鱼找来工人了。
拿着手里的合同,想着靠着重生的记忆和阅历,终于走出了与上一世不同的路,吕鱼有些兴奋。
“收起来吧!”田允涛拍了拍吕鱼的肩膀,说道:“虽然你年龄不够,这份合同的法律效力有待商酌,但老郝真敢克扣你的钱,我就从他的工程款里扣下来钱发给你。”
“谢谢田经理!”吕鱼感激的说道。
吕鱼想不明白他与田允涛无亲无故的,为什么这么帮他,但感激是真的感激。
田允涛帮吕鱼找来照片和宣传资料,用一个文件袋装好,又要过吕鱼的合同一起装在里面,在递给吕鱼的时候,拍了拍吕鱼的肩膀,说道:“好好干,好好挣钱,把心沉下来,不要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
吕鱼不明白田允涛为什么帮他,郝老板却明白,因为这工地里田允涛已经帮过好几个了,有人成功,挣着不少的钱,从而改变了生活,有人失败,或离开,或仍然在底层苦苦挣扎。
郝老板因为了解,所以昨天才笃定的说能找项目经理帮他背书,虽然田允涛在帮吕鱼,但他也不损失什么,而且能以私事找田允涛帮忙,也算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方法,郝老板很满意。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刚十一点,午饭有点早,不过也不算太早。
“田经理,您看这眼见着就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是感谢你了。”郝老板说道。
“不了,我一会还有事。”田允涛摆手拒绝,见郝老板还要劝他,就直接赶人,说道:“你们的事弄好了就走吧,我还有得忙。”
郝老板知道田允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见这情况也只能遗憾的带着吕鱼告辞离开。